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厘很好心地提醒,「大殿下,玖熙現在是二殿下了。」
「哦,是麼?」濯冉的眼神落在玖熙身上,「可在本殿心裏,還是把他當成不過問魔宮是非的好九弟。」
玖熙坐的四平八穩,半點沒有打算起身朝濯冉行禮的意思,他抬頭看濯冉的眼神竟和剛才的洺風很是相似,卻比洺風要多一絲浸着涼意的笑容,「多謝大殿下認可。」
「本殿記得你之前並不愛湊熱鬧,幾百千把年也難得在飛翮神殿裏見着你一回,怎麼現在改了性子,反而成了沖在第一個的人了?」
晏厘抬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提示自己的存在,「大殿,你這話就不嚴謹了,明明是我第一個先進來的,怎麼能說是玖熙沖在第一個呢?」
濯冉冷冰冰地瞥他一眼,「少說句話你會死嗎?」
晏厘其實想用這句話回懟回去,不過要是讓濯冉惦記上了他,整完洺風整玖熙,整完玖熙輪到他,那可就不太妙。
所以晏厘識時務地閉了嘴,把主場讓給濯冉和玖熙,他默默退到一邊繼續嗑瓜子——縱觀整個魔族,敢在飛翮神殿嗑瓜子的也就他一個。
玖熙回答的相當氣人,「恰好路過,進來歇歇,不行嗎?」
曲清翎咬着舌頭不讓自己笑出聲,可嘴角不聽她的硬要往上勾,不得不把臉埋進玖熙懷裏,以免被濯冉看見,覺得她譏笑的這麼明顯,出離憤怒和玖熙打起來。
玖熙卻誤解了她的動作,以為她怕濯冉,不由收緊手臂將她抱緊,站起來道,「歇夠了,這便走了。」
「九弟。」濯冉叫住他。
玖熙回頭,「什麼?大殿下有話請直說。」
濯冉笑了笑,「你知道的,本殿從來不想對你下手,與你兵刃相見。」
「哦。」玖熙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地說,「那多謝大殿下垂愛。」
濯冉的眼神一點點黯下去,「希望你別不自量力。」
「不會。」玖熙已經抱着曲清翎走遠了,抬起另一隻手隨意揮揮,「臣弟惜命得很。」
然後惜命的玖熙接着就抱着曲清翎去蹲點等着和庚逸「聊完天」的洺風回來。
曲清翎被玖熙裹在大氅里,仰着腦袋問他,「殿下,你不是說我們不能去嗎?」
玖熙拍拍她,「不進去,就在門口等着,洺風一出來我們就能看見。」
曲清翎想探出頭看看,「那三殿下呢?」
「不用管他,他死不了。」
左右等着沒什麼事,曲清翎隨口問了幾句晏厘的情況,她只知道這個殿下嘴毒喜歡吃東西,小時候不被喜歡和饕餮一起長大,其餘的都不是很了解。
「三殿下是不是挺厲害的?」
晏厘之上是鈞吾,之下是相黎,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惹的善茬兒,由此可見晏厘也不會弱到哪裏去。
玖熙說,「他有囤積癖,他的樂湛宮裏除了錢就是珠寶,是魔宮最富有的殿下。」
曲清翎:?!!
他不是很不受寵愛嗎?不是很嘴毒脾氣怪嗎?那麼多錢從哪裏來的?三殿下很富,而且富的非比尋常,這個確實是曲清翎沒有料到的。這麼富有的人,要什麼沒有,為什麼總搶她的糕點吃?
曲清翎突然很想和晏厘促膝長談,交流一下他斂財的手段和心得,不說達到他那樣的高度嘛,至少努力爭取成為公主序列里最有錢那個就行。
話說回來,玖熙還了一部分債務就飆升到二殿下,如果他的債全部還清了,有沒有可能直接把濯冉擠下去?
