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夜色為你思念成河」
睡夢中的陳重聽着耳邊嘈雜的手機鈴聲,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眼睛還沒睜開,手卻已經伸出被窩,準確地探向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
迷迷糊糊中,通訊接通!
「陳重,重哥,出命案了,有屍體,地址已經發你,速來。」
「知道了。」
聽到耳邊傳來「案子」,陳重已經睜開眼睛,給出回應後手指一點,直接掛掉了標註着「刑警宗昌」通訊姓名的電話。
「早知道就不熬夜看完神秘復甦了,我才剛睡着」為了讓自己更清醒一點,他用力揉了揉迷糊的腦袋,然後才掀開溫暖的被子下床。
用兩分鐘洗了把臉,整理了下着裝,帶上勘察箱,腳步不停地拿上車鑰匙,離開了自己的出租屋。
此時是晚上一點,不像新城區的燈火通明。
泉城的老城區大部分商鋪已經關門,街邊也看不見散步的人,除了馬路上路燈散發出的光線外,居住區差不多是一片漆黑。
陳重打了個哈欠,開着自己的比亞迪,駛過一條條無人的街道,橫穿黑夜中寂靜的老城區,最終停在了已經快靠近郊區的一棟民國風格小洋樓附近。
眼前的是一棟三層老宅,圍牆上長着發黑的苔蘚,院子裏雜草叢生,兩扇鐵門鏽跡斑斑,只能見到一條鐵鏈,鐵鎖已經不知所蹤。
不過此時,早已廢棄的老宅窗口散發出明亮的光芒,能看出裏面人影走動的痕跡。宅子周圍被拉上一圈警戒線,站着四五名值班的警員。
比亞迪熄火停車,一名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立刻迎了上來,主動拉開車門。
陳重從副駕駛拿上勘察箱,從容下車,打了聲招呼:「劉隊,什麼情況?」
「陳法醫,辛苦你跑一趟了。屍體是一群做戶外直播的網紅髮現的,就在二樓放着。」
第二中隊的隊長劉凱介紹完基本情況,表情變得欲言又止,說道:「情況有些不對勁,屍體看起來有些詭異!」
「詭異?」陳重的腦海里下意識浮現出各種血肉模糊,支離破碎的屍體模樣,只不過這些似乎都匹配不上詭異的描述。
法醫做久了,越是能認識到,屍體只不過是一塊失去活動能力的死肉。
詭異?他十分堅信,世界上根本沒有神神鬼鬼的東西,否則也不會幹這一行了。
劉凱擺擺手道:「算了算了,我嘴笨,說不上來,你親自去看看吧。」
陳重點了點頭,心底也不在意,掏出法醫證件交給門口的警員檢查,拎着自己的勘察箱越過警戒線。
一踏過大門,他的臉色突然微微一變。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若有若無,卻無時無刻在刺激鼻腔。
這種無比熟悉的味道是…屍臭味!
只有屍體腐爛之後,才能散發出的特殊味道。
他的目光朝二樓看去,暫時沒有發現特殊的地方。
只是目光一轉,看向大堂的另一邊。
兩名警員神情認真的對六名男女進行問詢,記錄着情況。其中一個青年警員便是給他打電話的宗昌,另一個警員他並不熟悉。
陳重沒有去干擾他們的工作,然而餘光一撇。
其中一個女生舉着手機四處拍攝,發現他的一瞬間,立刻把鏡頭轉向他拍攝,張嘴說着什麼。
隱約聽見女生的聲音,伴隨着「水友」,「好帥」,「白大褂」「法醫」種種詞彙。
陳重不由皺了皺眉,回頭一看,發現中隊長劉凱沒有跟進來,便收回目光,提着勘察箱大步往樓梯口走去。
「嘎吱,嘎吱」
通往二樓的木質樓梯年久失修,人踩上去會發出一道道刺耳的聲音。
這棟老宅似乎很久沒人來了,到處都佈滿灰塵。
樓梯、走廊邊的木質欄杆發霉泛黃,散發着一股腐朽氣味。地磚上留下了許多疊加在一起的腳印,混亂不堪,採集足跡取證是不可能了。
繼續朝前走幾步,他突然停下了腳步,注意到了走廊盡頭牆壁上掛着一張巨大的畫像。
准去的說,是一個女人的自畫像。
