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頂着頭上的大包和木棍,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但模仿的人並沒有如張寅所想的一般出現。
可能季那種扎個辮子的做法只領先了時代半步,而他腦袋上這個圓滾滾的髮髻則直接領先了一大步,正所謂超越時代一步的是瘋子,在其他人看來泥頭頂上這個玩意比起新奇,或許更應該說是離經叛道。
這就好像五六十年代的人看九零後零零後的各種特質,只會覺得這幫人實在不堪入目,流里流氣沒個正形。
而泥本人面對其他人的詢問和目光,顯得很是自豪的樣子:
「這是寅幫我綁的!」
「好不好看?」
且不談這種小插曲,只說這雨一下又是許久,外面黑沉沉的天空佈滿厚厚陰雲,雨幕導致能見度十分的低下,根本辨別不了時間。
現在到中午了嗎?還是已經下午兩三點呢?
張寅原本也是喜歡下雨的。
喜歡下雨的聲音,無論是淅淅瀝瀝的微風細雨還是滾滾雷鳴的狂風暴雨,只是躲在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聽着看着,那絕對是一種享受。
但這個時候,當雨影響到自己的生活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這雨再下兩天,倒也不至於讓人餓死,部落對夏日惡劣天氣的出現早已有所準備,不提那些可以回收利用的肉乾之外,還有儲備的剩餘野菜果子等等食物,不算多但支撐一二時日問題不大。
遇到這種情況在節衣縮食之中做到後者不難,大家都儉省點,這雨再多下幾天也還不至於出現惡劣後果。
大不了,雨後多採集些物資罷了。
可對張寅來說,或者應該說對他的事業來說,這場雨來的可太不是時候,這樣的大暴雨會讓河水上漲多少?有沒有可能直接把佈置下去的陷阱給沖走了?如果真的下上幾天的雨,那他向族人們證明陷阱可行性這件事要晚這麼多天嗎?這還是捕魚陷阱沒有因為天氣損壞的條件下,萬一它被破壞了導致竹籃打水一場空的話,這個時間甚至還要再往後延。
這種可能性讓他逐漸開始坐不住了,焦躁擔憂的情緒溢於言表。
他想到了冒雨去查看陷阱。
可如此大雨,一來一回的時間可不是加一倍那麼簡單,這麼長時間的暴露在雨水中,萬一生病了怎麼辦?
感冒發燒硬抗一個星期的經歷張寅不是沒有,可換到這種環境裏,不確定因素太多。
至少…
至少需要一件雨衣防護!
想到就做,張寅先是去問酋長有沒有骨針之類的東西,一番手舞足蹈之後只見到了幾根用來給石器鑽孔的細長石條,這玩意的尖頭比毛衣針都要粗許多倍,而且堅硬有餘卻韌性很差,怎麼可能拿來縫東西。
所以只好放棄了用獸皮當雨衣內襯在外面縫上一圈乾草防雨的想法。
轉念一想,或許也不用那麼高級的辦法。
蓑衣這種東西其實只要有繩索和足夠的規整的乾草就可以做了,加上獸皮內襯那麼精緻本就沒有必要,或許這樣防雨的性能大大降低,但也依然是足夠使用的,畢竟它存在的目的是讓人少接觸雨水避免過度失溫,避免生病。
於是張寅立馬轉向那一堆堆積起來的草繩里翻找,按照日常的需求族人們搓出來的草繩粗細各異,最細的一種勉強堪用,太粗的話會導致蓑衣間隙太大雨水容易透過…
劃拉到足夠的繩索,他叫上兩個熟悉些的孩子來到柴火乾草堆成的小山旁邊,叮囑他們:
「就找像這種草一樣,細細長長最好還是扁平的給我,明白嗎?」
他拿着茅草對兩個孩子比劃,這些話還彆扭的夾雜着漢語,不過不影響季和泥大致明白了要求。
他們顯然意識到,這個奇怪的傢伙又要搞出奇怪的東西來了。
閒着也是閒着,二人很是願意陪着張寅搞這些從未見過的東西。
用部落中最粗的草繩當做圍在肩膀上的主體,張寅開始把兩個孩子遞過來的乾草歸攏、整理、打結最後綁在粗草繩上面,第一層面是內里一定要縱橫交錯固定結實,等到完成一整面之後,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確定大小基本合適之後,繼續在上面增加第二層、第三層…
結草編織成各種東西說起來複雜,也確實有很多的講究,不過一旦懂得基本的內容其實也談不上困難,整個過程還挺順利,一條厚實的乾草大衣逐漸成型。
沒指望它有多耐用,堅持這一個來回也就足夠了。
然後是斗笠,比蓑衣的工程量少許的,完成的更快。
等到他披上這張蓑衣準備出去的時候,季和泥都開始緊張起來,甚至喊來了酋長勸說阻止,結果幾個人都被在雨中走了一圈回來之後全身只有雙腳沾滿泥濘、不帶半點水跡的效果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那三雙瞪打了不敢置信的眼睛,結結實實的滿足了張寅的內心。
爽!