*
飛翮神殿並非只有一座大殿,它和重極宮一樣是一個巨大恢弘的建築群,後面是一片巨大的廣場,遠處可見高低錯落的建築物,而伊霄娜王后的汲影宮在更遠一些的地方。
庚逸負手在廣場上緩步走着,洺風跟在他身後三五步遠的地方,兩人的速度不太一致,導致距離忽近忽遠。
庚逸看着懸浮在各處的宮殿,先出聲詢問,「洺風,你在魔宮待了多少年了?」
洺風說,「約莫四萬年。」
庚逸又問,「那你多少歲了?」
洺風回答,「活的太久,不記得了。」
庚逸扭頭看他,「四萬年了,本尊記得第一次遇見你距今差不多也是這麼長時間,也就是你剛進入魔宮不久,便見着了本尊。你還記得那時的場景麼?」
洺風記憶里所有清楚的不捨得刪除的,都與即墨有關,至於其他的,因為他實在活太長要記住那些東西覺得很煩,所以用法器儲存了起來,如果需要再去調用。至於和庚逸初遇,洺風還找了好一會兒,因為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記住和重視的回憶。
「記得。」洺風說,「彼時臣下乃祭司宮下一名小祭司。」
庚逸為了給濯冉新出生的小殿下求一道護身法器,去了鑄劍宮後又來了祭司宮一趟,然後就看到了在一堆黑衣祭司里的白衣洺風。
他覺得這人有意思,問洺風為什麼穿白,不和大家一起穿黑,洺風便說這樣顯眼,能夠一眼在人群里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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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逸不知道他要讓誰找到,他自己倒是一眼注意到他了。
之後洺風花了一百年不到,從無名小祭司一路殺到大祭司之位,改祭司宮為重極宮,修建詠涵殿,改良飛翮神殿的結構陣法,成為庚逸予以重任的魔族至尊之一。
又過了兩萬年,生人勿近沒有朋友的洺風突然決定收南莫世家的小公子即墨為首席弟子,再然後就到了現在。
「洺風啊……」庚逸輕聲長嘆,「本尊是全心全意信任你的。」
話音未落,庚逸突然抬掌隔空向洺風的心口擊來,洺風根本來不及躲開,或者說他沒想過要躲開,這一掌正中胸口,幾乎能聽見肋骨斷裂的聲音。
洺風沒有後退,也沒有躲避,穩穩站着,硬生生承受住了,緊閉的嘴角慢慢溢出一絲血跡。
庚逸收回掌力,看着洺風目露讚賞,「不愧是魔宮大祭司。」
洺風抬手蹭去嘴角的血,「陛下不殺臣下?」
「沒什麼可殺的,若你真如濯冉所說是仙族,本尊這一掌足以要了你的命。」
洺風面色不變,除了嘴唇被血染的紅了些,看起來好像沒事人似的,「那麼臣下要叩謝陛下不殺之恩了。」
庚逸擺擺手,「你不用和本尊說這些話,虛情假意,沒一句走心。你要是真累了,本尊給你放假,你帶着那個小徒弟出去走一走,玩夠了,收心了,回來依舊是本尊的大祭司。」
洺風突然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
仿佛在很多年前,有個人用差不多的口吻說過差不多的話。
「你要是累了,不想管了,本尊給你一段假期,等你玩夠了,忘了你那個惹事的侍從,回來依舊是本尊的大殿下……」
洺風看着庚逸,「陛下不擔心臣下一去不返了?」
「南莫世家還在魔宮呢,你可以不回來,你那個小徒弟還能不回來嗎?」
洺風的眼中破天荒浮現出一點微弱的笑意,「臣下知道了。」
庚逸揮揮手,「退下吧。」
洺風行禮後緩步離去。
庚逸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摸着腕上一串珠子陷入沉思。
或許……洺風真的沒有問題。
不管有沒有問題,挨了他那一掌,以後對濯冉構不成威脅了。只是濯冉最近確實做的有些過,這傢伙就這麼焦慮麼?他只是懶得管事而已,還沒那麼老,沒那麼想退位卸任呢。
是該敲打敲打濯冉,讓他收收心了。
*
「出來了!殿下,祭司大人出來了!」曲清翎扯了扯玖熙的袖子,提醒他趕緊去接一接。
洺風在離他們幾十米遠的地方突然踉蹌了一下,曲清翎嚇了一跳,跟着玖熙身影一閃直接出現在洺風身旁,一把將他扶住。
「怎麼了?」玖熙指尖凝氣要給洺風診斷傷勢。
洺風推開玖熙自己站穩,「沒事,挨了一掌而已。」
玖熙的臉色卻變了,「弒靈掌……他果真疑心你了?就憑濯冉那幾句胡說?」
「不止,他應該察覺到別的了,濯冉不過是經他授意,替他做事而已……先回重極宮……罷了,還是去天樞宮吧。」洺風不太想讓即墨看到他這個樣子。
玖熙也知道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帶上洺風就走了。
曲清翎已經要急死了,庚逸腦子鏽了嗎為什麼要殺洺風?什麼是弒靈掌,厲不厲害,洺風到底要不要緊?
