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江櫻來到偏廳,見着了這位莫名其妙的主兒之後,卻是立即後悔了……
好奇心這種東西,真的是最不該有的。
眼前的人或許已經不具有威脅力,但卻是她半點也不願見到的。
這個人是冬珠。
冬珠會給她送賀禮,這要換做在十日之前,她必定是要好好地震驚上一番的。可經過這十來日之後,她卻是半點兒也不覺得稀奇了。
這些日子以來,冬珠經常地會讓人給她送去一些或珍貴或稀奇的玩意兒,也時不時地登門拜訪,雖然不用她開口,回回都會被莊氏攔在門外,所送的東西也一應歸還,但這還是沒有妨礙到冬珠的一腔『熱情』。
而這種翻天覆地的態度變化,是從她得知了江櫻與冬烈之間的關係之後的第三天開始的。
那三天裏,她想了很多,最終還是決定以和為貴,冰釋前嫌。
說白了就是看清了局勢,認定了自己沒有嬴的可能,遂低頭求和。
可無奈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江櫻與莊氏,尤其是莊氏,絲毫沒有配合她演上這麼一出化干戈為玉帛的戲碼的打算。
「你來了啊!」
冬珠完全無視了江櫻異樣的目光,滿面歡喜地湊了上來,十分喜出望外的模樣。
見她這樣一派『天真無邪』的神色,笑容真誠而燦爛,猶如三月里的暖陽一般直逼人心,江櫻卻還是沒能忘得了她三番兩次揮着鞭子囂張跋扈的兇惡模樣。
她不是個過於記仇的人,可她更加不是個聖人。
「公主,你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到底是為了什麼?」江櫻避開冬珠要上來拉她手的親昵動作,轉頭一指又被阿緋給抱了回來的大錦盒。
錦盒裏也不知裝的是什麼東西,似乎還挺重,阿緋放下之後,如釋重負地甩了甩有些發酸的胳膊。
「見你啊!」冬珠回答的理所當然,「我若不兜這麼一個大圈子。你能過來見我嗎?」
答案肯定是不能的。
江櫻望着她,竟覺無言以對。
「我知道我若不說姓名,你定不會貿然收下,若想還給我。必要親自過來。」冬珠似乎覺得自己的做法很高明,口氣里有些沾沾自喜的意味,又笑着問江櫻:「話說回來,我送你的東西你可喜歡嗎?我可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江櫻繼續無視着她的熱絡與熱情,坦然地搖頭道:「我沒有看。但是。多謝公主好意為我準備賀禮。只是這禮我不能收,還得麻煩公主走的時候帶回去。」
兩句話里包含了太多意思。
沒看。
不收。
還有趕人。
冬珠本身的忍耐修為便不甚高,聽到此處臉上的笑意便凝固在了臉上,一時間有種熱臉貼了冷屁/股的受辱感。
也不知是受得什麼思想支撐,竟死死地壓住了怒氣,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來,「你都還沒看,怎麼就說不要?說不準你看了覺得很喜歡呢?」
江櫻有些意外她的堅持。
她知道自己態度不好,但她正是因為清楚冬珠的脾性,所以才如此。
目的就是為了讓這位心高氣傲的公主覺得受到了輕視。氣悶離去。
她實在不願應付。
「你看,這是一套上好的棋具——」冬珠快步來至桌邊着手將錦盒打開,興致勃勃地對江櫻說道:「材質是玉石的,全套都是玉雕的,你瞧瞧,就連這棋子兒也都是!」
江櫻下意識地瞧了一眼,雖知道冬珠送的東西定是貴重的,但還是不由咋舌。
用來雕成棋盤的材質綠油油的發亮,還有些剔透,瞧着應當是翡翠。具體是哪一種,恕她眼拙瞧不仔細,只見被切成了十分規整的四方形狀,四周還雕着精緻的花鳥圖紋。遠遠地看,就像是……就像是一大塊印了花邊兒的翡翠涼果。
而用來製成棋子的材質,她也認不清楚,只覺得黑的濃重,白的剔透,縱然是外行人。隨意一瞧也能覺出價值不菲。
