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氏愣了愣。
這種程度的驚嚇,對普通人來說,好像不算什麼吧?
可對時刻不忘惦記着吃東西的櫻姐兒來說,真的不能再嚴重了……
看來嚇得真是不輕呢。
思及此,莊氏終於釋懷了。
看來她的反應乃是情理之中,並不能說明她很脆弱。
「奶娘,吃麵嗎?」江櫻問道。
莊氏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她還沒完全回過神,哪有什麼心思吃麵啊。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還有嗎?」
「有。」
……
※※
臘月初。
今日一江春歇業一天,未開門迎客。
一來是開業以來都沒有休息過,而今日又恰逢了江櫻的生辰,莊氏便做主歇上一天。
再者就是,孔弗兩日後要啟程回連城,江櫻想藉此為孔先生踐行。
昨日在清平居,江櫻便詢問了孔弗想吃什麼,明日她好提前準備着,孔先生思考了好一會兒,答曰:吃火鍋。
在這樣的隆冬里,吃火鍋固然是極好的選擇。
但江櫻覺得不夠『正式』,畢竟此次不似之前尋常的便飯,而是一場踐行宴。
可孔弗卻堅持要吃火鍋。
江櫻別無他法,只得依着他的意思。只是今日準備的時候,另加了幾道菜。
正午剛過,江櫻便和莊氏在廚房裏忙活了。
「一眨眼今個兒已經是初三了,再過幾日,春月就要出嫁了——」莊氏一面洗着菜,一面笑着說道。
「是啊。」江櫻點頭感慨了一句,「真快。」
宋春月的親事在一個月前訂了下來,日子就訂在今年的臘月初七。算一算,也就剩下四天的時間了。
打從五日前,宋春月便沒去了韓府上工,說是吳大娘准了她一個月的假。
定情後這一月來,成了待嫁姑娘的宋春月,幾乎是日日纏着江櫻教她繡東西,一個月的時間,嫁衣她是指定繡不成了,就算是繡得了,當日穿出去估計也只有丟人的份兒。故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算繡上兩頂帕子了事。
可這兩頂帕子,對宋春月來說,卻也並非易事。
且不說前前後後毀了整整一匹布也沒能繡成一頂,單說十個手指頭,已經沒一個完好的了。
李氏一直知道女兒在女紅方面沒有什麼天賦,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沒天賦到了這種人神共憤的田地。
眼瞧着女兒整日埋頭苦繡不見成果,李氏只得搖頭道不繡了也罷,卻不料宋春月這回竟是鐵了心。
近日來更是門都不出,繡繃子不離手。
以至於今日江櫻軟磨硬泡的拉她過來,都沒有起到效果。
「可叫晉起那孩子一道過來了嗎?」莊氏一提起宋春月的親事,便想到了隔壁家的少年。
「今早出門兒的時候沒瞧見人。」說到此處,江櫻的口氣難掩失落與遺憾,「想是上山打獵去了……」
莊氏聽了忙笑着安慰道:「無妨,左右不過是一頓飯罷了,日後還有的是機會呢。」
江櫻點頭,便也沒再多想,專心地準備着食材。
酉時初,一輛樸素的青布馬車來到了一江春門前。
準備好了一切的江櫻,早早等在了大堂中,正逗着阿芙和阿宇玩。
聽到外面的動靜,知道定是孔先生過來了,便起身迎了出去。
馬車簾被撩開,先下來的是石青和狄叔,而後則是一身綢布素藍色長衫的孔先生了。
「孔先生——」江櫻笑着走來。
孔弗對她笑着頷首。
這時,江櫻就見自馬車裏又下來了一個人。
「晉大哥!」江櫻欣喜地喊道。
「晉公子恰巧在我那下棋,便被我拉着一道兒過來了。」孔弗解釋了一句,而後又笑着打趣道:「你可別嫌我拖家帶口的,給你添麻煩了——」
帶着狄叔和石青,又夾帶了陪下棋的少年一枚,可不是『拖家帶口』麼。
「先生說的哪裏的話。」江櫻笑着擺手道。
而後又道:「本也是想請晉大哥一道兒來的,只是早上出門之時,晉大哥不在家中。」
晉起聽罷看了她一眼,說道:「今早有事去了臨縣。」
「好了好了,外頭冷,咱們快進去吧。」孔弗笑呵呵地說道。
江櫻點頭,和晉起一左一右的跟在孔弗身後行了進去。
江櫻望向孔弗的背影,眼神中不由地浮現了一抹感激——因為直到今日她才忽然發現,孔先生骨子裏隱藏的屬性乃是神助攻啊!
