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顏,字子愚,號心齋,肥鄉人。出生九個月就死了母親,對繼母孝順得出了名,在墓地結廬守喪時,有白雀前來築巢。考取了進士,由曲沃知縣入京擔任工科給事中,調任山西參議,因為總督江東彈劾而被解職,事情弄清楚後,調任永平兵備副使,又調到薊州。
俺答受封為順義王,察罕土門汗對部下講:「俺答是奴才,卻分封為王,我反不如他。」他挾持三衛窺視遼東以求封王,但是海西、建真各部族日益強大,都建立了國家並稱汗。大將王治道、郎得功戰死,遼東人大為恐懼。遼東巡撫李秋被免職,大學士高拱想啟用張學顏,有人對他表示懷疑,高拱說:「張生卓越倜儻,人們不了解他,將他置於磨石。上一磨就會顯出利器的本色。」侍郎魏學會後到,高拱迎面問他:「誰可以擔當遼東巡撫?」魏學會思考了很久,回答:「張學顏可以。」高拱欣喜地說:「真是找到了人。」於是,將他的名字上報,將他升任右僉都御史、遼東巡撫。
遼鎮的邊界長達二千多里,一百二十所城寨,三面毗鄰敵人,有七萬二千名官軍,每人每月供給一石米,折成銀兩為二錢五分,馬匹在冬春兩季供給飼料,每月折合銀兩一錢八分,即使年成好也不足維持幾天。自前任巡撫王之誥、魏學會相繼安撫、緝拿,也沒有達到全盛時的一半,又經歷旱災,餓死的人遍地都是。
張學顏首先請求賑濟撫恤,充實軍隊,招募流民,製造兵器,購買戰馬,明確賞罰,罷黜懦弱的幾名將領,修築了平陽堡以便溝通兩河,調動游擊部隊到正安堡護衛鎮城,戰守全部經過謀劃。大將李成梁敢於深入敵陣勇敢廝殺,而張學顏卻以收縮保全為策略,敵人來了自己沒有損失,敵人退卻自己守備如初,公私都得以保全,漸漸恢復了舊日的勢力。與李成梁在卓山打敗了土蠻,升任右副都御史,土蠻陰謀入侵,聽說有防備就終止了行動。
奸民擅自出海,盤踞着三十六座島嶼,閱視侍郎汪道昆提議進行緝拿追捕,張學顏稱緝拿、追捕不便利。命令李成梁在海上按兵不動,顯示出即將進行誅殺的樣子,另外派遣使者進行招安,許諾免除他們的差役,不到半年,招安了四千四百多人,積患得以消除。建州都督王杲因為索要歸降的人沒有得逞,擄掠了撫順,守將賈汝翼譴責他,王杲更加不滿,邀約各部族為敵,副總兵趙完責備賈汝翼引發了災禍。張學顏上奏說:「賈汝翼拒絕王杲的贈物,責罰他違抗聖意,實為伸張國威,倘若因此罷免他,是我方進退邊將之權由敵方掌握,我認為應該告諭王杲送還俘虜和掠奪的財物,否則就調兵剿滅他,不要姑息養奸。」趙完驚懼,賄賂他黃金和貂皮,張學顏告發了他,詔令逮捕趙完,並依張學顏的策略告諭王杲。各部族聽說大軍將出擊,全部逃竄隱匿山谷,王杲驚懼,邀約海西王台送還俘虜以表誠意,張學顏趁勢安撫了他。
遼陽鎮以東二百餘里以前有個孤山堡,巡撫御史張鐸又增設了險山五堡,卻與遼鎮缺乏聲援之勢。都御史王之誥奏請設立險山參將,轄治六堡十二城,分別駐守雲愛陽,又認為這是一片不毛之地,想移駐寬細,因為時間緊迫而沒有實施。
萬曆初年,李成梁提議將孤山堡移至張其哈細,將險山王堡移至寬細、長細、雙墩、長領散等地。都佔據肥沃之地,扼守着險要。但是邊地人苦於遠征之役,口出怨言。才動工,王杲又侵犯邊關,殺害游擊裴承祖,巡按御史趕緊請求罷除勞役,張學顏不同意,說:「這樣是顯示虛弱。」當天巡視塞上,安撫了王兀堂諸部,聽任他們在當地貿易。最終修築了寬細,開拓了兩百多里地。因此,撫順以北、清河以南,都遵守約束。第二年冬天,他發兵討伐王杲,大敗王杲,追殺到了紅力寨,張居正將張學顏的功績列在總督楊兆之上,加封為兵部侍郎。