「我聽說你愛下棋,這才讓人找來的——怎麼樣,很不錯罷?」冬珠道。
好與不好江櫻不予置評,只道:「我家中有不少棋盤,公主的好意我心領了。」
卻聽冬珠瞪着眼睛說道:「你家裏的肯定跟我這個比不了啊!」
結果卻見江櫻用一副『你果然是外行』的口氣說道:「下棋的東西要這麼好幹什麼,能下棋不就成了?難不成全程就只盯着這個棋盤看就能看贏了不成?華而不實——」
冬珠也不生氣,只一臉不確定地問道:「這麼賞心悅目的東西,你說它華而不實……你懂不懂什麼叫風雅?」
「我不懂。」江櫻翻了個白眼,毫不猶豫地說道:「可看來你比我還不懂。」
話罷便轉了身,也不同冬珠多做口舌之爭,丟下一句:「我還另有事辦,就不送公主了。」
「誒!」
冬珠見狀急的跺了腳,這些日子以來她變着法子的去找江櫻,但無一例外都被攔在門外,雖然那道門根本也攔不住她,但她卻不想再動粗來硬,唯恐關係二度惡化。今日好不容易鑽了認親禮江櫻要歇在清波館的空子,而孔先生又不知她與江櫻的關係如何,聽她三言兩語一通胡謅,儼然將自己包裝成了江櫻最好的閨蜜,才得以混了進來。
又為了能順利地見到江櫻,先是隱瞞身份,再又利用好奇心將其引來,兜兜轉轉一大圈兒,好不容易才見着了人!
這簡直要比見皇帝還難吶!
而有了這次的經驗,下一回她再想要故技重施的話,一準兒是不行了……想到此處,冬珠狠一咬牙,朝着江櫻即將要跨出門檻兒的背影喊道:「你給本公主站住!」
喲,來硬的了?
江櫻腳下微微一滯,片刻之後,卻又繼續抬腳往外走去。
這是她的地盤兒,她就不站住,能拿她怎麼樣?
阿緋瞧着江櫻一臉不屑的孩子氣模樣。不由掩嘴偷笑起來。
可緊接着發生的一幕,卻讓小丫頭驚的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
從、從姑娘的話里,和這位姑娘的藍眼睛可以得知,這位姑娘是公主。是西陵國的公主……那位去年去年入京,一直住在晉國公府里的冬珠公主。
可公主,怎麼能這樣兒啊……?
「你、你這是幹什麼!」
江櫻也被嚇了好大一跳,轉過身望着抱着她的腿趴匐在了地上的冬珠,只覺得三觀盡毀。
作為一個公主的驕傲呢!啊?!
「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講理,我囂張任性,我粗魯蠻橫!」冬珠似下了狠心要將一張臉撇到九霄雲外,抱着江櫻的腿竟是認起錯來。
之前只是討好,但認錯,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江櫻怔愣地看着她。
原來這些缺點,她自個兒都知道啊?
「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吧!」冬珠仰着腦袋可憐巴巴地看着江櫻,嘴巴癟着,白皙無暇的臉龐上鑲着的那對藍寶石一般通透的眼睛裏裝滿了誠意。
「你先放開我!」江櫻彎下腰去掰冬珠抱着自己膝蓋的手。
冬珠卻抱得更緊。口氣堅定不移地說道:「我不放!你不原諒我,我就一直這麼纏着你!」
這不是赤裸裸的要挾嗎!
江櫻無語至極,當即顧不得許多,牟足了勁兒就要往外走,她這麼一動,冬珠原本半屈着的身子像是麵條兒似得被拉平,整個身子身子除了胳膊和腦袋之外,都溜平兒的趴在了地上。
江櫻奮力地往外『拖』,她則拼了命的堅守陣地。
阿緋與冬珠帶來的幾個丫鬟都已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卻也無人敢上前摻和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但。終於見識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拉後腿』了……簡直是生動形象!
