辛蓉醒來這天,曲清翎正靠在水榭的椅子裏打瞌睡。
她的腦袋往旁邊一歪,磕到椅子扶手,把自己撞醒了。
曲清翎揉着額頭,迷迷瞪瞪睜開眼睛,發現周圍的光影不太對。
穹煦不讓她去別處,只能在銀湖邊待着,她已經習慣了這種朦朦朧朧的銀白色柔光,這次醒來,柔光里似乎多了點別的,空間中原本該是銀光的地方變成了白色的曇花,有好幾朵飄到她面前來。
曲清翎愣了一下,立馬反應過來,辛蓉要醒了!
她跳起來,一路拂開到處亂飄的花,跑到圓台上去。
辛蓉沒在軟榻上了,她整個人都漂浮了起來,四散的長髮和柔軟的衣袂猶如水波般蕩漾,仿佛要和銀光融為一體,無數晶瑩的光在她心口緩緩匯集,讓她蒼白的臉漸漸紅潤起來,慢慢有了屬於活人的氣息。
她緩緩睜開眼睛時,銀湖裏所有的睡蓮都為她開放,拖着長長尾巴的銀光上下跳躍,讓人能感受到它們的歡欣。
太美了……
曲清翎站在銀湖裏,顧不上自己的衣裳被銀湖的水浸濕,整個人都看呆了。
她似乎明白了穹煦要把她囚禁數萬年的原因,但凡她是個男的,即便她不是男的,也會生出「這麼美好的東西,我為何不能據為己有」的私心。
上古神只之間,為愛神辛蓉打架的人應該有很多。
辛蓉睜開眼睛後,整個人好像緩不過神,眼神有很長時間都很空茫,沒有焦距。
穹煦想要靠近,卻被一層強大的結界阻擋在外,根本接近不了半步。
辛蓉猛地抽了一口氣,神識歸位,她陡地瀉力,輕飄飄的從半空中落下來。
曲清翎一急,心想辛蓉這一掉下來可就落到銀湖裏去了,下意識伸出胳膊想要接住她,卻見辛蓉玉指一轉,一朵巨大的曇花憑空出現,而她恰好落入曇花柔軟的花瓣之中。
「……」
好吧,忘記她現在不是凡人辛蓉,而是愛神辛蓉了。
凡人辛蓉手無縛雞之力,愛神辛蓉是上古神只,法術高強,雖然她才剛醒,可能沒有全盛時期那麼厲害,但也絕不會任人宰割。
曇花里的辛蓉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在適應身體,或者確認身體,接着她抬頭看了看天……這裏是湖底,自然是看不到天空的。
辛蓉抬手就要劈開湖水,她的力量撞上一道棉花做成的牆一樣的東西,全部被吸收掉,並沒有如願劈開湖水,露出她熟悉的天空。
穹煦看到此處,終於開口,「你剛剛恢復,莫過度使用神力。」
辛蓉這個時候才注意到穹煦,歪着頭茫然地看着他,「你是……」
穹煦露出一個笑容,「須彌界日神,穹煦。」
辛蓉毫無回憶起一星半點東西的模樣,反問,「穹煦?」
「對。」穹煦一把將泡在銀湖裏的曲清翎拎起來,強行將其抱在手臂里,「本君乃你的夫君,這是我們的孩子。」
穹煦把手掌停在曲清翎的後腦勺,威脅她安靜點,再掙扎就剁了她。
辛蓉還是一臉茫然,「孩子?」
曲清翎覺得很驚悚,穹煦這是消了辛蓉多少萬年的記憶?
穹煦想靠近辛蓉,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破不了她的結界,笑道,「阿辛,能讓本君過去嗎?」
辛蓉愣了一下,不僅沒撤銷結界,反而多加了一道。
她在曇花中瑟縮了一下,曲清翎覺得那是她的一種本能反應,是身體記憶。
曲清翎生怕穹煦被辛蓉這個下意識疊結界的抗拒舉動惹毛,直接動粗,忙悄悄提醒他,「慢慢來,別急,可千萬別再嚇着她了……」
辛蓉上下仔細地打量穹煦,似乎沒看出來有攻擊性,又把多的那層結界去了。
曲清翎差點喊出來,「別去啊求你,疊個幾百層都不為過,千萬別讓這瘋子靠近你!」
但她要是喊出來,絕對沒命了。
她拍拍穹煦的手,繼續小聲說,「你看,有效果的,千萬別急,她會慢慢信任你的……」
辛蓉的目光已經從穹煦身上轉向曲清翎。
小傢伙長得很可愛,軟萌軟萌的,就是剛剛掉進銀湖裏去了,渾身都在往下滴水,看起來狼狽又可憐,眼眶也有些紅,像被欺負狠了一樣。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聲音很軟,帶着一點人族辛蓉所沒有的空靈,「你,你別過來,讓她,讓孩子過來……」
她說的孩子。
穹煦心下一松,看來她雖然對自己有所提防,但至少相信了他們有孩子這一點。
「好,本君不過去。」穹煦將曲清翎往前一送,曲清翎就往辛蓉的結界飄了過去,接觸結界時,沒有像穹煦那樣被阻擋,而是溫柔地融了進去,直到她整個人完全進入結界之中,穹煦的力量沒法再控制她,她一下子跌進花瓣里。
辛蓉伸手扶了她一下,溫柔極了,「當心。」
曲清翎狼狽地抬頭看着她。
她和辛蓉太像了,卻也太不像了,差距真的就有人和神那麼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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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蓉的手指軟如柔荑,從曲清翎的額頭和臉頰撫過,她的頭髮和衣服一瞬間恢復整潔和乾爽,整個人都被一陣清甜的花香籠罩。
曲清翎試探地喚了一聲,「母親?」
她是人,辛蓉和穹煦都是神,他們是生不出人族的,這麼大的疑點擺在眼前,辛蓉你清醒一點!千萬不要相信這個瘋子騙子啊!