人生大概就只是為了這樣的瞬間而存在吧!
重新披上蓑衣和斗笠,張寅義無反顧的踏入了風雨之中。
腳下的泥濘讓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有時候還會忽然感覺到刺痛,怕是被埋藏在泥水中的什麼尖銳雜物刺傷了腳底吧?
這雙腳跟着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可謂是遭了老罪了…
嘩啦啦的水順着斗笠邊沿淌下來,透過無邊的雨幕,張寅根據記憶辨識着道路方向,前進的過程不說舉步維艱,也絕對稱得上十分的艱難,平時一分鐘走完的路現在怕不是要慢上十倍?
而且隨着時間的增加,暴雨終究是攻破了身上的蓑衣防禦。
這點無可厚非,臨時起意弄出來的東西在可靠性上已經讓他滿足,說實話這身裝備沒有剛出門就被澆透已經難能可貴了。
隨着身上逐漸濕透,他也終於看到了目的地。
河水一反之前所看到的平靜緩和,由於雨水的灌注變得洶湧湍急,無法目測到底上漲了多少。
他照着記憶尋找,結果許久也沒看到記憶中的那片淺灘茅草,難道已經全被上漲的河水給淹了?雖說這雨確實來得急而且凶,但只一夜就可以淹沒原本一米多高的那些茅草嗎?
可能只是記錯了吧,位置大概要更遠一些,或許是河水上漲改變了周圍的各種細微景色,才讓自己誤判了位置。
張寅繼續朝着遠處前進。
然而許久之後,依然未能找到,這徹底讓人泄了氣。
當時放下陷阱後,張寅沒有做一個明顯的記號,因為那時候顯得有些多此一舉,只需要記得是放在中間空了一塊的茅草叢裏便沒有問題,結果誰想到一場雨來的如此大,帶來了這樣難以預料的結果。
終是空歡喜一場,白跑一趟了嗎?
失落的情緒讓張寅呆呆愣在河邊,沐浴着暴雨出神的望着河面。
直到,季的叫聲從遠處傳來:
「寅!」
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心想這種打擊雖然不小,可也不至於讓人如此逃避現實產生幻覺吧?
結果轉身一看,還真就看到了一個身影。
季見他轉身遠遠的招着手,隨即又因為雨水的侵襲急忙收起手裹好身上的蓑衣,快步來到近前:
「寅,抓到魚了嗎?」
她還記得,那所謂的陷阱是拿來抓魚的。
張寅說不出話,他怎麼好意思面對這個女孩說出自己失敗了的話呢,看她身上的蓑衣,小了一號,似乎是部落里的其他人趕工弄出來的?手藝是比自己差了一些,估計防雨性能也差不少吧?
這般想着,他起了打道回府的念頭。
「河水漲了,沒找到…」
艱難的說出這個現實,張寅正想拉着她一起回去,就聽到季疑惑詢問:
「陷阱不是放在這邊的啊,應該在往那邊一些…」
她指着的,是沿着河往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