可她不敢問,因為洺風在半路就暈了過去,玖熙用結界托着他回到天樞宮,一落地就帶人療傷去了,還叮囑了曲清翎一句,讓她先別通知即墨。
曲清翎是從車良、谷菱還有她的醫師莊回三人口中拼湊出的關於弒靈掌的信息。
魔族的每一個強者都有自己的本命武器,比如玖熙那把至今還沒有展現出完整體的劍,鈞吾的戟,褚爾的長-槍等等,除此之外,還有幾門看家招數,要麼是無魔力有關的,要麼是和法器有關的,總之每人都有自己的獨門絕技就是了。
而弒靈掌則是魔王庚逸的絕學,上可與天地抗衡,下可威懾魔界。
此掌可輕可重變化多端,如蛆附骨如影隨形,一旦受了一掌,當場沒死成,此後餘生也會被掌力所折磨,一點點將人蠶食殆盡,而且過程相當痛苦。
不愧是魔啊,還是坐在食物鏈頂端的魔,這招數真是太陰狠毒辣了……
曲清翎擔憂地看着玖熙給洺風療傷的屋子,「那祭司大人挨了一掌,即便殿下把人搶救回來了,以後該怎麼辦?」
庚逸這乾的是人事嗎?洺風不是他的大兒子嗎?怎麼捨得下這麼重的手!
她在門口轉圈圈轉到第一百三十二圈的時候,玖熙出來了。
曲清翎一下撲上去,「殿下,祭司大人怎麼樣了?」
「沒事,別擔心。」玖熙把她抱起來,「就是斷了幾根骨頭,接上就好了。」
骨頭?什麼骨頭?
曲清翎一頭霧水,玖熙卻問她,「你回來補早膳了嗎?」
曲清翎搖頭。
擔心洺風還擔心不過來,哪有心情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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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熙抬手示意谷菱趕緊把東西端上來,抱着曲清翎去了隔壁屋。
曲清翎不放心,「祭司大人真的沒事了嗎?」
早膳是準備好的,一吩咐就立馬準備妥當了,玖熙給她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曲清翎拿着勺子不急着吃,一定要聽玖熙解釋。
玖熙犟不過她,只得說,「弒靈掌而已,根本奈何不了洺風。他是不是躲不開,而是故意傷的這麼重的。」
曲清翎沒想明白,「為什麼?」
玖熙:「想偷懶帶即墨出去玩。」
曲清翎:「……」
就為這?
洺風是不是仙族,和仙族又有什麼關係,濯冉說的那些罪名到底成不成立,庚逸心裏又是怎麼想的,有沒有懷疑洺風,還有庚逸洺風濯冉三人之間的明刀暗箭最後會如何收場,這些都還沒有答案,她都快急死了,結果洺風斷了幾塊骨頭被打得半死不活,只是為了騙過魔王,好請病假趁機出去玩?
曲清翎表示自己不能理解這位大祭司的腦迴路。
大概是她的表情看起來太過震驚,覺得這件事太匪夷所思,玖熙好心的又解釋了幾句,「洺風以前那個身體壞掉了,本王給他重新做了一個,材料不好找很貴重。陛下一下打碎了他十幾根肋骨,在本殿為他重塑骨骼之前,他估計得躺上一陣子了。」
這話信息量很大,以前的身體是怎麼壞的,經歷了什麼事,是不是因為身體重鑄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才導致鑒天鏡檢測出異樣,讓濯冉抓到把柄?
曲清翎總感覺這裏面藏着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她想了想,問,「祭司大人養傷期間,我們都不通知師父嗎?」
玖熙說,「最好不要。」
曲清翎沒聽他的。她吃完飯就回房給即墨寫了封信,說洺風受傷了病的起不來了,讓即墨趕緊來照顧他。
身為徒弟理應關心師父的終身大事,這點道理曲清翎還是懂的。
她還順便給晏厘寫了份信,問他對固魂鑄元石有沒有興趣,她有筆買賣想和他談一下。
喜歡救濟貧窮魔尊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