辛蓉對她柔柔一笑,「乖。」
曲清翎:辛蓉相信穹煦說的她是他倆的孩子了QAQ
結界外的穹煦一瞬間心情甚好,「阿辛,你睡了這麼久,可有什麼想吃想喝的東西沒有,本君為你尋來。」
「乏的很……」辛蓉懶洋洋又軟綿綿地說,「若說想吃的……想吃神木的靈果,可有麼?」
穹煦獨居這麼多年,幾乎沒吃過什麼東西,活到他這個年紀,吃不吃東西都沒什麼影響,一聽,忙道,「好,本君這便去摘。」
他轉身離開之前,意味深長看了曲清翎一眼,對方立馬露出「我天下第一乖我一定不搞事情」的表情。
穹煦走後,曲清翎渾身泄氣,差點軟倒在曇花里。
辛蓉輕笑,「就那麼怕他?」
這話說的委實古怪,曲清翎反問,「您不怕嗎?」
辛蓉站起來,「本君不知。」
她也用本君自稱了,曲清翎乍一聽還不太習慣。
辛蓉四下看了看,「用玄幽靈泉保存本君的身體,日神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曲清翎震驚了,辛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辛蓉輕輕嘆了一聲,「這裏,已經變得這麼寂寥了啊……」
隨即,她廣袖一拂,空寂荒蕪的湖底宮殿猶如被春風颳過,竟如同陸地上的宮殿一樣,蔓延過無限春意,長出花草樹木。
辛蓉是愛神對吧,她真的不是花神嗎?
裝點了宮殿,辛蓉走出曇花,踩着虛空慢慢朝銀湖邊緣走去。
曲清翎忙不迭爬起來跟上去。
辛蓉整個人都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淡然,仿佛她整個人就是不真實。
她完全走出銀湖,反身一揮手,銀湖慢慢朝中心收攏,最後變成一個銀色瓶子,落在她手中。
她將瓶子遞給曲清翎,「這東西本君以後用不上了,你拿着吧。至於功能,本君只知它可保神體數十萬年不消散,其他的,自己去問珞梅吧。」
聽到此處,曲清翎已經完全確定,穹煦沒能消除辛蓉的記憶。
眼前的人,她有愛神的記憶,也有人族辛蓉的記憶。
曲清翎眼眶都紅了,「夫人……」
她知道這個湖有很大的古怪,不敢亂說話,不敢多說話。
辛蓉趁給她遞瓶子的時候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寫下一句話:保護好自己,別救我。
曲清翎驀地瞪大眼睛,「不可以。」
她必須把消息傳回魔界,讓二殿下知道辛蓉在這裏。
辛蓉搖搖頭,問她,「你知道這個湖是什麼嗎?」
曲清翎當然不會知道。
「這是日神的眼淚所化,也就是我們兩個其實在他的眼淚里,我們的所思所想,只要他想知道,隨時都能知道。只不過目前本君用結界擋了一下,也撐不了多久。阿清,別肆意妄為,他是真的會殺人的。」
曲清翎覺得辛蓉說的不對,如果穹煦能知道她的想法,不說後面忽悠的那些話,單是穿越這一條肯定就瞞不住了。比起讓她配合他做戲,穹煦如果知道她是個不知道從哪個世界來的異類,肯定一巴掌拍死她了。
「我有辦法的,夫人。」曲清翎握着她的手,「我一定會有辦法,夫人,您相信我。」
辛蓉拍拍她的頭,「傻孩子。」
明顯是不相信她的。
辛蓉和穹煦殺了幾萬年,都打不過他,被他囚禁到寧願自毀元神的地步。曲清翎不過一個小小人族,有什麼能力,有什麼資格說出自己有本事在穹煦眼皮子底下救出辛蓉的辦法?
但是曲清翎覺得自己是可以的,她不是一個會盲目自信的人,她的直覺會指引她做很多事,事後證明這些直覺都不會錯,而這一次也是強烈的直覺告訴她她是有辦法的,只是她一時還想不出是什麼辦法。
她在辛蓉面前推磨似的來迴轉了幾十圈。辛蓉坐在榻上,盤腿打坐。
自毀元神再復活不是說一句話那麼輕鬆的事,她的靈識並不健全,神力也遠不如前,必須慢慢調養恢復。
曲清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到那些銀光隨着她的呼吸慢慢從四面八方而來,落在她身上,在她心口的地方匯集。
曲清翎的腦袋像被什麼東西錘了一下,突然就開竅了。
「夫人。」
辛蓉微微抬眼看她,「怎麼?」
曲清翎:「能不能將你的神力借一部分給我?」
辛蓉:「……嗯?」
——
作者有話說: 今晚胃疼的厲害,有點少,抱歉
喜歡救濟貧窮魔尊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