一行人前腳剛來到後堂中,梁平和梁文青父女倆後腳便到了,且還帶了兩罈子陳釀,美名曰:不能白吃白喝。
宋春風一瞧見梁文青,臉上的笑便消失的一丁點兒也不剩,江櫻瞧在眼底,覺得其變臉的速度,已屬爐火純青。
梁文青好似已經習慣了,臉上全然不見半點低落之色,好整以暇的在江櫻身側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而後便一手托腮,目不轉睛的望着宋春風。
宋春風全當是沒她這個人,幫江櫻往燒起的鍋子裏下着菜。
樊氏和莊氏陸續地從廚房將熱菜端了上來,連帶着幾屜包子和兩盤子煎餅。
這又是火鍋又是炒菜的,吃的不可謂不雜,但卻恰到好處的照顧到了在座的每個人的口味。
孔弗石青還有狄叔、江櫻莊氏晉起,以及梁文青父女倆和宋春風,再加上樊氏和兩個小傢伙,統共十二個人,圍着大圓桌坐的滿滿的,十分地熱鬧。
梁平態度恭謹的替孔弗斟酒,孔弗便笑道:「待回了連城之後,只怕饒是年夜飯,也吃不着這麼熱鬧又合意的了——」
他孤家寡人一個,自從妻兒得病意外去世之後,便沒有再娶,雖說老家是在連城,但卻已無親人。
江櫻聞聽笑道:「那先生便將今日這頓踐行宴當做是提早的年夜飯吧?」
「是啊師傅。」石青在一旁點頭附和着。
孔弗聽罷朗聲笑道:「也好!」
說罷便舉起了手中的細瓷印祥雲酒盅,爽氣地道:「滿飲此杯——」
見孔弗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向來面癱的狄叔也露了一絲笑。
除了阿芙和阿宇兩個孩子之外,在座眾人都陪着孔先生滿飲了這第一杯酒。
「吃菜,吃菜——」莊氏笑着招呼着大家動筷子,自己第一筷子夾過來的孜然菠菜卻是送到了江櫻面前的碗碟中,是怕她沒吃過酒辣的慌。
江櫻也的確覺得喉嚨里火辣辣的燒疼,幾口菜吃下去,方覺得好了許多。
然而卻聽身旁的梁文青忽然問道:「要嗎?」
江櫻轉頭看去,就見她手裏提着酒壺。
江櫻想也不想地搖了頭。
她自知酒量不佳,既不想逞能也不想找罪受,更不想萬一吃醉了發起酒瘋。
方才那一杯也是為了迎合氣氛才鼓起勇氣喝下去的。
梁文青嘁了一聲,給自己倒了滿杯之後,自顧自的一飲而盡,眉頭皺也沒有皺上一下。緊跟着,抬手再次斟滿。
江櫻看的一愣一愣的。
沒想到這姑娘,酒量這麼好啊——
可梁文青卻並不滿足於自己一個人獨喝,連續三杯酒下了肚,便搬出了一個讓江櫻不好拒絕的理由來:「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嗎?我敬你酒,你總不能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這姑娘今個兒是怎麼了……
江櫻暗暗納悶,卻也只得道:「我酒量不好,只能陪你喝一杯。」
話音剛落,就見梁文青舉杯一飲而盡了。
江櫻呆了呆,遂也滿飲,且動作在眾人眼裏看來,是說不出的瀟灑爽快。
殊不知,這貨是抱着『長痛不如短痛』的想法,動作才這麼的一氣呵成。
「今日竟是江丫頭的生辰,怎麼沒聽提起?」孔弗看向放下了酒杯的江櫻問道。
晉起也看向她。
倒是真的沒聽她提過此事。
江櫻道:「又非什麼大事,便沒特意告訴先生。」
「你這丫頭,不是擺明了讓我這個做長輩的失禮了嗎?」孔弗佯裝出一副埋怨的樣子,說道:「既是你生辰,又豈會過來蹭飯卻不帶賀禮的道理——」
「先生言重了。」江櫻笑着說道:「不過是一個生辰罷了,年年都有,沒什麼好稀奇的。再者說了,今日這頓飯是為先生踐行而設,何來的蹭飯之說?」
她這番話說罷,梁平等人便跟着笑了起來。
「櫻姐兒說的沒錯兒,這生辰年年都有的。」莊氏道,「不妨待到來年及笄,再好好操辦操辦!」
「那到時定要知會我一聲兒,及笄乃是大事,縱然人不一定趕得過來,但賀禮卻是無論如何也要到的。」孔弗再三交代道:「切莫忘了我這個老頭子——」
江櫻連連笑着應是。
宋春風笑着看了江櫻一眼,又悄悄摸了摸放在懷中的物什。
梁文青沒錯過他這個小動作,幾乎是一剎那,就明白了他定是給江櫻準備了禮物的——
這麼多年下來,她對於宋春風的了解,甚至比了解自己還要深刻上許多。
看着他臉上和煦愉悅的笑容,梁文青心底一陣發澀。
這麼多年以來,別說是生辰禮物了,就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祝福,他都吝於對自己講。
思及此,梁文青又抬手給自己斟起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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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實在是太忙太忙,家裏人來人往安靜的時候很少,碼字成了一件很艱難的事情TT但小非還是會努力在二月三更的,只是時間的變動可能會很大,也就是以後更新的時間無法確定下來,請大家諒解,小非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