「我真的知道錯啦!」冬珠脖子都梗的紅了,就差沒有痛哭流涕,一面僵持着一面說道:「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不計前嫌,你說就是了!」
「你讓我幹什麼我都願意!」
「你們孔家不是有句話叫做……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是個人都會犯錯的,而我既有心要改,又這麼有誠意,你怎麼連個機會也不給我!」冬珠說到此處,已近嗚咽。
「這句話不是我們孔家的,這句話是晉靈公說的!而且晉靈公言而無信。嘴上說得事後卻並無改正之舉,反而依舊殘暴!」江櫻不肯讓步,一面答道一面試圖將腳抽出來。
「我不一樣!我一準兒能改過自新!」
「你先放開我,讓我好好想想——」江櫻見硬的不行,乾脆放軟了態度。
總這麼抱着也不是個事兒啊!
萬一讓人給瞧見了,影響實在不好。
可奈何她剛在心裏念完這句話,耳邊緊跟着便傳來了一道錯愕不解的聲音,問道:「丫頭……這是幹什麼呢?」
聽是孔弗的聲音,江櫻如獲大赦,想着有祖父在,必能有辦法將冬珠擺平,當即滿懷希望地轉回頭往前望去,然而一瞧見眼前的情形,卻是即刻傻眼了。
來的不光有祖父自己。
晉擎雲和晉餘明父子二人竟然也在。
除此之外,竟然還有一個……韓呈機。
江櫻還看到了久別的包子臉少年阿祿。
另有一乾眼生的隨侍,看衣着,應當是晉家韓家的都有。
這麼兩撥人是怎麼聚到了一起的江櫻不感興趣,她只知道,烏泱泱的一大群人此刻都在看着她們,四周詭異的一點兒聲音都聽不到。
丟人。
江櫻腦子裏浮現這麼兩個字來。
但好在,最丟人的不是她。
冬珠傻眼了片刻之後,豁然垂頭,將腦袋埋到了江櫻的裙擺處。
她能為了取得江櫻的原諒拋卻臉面和尊嚴,但這並不代表她能做得到在所有人面前都這麼不要臉啊!
更何況被誰撞見了不好,非得被晉家的人給撞見了!
以後她在晉家,還要怎麼抬起頭來好好做人?
對未來深感絕望的冬珠,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永遠都不要再出來了。
感覺到腿上的力量驟然減弱了許多,江櫻趁機抽身出來。
冬珠依然維持着埋着臉的動作,直挺挺地趴在地上,一動也不肯動。
「……玩兒什麼呢這是?」孔弗出聲打破了這種安靜,好像還挺感興趣的模樣。
江櫻已要無地自容,強自從牙縫裏擠出兩聲乾笑來,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令人為難的問題。
阿緋雖然今日才剛被孔弗撥給江櫻當貼身丫頭,卻也生了一副衷心護主的情懷,眼下見狀,連忙出聲幫着江櫻回答道:「姑娘和公主在跟奴婢們……給奴婢們演示什麼叫做拖後腿!」
江櫻驚異地看着阿緋。
這丫頭的腦洞……要不要這麼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演示?
拖後腿?
這究竟有什麼好演示的啊喂!
此言一出,四周頓時更靜了幾分。
冬珠原本直挺的身子,瞬間顯得愈發僵硬。
饒是孔弗,也覺得這個場實在難圓,最終也只有裝作沒聽見阿緋的那句話,徑直朝着丫環們吩咐道:「這地上多髒,還不快將冬珠公主扶起來?」
冬珠幾位貼身的侍女們,個個頂着一張因為窘迫而羞紅的臉,將自家主子給拖回了廳堂中去。
「不如去偏廳敘話罷。」晉擎雲不愧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對於這種孩子家的鬧劇,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當即恢復了尋常的神色,出聲建議道。
孔弗自然沒有異議,一行人當即折回,真也是好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韓呈機卻沒有跟着離去。
一時間,除了廳堂里的冬珠之外,廳門外只剩下了江櫻與韓呈機,還有阿祿三人。
江櫻沒有主動說話,是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依着她離開肅州之前的情況來看,她倒是沒有想到韓呈機會留下來。
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不清楚,相識一場她不好掉頭就走,但要讓她開口說話,她倒也真的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阿祿竟也忍住了沒吭聲,雖是一臉的高興與驚喜。
似乎,在有意把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機會留給自家主子。
「近來可好?」
到底是韓呈機先開了口,如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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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非有件事情很疑惑,前幾天傳重複了幾百字的那章,為啥……沒有人站出來罵我啊?你們是都沒有在看書嗎啊?T T(未完待續。)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