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再往前推,夏州大陸上倒數第三次『永夜』出現在朱明時期,弘治九年,也就是黃曆4185年。那一次永夜只持續了九年,但依舊讓思明府到肇慶府一帶的人口縮水到了原先的兩成不到。」伴隨着李教授的話語,桌面上的全息投影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朱明時期?」孫杭微微一怔,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楊綺,極小聲地問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什麼?」楊綺投來了疑惑的眼神。
「如果我的記憶沒出現偏差的話,詭物出現的歷史不是只有三百多年麼?這朱明時期距今已經有五百多年了吧?」
「『詭物』是夏州聯邦成立之後才正式提出來的統一命名,而在過往的歷史上,它們有的被稱之為天災,有的被稱之為鬼蜮,還有的則是被稱之為邪祟」楊綺小聲地向孫杭解釋道,「古代的歷史,無論是官方史書還是民間的野史,對於這些東西大多記敘不詳,很多疑似詭物的記錄很難分得清究竟是真的詭物還是古人無法以當時的科學水平解釋的自然現象一直到最近三百年,詭物開始高頻率、大範圍地入侵人類的生活區域,並且毀滅了不計其數的人類國家,這時人們才意識到人類,其實根本就不是這顆星球真正的『主宰者』。」
楊綺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官方對於『詭物』的正式記載,是從最近的三百多年開始的可實際上,詭物存在的證據,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先秦時期。只是那個時候,這些東西都還偏居一隅,並沒有和人類社會發生太大的交集。」
「也就是說,那些神話故事裏記載的神怪異靈,其實都是詭物?」孫杭不由得想起了一本叫做《山海經》的古籍——按照楊綺的說法,難道《山海經》裏的那些怪物,都是存在着真實原型的,而非古人虛構的?
「至少有一部分是。」楊綺點了點頭,「但像『永夜』這種特徵極為明顯的詭物,哪怕記載內容只有一句話,也很容易確定它的存在。」
「那為什麼過去幾千年間,詭物都人類之間都沒怎麼交集,在三百年前卻突然開始大規模入侵人類的領地呢?」孫杭又問道。
「你這個問題的答案,天樞塔也一直在追尋。」楊綺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學術界的猜測有很多,但沒有一個能拿出有信服力的證據的。」
在長桌的另一側,李教授大手一揮,一張照片浮現在了投影之上。
照片裏的東西是一頁古籍的拓印件,上面用朱明時期的官方字體「台閣體」寫着:弘治九年丙辰九月初二日午時,自思明府至肇慶府,忽有聲如吼,黑氣湧起,不見天日。飛沙走石間,有精怪異獸出沒,民皆惶恐。思明府府尹遣兵抵禦,觸之即潰,敗兵死傷者以千計
拓印件的後半部分幾乎全是都是大塊大塊塗改的墨色,已經看不清原本所記敘的內容了。
除了這份拓印件之外,李教授還展示了另外一些歷史文獻的照片,內容無一例外都是那次「天災」之中,「邪祟異獸」襲擊人類事件的記載。
這些文獻之中有朱明時代官方的正史,也有很多佚名者編纂的野史——即便只有隻言片語的描述,也不難想像出那九年裏人們所遭遇的種種恐怖景象。
「根據這些文獻,我們推斷出弘治九年的那一次『永夜』,孳生源頭位於思明府以北七十公里到九十公里處。」李教授說道,「以朱明時代的人類武裝力量,尚無法於詭物相抗衡,因此在永夜的第二年,朝廷就放棄了這片地區,任由留存者自生自滅。」
「教授,我有個問題。」楊漣突然舉起了手。
「請說。」
「如果孳生源頭一直沒有被處理掉的話,該區域內的詭物數量會一直增長直至溢出的吧?還是說,孳生源頭誕生的詭物只會在永夜區域內活動?那永夜結束之後,孳生源頭以及這些詭物又去了哪裏?」楊漣一連拋出了好幾個問題。
從其他人的眼神來看,楊漣提出的這些問題,顯然也是在場眾人所關心的內容。
「永夜消散之後,孳生源頭和誕生於其中的詭物便會消失。至於它們去了哪裏,無人知曉。」李教授搖了搖頭,「但關鍵問題在於,我們不知道這次永夜會持續多久,因為,我們不能對可能會出現的孳生源頭置之不理。」
「聽上去,孳生源頭就像是一個大型的詭物孵化場。」另一名獵人說道,「在定位到它的位置之後,直接派出轟炸機,或者乾脆用對地導彈把它給炸掉,是不是就算解決問題了?」
「我也希望能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但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知各位。」李教授嘆了口氣,「孳生源頭之內,很可能會出現序列號靠前的詭物甚至包括序列號為『零』的原初級詭物。」
「原初級詭物?!」
在這個名字被說出口之後,獵人之間當即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也只有他們這些和詭物有過多次直接接觸的人,才能明白原初級詭物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在詭物獵人的圈子裏,甚至包括相當數量的詭物研究者,在提到原初級詭物時用的代稱都不是「它」,而是——「祂」。
「黃曆4509年,在大洋彼岸的亞馬遜河流域,也曾出現過一次持續時間長達十三個月的永夜。」李教授緩緩說道,「而那一次永夜之中出現在孳生源頭的詭物,想必在座的各位,都聽說過祂的名號。」
眾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整個會場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孫杭轉過頭和楊綺對視了一眼,在後者的眼裏,他窺見了一絲震驚和恐懼交雜的情緒。
「那一次永夜的孳生源頭,便位於亞馬遜雨林的最深處、原初級詭物『丁零·腐朽母樹』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