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有嬸娘在,沒人傷得了你。」
錯身而過之際,田雌鳳嫣然一笑間百媚頓生。
楊平安錯愕之際,那嬌滴滴的小嬸娘,已然一手挑燈一手提着雪亮的苗刀迎着黑衣人行去。
疾奔而來的吳磊看到攔在前方的不是楊平安,反倒是那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楊應龍的寵妾田氏。
心頭大喜,自己就算是擒住楊平安那廝,也不見得能讓那些苗人武士投鼠忌器。
倒是這位腰肢軟的跟扶風擺柳般的動人尤物,只要挾制住她,自己當可逃出生天。
高挑婀娜的身段在搖曳的燈火下,透着異樣的魅惑。
滿臉求生欲的吳磊兩眼已然發紅,喘着粗氣,臉上的猙獰透着齷齪。
只是那燈籠近在眼前之際,突然被一隻素手拋飛向天幕。
吳磊錯愕的目光,下意識地追隨光亮短短一瞬便已回神。
低吼聲中,手中的苗刀以刀背向下砍去,意圖只傷不死。
楊平安站在後方就看到田雌鳳嬌軀一個漂亮而又魅惑的搖曳,本該一擊而中的黑衣人居然撲了個空。
旋即就是道月華般雪亮到耀眼的刀芒一閃而過,一具無頭的屍首猶如破麻布袋一般砸落在街道上。
蒙面的黑巾已然吊落,露出了滿臉驚駭表情的頭顱只眨了眨眼,就再無聲息。
「怎麼樣,小嬸娘沒騙你吧?」
下落的燈籠,被她素手接住,提在手中的苗刀,此刻在那昏黃的燈光之下,猶自在緩緩滴落着濃稠的血液
眼前這位嬌滴滴的美人殺人之後,猶能巧笑嫣然。
楊平安深深地吸了口氣,看來自己還真是太小看了這位小嬸娘。
後方數名挎刀執弓的苗人武士,悄然地顯出了身形,那一雙雙幽冷而又警惕的目光,掠過了楊平安。
直到落在田雌鳳身上時,眼中滿滿的只有恭敬與謙卑。
「小姐,對方只有兩人,他們是毛祖光的手下。」
田雌鳳不置可否地輕笑道。
「若是連獨子的血仇都不敢自己動手,那他就不是毛祖光了,你們把這裏,處理乾淨了。」
「小平安,毛祖光行事向來不講規矩得很,他若認定你與其子之死有關聯,必然不會罷休。」
看着那些苗人武士在那裏收拾着殘局,楊平安心中輕嘆了口氣,無奈地道。
「現在看來,毛土司就更不可能與我罷休了。」
田雌鳳那脆若銀鈴的笑聲撞破了那幽暗的夜空,宛若夜鶯般動人。
再配上她那絕美的姿容,當實是有禍國殃民的本錢。
只是她那殺人之後巧笑嫣然的模樣,亦讓楊平安越發不敢小覷這位小嬸娘。
已然走到了楊平安跟前的田雌鳳,一雙嫵媚的鳳眼打量着容貌清俊的楊平安。手腕一轉,將那柄猶在滴血的苗刀遞了過來。
楊平安接刀之時,手指碰到她持刀的手背,滑如膩脂。還有那悠然襲來的淡淡花香,讓楊平安鼻子有些發癢。
「楊氏能有你這等有勇有謀的才俊,倒真是播州楊氏之福,只可惜,那個女人私心太重。」
「如今,你暫時安然無恙,可你有想過之後嗎?」
「小嬸娘有話但講無妨。」
「我帶你回播州指證張氏,你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全,小嬸娘會為你撐腰。」
楊平安看着田雌鳳那雙嫵媚而又精明的鳳眼,緩緩地搖了搖頭。
「怎麼,覺得小嬸娘會食言?」
田雌鳳唇角玩味地揚了起來,手指頭,輕輕地點了點楊平安的胸口。
看似親昵甚至有些曖昧的舉止,卻令人心生寒意。更別提那幾名目光陰梟,渾身溢着殺意的苗人武士站在不遠處。
楊平安相信,只需要田雌鳳一個眼神,自己的下場就會與毛祖光的心腹一般。
「小嬸娘說一不二的性子,侄兒是知曉的,可是,問題不在您這。」
楊平安迎着田雌鳳探究的目光繼續從容解釋道。
「以我叔父那十分護短,又極好臉面的性子。您覺得,他會因為那毛盛丁的死,而重處自己的夫人嗎?」
「若不懲處,必然又會惹得播州大小土司不滿,若是處置,他的顏面又往哪擱?」
「反倒容易在小嬸娘與我叔父之間,留下隔閡甚至裂隙」
田雌鳳眼波仿佛陡然蕩漾起一絲漣漪,有銀芒閃爍。
「好個聰明的小平安,說的確有道理,你想怎麼做?」
「就像小嬸娘所言,只要張氏殺我之心一日不死,就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侄兒想與小嬸娘合作。」
「你,跟我合作?」
「對!」楊平安點了點頭,不卑不亢。
挑着燈籠的她,緩緩地來回踱步。
楊平安表面不動聲色,其實此刻掌心已然滿是汗水。
如今勢單力薄的自己,想要與田雌鳳這位白泥田氏出身的大土司愛女,又是播州之主楊應龍的寵妾談合作,的確像是笑話。
可楊平安在賭,賭她只不是像口中所言一般很欣賞自己,賭她覬覦張氏的位置。
如今張氏的破綻,已經擺在了自己這裏。
田雌鳳腳步停在了楊平安的跟前,將手中的燈籠舉高了些,臉上笑容,越發顯得明艷動人。
「小平安,你的膽量比我想像中更大,小嬸娘越來越欣賞你了。」
田雌鳳伸出了手,輕拍了拍楊平安的肩膀,便轉身徑直離開。