土蠻大量集結諸部兵馬侵犯錦州,要求封他為王,張學顏上奏說:「敵人仗勢欺侮,與他們通融,是畏懼他們。和平之權在敵方,這種和平必定不可長久。況且無功者與有功者一樣受封,叛逆與忠順一樣賞賜,既被諸部輕視,又被俺答譏笑。我們應當義正辭嚴地拒絕他。」遇上大雨,敵人退卻了。當年冬天,他被召回並任命為兵部侍郎,加封右都御史。還沒被人代替,土蠻就邀約泰寧的速把亥分路侵犯遼東、瀋陽、開原。在辟山打敗敵人,斬殺首領阿丑台等五人,然後返回兵部,過了一年,升任戶部尚書。
當時,張居正當權,認為張學顏工於心計,很倚重他,張學顏撰寫會計錄以便查清出納情況。又奏請列出清丈田畝的條例,核實收兩京、山東、陝西的外戚莊田的厘金,清除超量的、脫漏的、詭辭假借的數額,又在全國推行,查獲官民屯墾,放牧的湖陂八十多萬頃,受賠償困累的百姓,用賦稅抵償。
自從正德、嘉靖年間國家耗空之後,到萬曆期間,明朝最為富庶,張學顏頗有貢獻。然而此時後宮的開支繁多,經常索取,張學顏就事勸諫,得以停發了十萬兩太倉銀,減少了雲南一千兩黃金的課稅,其餘的大都無法堅持自己的意見了,但是每年增加二十萬兩金花銀,就成了定額,人們也因此而對他有看法。
當時,剛興起宮中練兵,挑選了二千多名宮中小臣和奴僕集中訓練,撥發三千匹太僕寺的馬給他們,張學顏堅持不給馬匹,又奏請停止宮中練兵,神宗都不聽。皇帝的御車由山陵返回,張學顏上奏說:「皇上恭奉聖母,駕車前往,在陵園拜祭,占卜壽命,六軍的十多萬將士,全部一齊肅立。只有宮中練兵的隨從軍士,舉止放縱。起初到達涼水河,喧譁爭吵毫無紀律,奔跑衝撞,使天顏變色。現在御車已經返回,隊伍仍未解散。謹稽查舊制,營軍隨御駕到郊外祭祀,開始由內庫提供裝備,事情完了就歸還。宮中只有隨從的內侍首領允許佩戴弓矢。又有律法:不是素來護衛的軍士,手持片刃進入宮殿門,絞殺;進入皇城門,發配戍邊。祖宗防範弭亂的考慮很深遠。現在皇城內身披鎧甲乘馬持利刃的人,科道不能糾察,兵部不能檢查。又召集小廝、仆隸,出入禁宮,萬一驟然產生邪念,結黨謀亂,在宮內譁變但宮外的臣子不敢入內,在夜晚譁變則宮外的兵丁不知道,在都城白天譁變則稱天子的親兵,驅逐也不肯離散,追捕他們又不敢觸犯。正德年間,西城練兵的事,可以很好地借鑑。」奏疏呈上,宦官都切齒痛恨,就製造流言蜚語地加以中傷。神宗覺察後,也追查這篇上書的主使人,張學顏得以倖免,然而他的意見也不被接受。
考績期滿,加封為太子少保,雲南的岳鳳、罕虔被平定,他升任太子太保。當時,張居正已死,朝廷的議論很不相同,御史劉台因為彈劾張居正被治罪,張學顏又抨擊他貪污。御史馮景隆抨擊李成梁粉飾功績,張學顏趕緊稱李成梁的十次勝利不是虛妄的事,馮景隆被貶職。張學顏以前受張居正厚愛,與李成梁共事很久,眾議都認為張學顏與張居正、李成梁結黨。
御史孫繼先、曾乾亨,給事中黃道瞻接連上奏抨擊張學顏,張學顏上書辯解請求離職,又奏請留用黃道瞻,皇帝不聽。第二年,順天府通判周弘袍又抨擊張學顏與太監張鯨勾結,神宗將他們都罷黜且逐出京城,張學顏八次上奏請求退休,皇帝允許他辭官離去,後死於家中,封贈為少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