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靜了一會兒,陳常山才道,「張局,你說過雖然你是招商局局長,但對縣裏的安排,不管合不合理,你也只能選擇接受,因為這是規則。
馬家溝項目是招商局牽頭引進的,現在出了問題,縣裏安排你去解決,你能推脫了嗎?」
張秋燕笑道,「憋了半天,在這等着我呢,是,縣裏安排我去,我必須服從,可萬事都有意外,如果我正巧不在呢。」
「不在?」陳常山不解。
張秋燕接着笑道,「不明白了吧,那張局就給你上一課,豎起你的小耳朵好好學。
現在馬家溝的事因為性質還不算嚴重,在由鄉里解決,但我預感鄉里肯定解決不好,事件肯定會升級,到時縣裏就得出面,指派人去解決。
未雨綢繆,想不蹚渾水,我就得先離開田海,我在南省有個二姨,我從小她就很疼愛我,今天我剛接到她電話,她生病住院了,身邊又沒人照顧,我得去南省照顧她幾天,今晚就走。
等縣裏指派到我頭上,我早已人在南省,因為我是在事件升級前離開,就不算臨陣脫逃,縣裏就沒理由問責我。
現在南省多雨,航班不好訂,接到縣裏的指派後,就算我能訂上最快的航班,我身邊有病人,縣裏也不能讓我丟下病人完全不管,回田海。
事件不等人,這樣推脫上一天兩天,縣裏也就只能指派別人去馬家溝了。
沒有我張秋燕,田海又不是不轉了,照樣有人頂上來轉。
我避開了馬家溝這個大坑,也就頂如你避開了,首先局長不在,綜合辦主任級別不夠,肯定不適合主責解決馬家溝的事情,如果縣裏還是要抽調你去馬家溝,我也有後手。
你在南省可以快樂的先玩兩天,星期一一早再飛回來,到時,我會讓一個廠家聯繫你去外地考察幾天,考察也是大事,這樣你也就成功避開了馬家溝這個大坑。」
張秋燕入情入理的分析,環環相扣的佈局,不得不讓陳常山佩服張秋燕這一課上的妙,但他是不禁問,「我也去南省?」
「當然了。」張秋燕嗔道,「你以為我真去照顧我二姨呀,我定了兩張機票,一張是我的,一張是你的。
在南省,沒有人認識咱倆,這個周末是屬於咱倆的。
你忘了那個夜晚了嗎,小蠻牛。」
張秋燕一聲嬌嗔,瞬間把陳常山拉回到那個炙熱燃燒的夜晚,如花的美人,瘋狂的擁吻,癲狂的碰撞,一切都讓人迷醉。
再配上南省的美景,一定會另有一番滋味。
陳常山的喉結不由自主滑動幾下。
隔着手機,張秋燕似乎也感受到了陳常山的渴望,「饞了,我就知道你饞了。
饞了就趕緊準備,兩個小時後,我們在機場見。
南省的酒店我都訂好了,下了飛機,我們直接去酒店,到時,我看看你有多饞。」
張秋燕的話帶着赤裸裸的挑逗,陳常山似乎感覺嬌媚似火的張秋燕就站在自己面前,他急不可耐想把她擁入懷中,再回到那個夜晚。
脫口而出,「好。」
啵。
張秋燕回應他一個火熱的吻。
掛掉電話,陳常山還被火熱包圍着,起身進了臥室,拉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哐當。
一件物品從行李箱裏掉出。
陳常山撿起,是一個相框,相框裏有一張珍藏的合影。
這是他考上大學那年,馬家溝一些村民在村口與他的合影。
五大爺坐在正中間,他坐在五大爺旁邊,所有人都笑看着鏡頭,為陳常山高興,為陳常山祝福。
陳常山離開馬家溝時,帶走的不僅是這張充滿祝福的合影,還有叔叔嬸嬸為他籌集的學費。
這些錢有些是嬸嬸們賣雞蛋得來的,有些是叔叔大爺們打工種地掙來的。
每一分都是血汗錢,辛苦錢。
是誠意滿滿的鄉情。
所以這張合影,陳常山一直隨身珍藏。
上次平墳,又是叔叔嬸嬸們念及鄉情,才讓陳常山的驚天之舉成功。
否則鄉親們連死都不懼了,還怕陳常山的阻攔嗎。
馬家溝的父老鄉親不欠他陳常山的。
是他陳常山欠父老鄉親們。
現在父老鄉親遇到了麻煩,誰都可以躲,唯獨他陳常山不能躲。
躲,他陳常山就不是個東西。
咚。
陳常山重重一拳打在行李箱上,行李箱轟然倒地。
「我不走了。」陳常山用力道。
陳常山快步出了臥室,拿起茶几上的手機,撥出,剛說聲張局。
張秋燕嗔道,「我正收拾呢,等不急了,等不急你就先來我這吧,我們從我家一起走。
你可快點啊,我還有個驚喜給你呢。
保准你沒看過。」
陳常山打斷她的話,「張局。」
「別叫張局了,又不是在單位,搞得一點情調都沒有,叫我秋燕。」張秋燕的嗔聲更濃。
陳常山應聲好,「秋燕,你把我的機票退了吧,我不去南省了,你自己去吧。」
張秋燕語氣頓變,「為什麼?」
「我想去馬家溝。」陳常山實話實說。
張秋燕回應隨即而至,「陳常山,你瘋了吧,還是我剛才沒解釋清楚,那我就再解釋一遍。
你想立功也不是這個時候,你現在是代理主任,按你現在的工作表現,只要不出大問題,三個月後你轉正沒有問題,誰也不會提出異議。
可如果你去了馬家溝,沒把事情解決好,你的主任也就當到頭了,我也幫不了你。
我明說吧,我這次這樣安排,並不是為了我,馬家溝的事不管解決的怎麼樣,我回到招商局還是局長,誰也替代不了。
可你不行,事情一旦解決不好,總要找個替罪羊,你這個代理主任極有可能成為替罪羊。
而且根據我的判斷,不管派誰去馬家溝負責解決這件事,你都會成為其中一員。
因為上次你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所以我才這樣費心費力的安排,讓你避開這個大坑,你現在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吧?」
張秋燕句句用心。
陳常山道,「明白了,謝謝你這麼為我着想,但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的安排。
我必須留在田海待命,縣裏讓我去馬家溝,我必去。
馬家溝是我的家,沒有馬家溝,就沒有我陳常山的今天,我欠馬家溝叔叔嬸嬸們一份情,他們遇到了麻煩,我絕不能袖手旁觀。
袖手旁觀,我陳常山就不是個東西。
你自己去南省吧,祝你玩的開心。」
陳常山掛掉電話,坐到沙發上,點了支煙,抽了幾口,立刻撥通另一個電話,「於所,我是陳常山,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我有點急事想求你,不知道你現在方便嗎?
好,那我說了,我想想問問馬家溝今天受傷的村民在哪家醫院?我想去看看他們。
這涉及違紀,不允許說。
好吧,那我不為難你了。
我沒有其它目的,我也是馬家溝人,我只想看看他們。」
陳常山聲音哽咽。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終於又聽到於東的聲音,陳常山屏息聽完,連聲道,「謝謝於所,你的話我都記住了,我一定按你說的做,不和任何人講。」
掛掉電話,陳常山長出一口氣,於東這人可交。
明天一早,自己和於東去看望受傷的馬家溝村民,現在得做些準備,陳常山開始清點身上的現金。
清點完,陳常山覺得太少,決定再去小區外的取款機取一些,到了門前,一開門,愣住。
張秋燕板着臉站在門外。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