「若有張氏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讓你知曉」
動人的魅惑嗓音,卻餘音寥寥,猶如空曠幽暗的街道上迴蕩。
。。。
「盛丁,你放心,不管是誰動的手腳,爹一定會給你討回公道」
剛剛四十出頭,鬢須如鐵的毛土司看着那棺木中的獨子,不禁老淚縱橫。
許久之後,心緒漸漸平復的毛土司這才剛剛出門行不多遠,便看到了心腹吳鑫此刻紅着兩眼快步趕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毛祖光一愣,迎上前喝問道。
吳鑫直接拜倒在地痛泣出聲。
「老爺,我大哥還有趙五七,他們,他們橫死在了貴陽府城街頭,頭都不見了。」
毛祖光一臉震驚的看着跟前拜倒的吳鑫,道。
「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你大哥為人向來機敏,是我身邊的難得的好手。
他們二人得了我的吩咐,自會謹慎行事,何況楊平安一個小毛孩子,怎麼可能對付得了他和趙五七?」
「會不會是貴陽府衙的那幫廢物弄錯了,誤把流民屍首當成了他倆?」
「老爺,是府衙的捕快與仵作從他們身上搜出了路引,才知道他們的身份。」
毛祖光站在原地,久久不言,就在這個時候,聽到了從屋內傳來的隱隱哭泣之聲。
毛祖光煩躁地走動兩步。「你速去準備,半個時辰之內到這裏與我匯合。」
「老子倒要看看,那貴陽府到底是什麼樣的龍潭虎穴!」
。。。
府學的求學生活,在楊平安看來,既不枯燥也不乏味。
畢竟一間不過兩三百名學子的府學裏邊,分了那麼多的派系。
前往這貴陽府府學的播州子弟雖然人數不多,卻異常團結,同進共退,與那些諸多派系之間沒有發生大的衝突,算得上相安無事。
嫵媚動人的知府貴女王朝顏在府學的亮相,令一干年輕熱血,又尚未娶妻的府學子弟們甚是心動。
每當她出現在人群中之時,就會成為所有人的焦點。
只可惜,此女博學廣聞,學識淵博,讓那些原本想要依靠自己的文採給王朝顏留下深刻印象的學子們一一敗退。
王朝顏不論是面對哪位同學,都顯得那樣的溫潤嫻靜,可是偏偏令人感覺像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可越如此,反倒越發令府學學子興趣更濃、鬥志更熾。
不少的學子,每日各種獻殷勤,甚至還有在學堂之內,當眾吟誦自己大作以讚美王大小姐才貌的鬧劇。
與王朝顏之間只隔着丫環花花的楊平安看得頭皮都麻了。
落在楊平安的眼裏,妥妥就是明艷動人的學霸校花與一眾學渣舔狗的校園青春喜劇。
王朝顏聽着那首連平仄、押韻和對仗似乎都有點毛病的七言絕句。
差點連臉上那禮貌性的笑容都維持不住,趕緊咳嗽兩聲掩飾,這才勉強笑着敷衍幾句,這才將意猶未盡的同窗給打發走。
楊平安看到,王師妹雖然很有修養,表面功夫滴水不漏,但時不時還是會露出小女兒神態。
就像這會子,無人注意之時,王朝顏就忍不住撅起了那紅潤誘人的櫻唇。
就在王朝顏若有所覺地斜眸瞥來之時,楊平安迎着對方的目光坦然一笑,這才施施然地看向手中的書冊。
「你,你怎麼這麼大膽,偷看我家小姐。」
作為小姐的忠心丫環花花頓時瞪圓了那雙烏溜溜的杏眸氣鼓鼓地朝着楊平安小聲控訴道。
面對着氣鼓鼓的花花,還有那本欲啟唇,這會卻一副看好戲模樣的王朝顏。
楊平安一本正經地朝着花花解釋道。
「誰說我偷看了,我可是大大方方的看了你家小姐。」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像你家小姐這麼漂亮聰慧的女子,可謂是世間罕有,可謂令百花黯然。」
「這樣才貌雙全的奇女子,就坐在了我的身邊,倘若我不欣賞,那豈不是代表着我的審美有問題,要不就是我的視力有問題。」
花花眨巴着清澈的水眸,半晌才轉過頭去,朝着那俏臉上浮起了宛若胭脂淺粉的王朝顏小聲道。
「聽他這麼一說,好像很有道理,是吧小姐?」
「閉嘴,莫要聽他胡謅。」
王朝顏用那嫵媚多情的桃花水眸瞪了眼楊平安,雖然他誇獎自己好看這是事實,可總覺得他在用話術欺負自己身邊的丫環。
「啊對對對,師妹說的對。」
「你欺負我了?」
「這你得問你家小姐。」
「小姐,他欺負我什麼了?」
「閉嘴!楊師兄,你收斂一點行不行?」
「是是是,師妹說得對。」
「為何我總覺得你跟我說話就像在敷衍我一般?」
「當然沒有,我只是秉承着師妹最大這個道理。」
「師妹最大?」
「老師來了,莫要說話。」楊平安此刻已然昂首挺胸坐得筆直。
一旁王朝顏雙手放在書案上,墊在很有份量的胸襟下,明媚動人的桃花水眸滿是疑惑與不解。
此刻,毛祖光已然領着麾下隨眾,正穿過了貴陽府城城門,浩浩蕩蕩地朝着那貴陽府府學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