畫裏的女人很瘦,看上去皮包骨,她的眼睛卻很空洞,沒有一絲神采,直勾勾的注視着畫外的人,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這是一副詭異的素描畫。
「不止是眼睛的問題,女人的眼神也是十分的詭異陰冷,帶着一種極度冷漠。」
陳重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腦海中不斷分析,很快找出不適的原因。
懂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正常人的眼睛鞏膜只約佔眼球外層表面面積的六分之五。然而畫裏的枯瘦女人異於常人,她的眼睛鞏膜幾乎佔了十分之九。
也許是在繪畫時,女人的瞳孔一直是緊縮的,像是面對着什麼恐怖的東西?又或許是畫師的特意設計。
「會不會是女人本身就長這樣?不,怎麼可能,正常人沒有這樣的目光。」陳重排除一切的可能,發現仍然想不通,只得收回目光。
不過是一幅畫而已,當務之急是接下來的屍檢。
很快,他找到了發現屍體的房間。
推開門進入。
那空氣中瀰漫的屍臭味更加刺鼻了,宛如跗骨之蛆一般往人的鼻腔里鑽,房間裏還有一種說不上的陰冷氣息。
陳重目光微動,下一秒突然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瞳孔驟然一縮。
民國風格老舊房間裏,有一根釘在牆上、佈滿乾枯血跡的黑色圓木樁,而這根木樁上卻釘着一具略顯枯瘦的女屍,雙腳懸空的掛在牆上。
女屍腦袋低垂着,由於散落的長髮讓人看不清樣貌,但身上的衣物風格明顯迥異於現代,是民國時期的款式。裸露出的皮膚更是呈現出一種滲人的慘白,赤着的雙腿冰冷僵硬,已經佈滿一塊塊屍斑。
這是一具不正常的屍體。
陳重連忙走上前去打量着屍體,腦海里不受控制的蹦出一個「詭異」的詞彙。
沒有血腥與噁心,但這種莫名的驚悚詭異,卻能極大程度勾動人心的恐懼。
而在他觀察之際,刑警大隊長韓亮和副局長王建安一起從外面走了進來。
韓亮咳嗽了一聲,提醒道:「陳法醫,時間很晚了,你先抓緊時間檢查屍體。」
「好。」陳重回過神,應了一聲,提着勘察箱來到女屍周圍。
放下勘察箱,他開始了工作。
王建安此時開口道:「要不要我找幾個人,先讓人幫你將屍體弄下來?」
「暫時不需要,我先做個基礎檢查。」
陳重搖了搖頭,打開勘察箱,取出乾淨整潔的口罩手套帽子等物裝備起來,下一步便對女屍開始做最基礎的屍表檢驗。
越是檢查,他心底的疑點變得越來越多。
首先,女屍身上的衣物已經老舊褪色,而且覆蓋了一層灰塵,仿佛在房間內存在了數十年之久。
衣物的材質與上面的複雜繡紋也不是現代能輕鬆仿造的,加上奇特的款式,種種跡象都說明被釘住的女屍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極有可能來自民國時期。
近百年的時間,竟然沒讓屍體全部腐爛乾淨?
陳重帶着濃濃的疑惑,他謹慎地剝開女屍乾枯的頭髮,可是映入眼帘的一幕,還是讓他驚起了一身冷汗。
女屍的臉龐乾枯,暗褐色的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樣貌卻與走廊上那副素描畫像的女人一模一樣。
不僅如此,屍體左右兩隻眼睛上被人插了兩根黢黑的細長鋼針,似乎是兇手特意對準了瞳孔直接貫穿下去。更加詭異的是,死屍乾癟的嘴唇皮肉被人用黑色絲線縫在一起,針腳十分細密,但其中一半出現被剪開的痕跡。
陳重汗毛直立,更加小心翼翼的檢查起來。
很快他發現,那黑色的針與線,應該都是由黃金打造而成。只是被屍體的鮮血侵染太久,所以才呈現出黑色。
毫無疑問,這起命案屬於他殺,而且兇手的手段極其殘忍,不止將人釘在牆上,還用上了特殊的手法。
在民間傳說中,封眼閉口,能將受害人的魂靈關押在屍體內。即便死後有再大的怨氣,也無法化成厲鬼出來害人。
當然,都是一些不被科學證實的東西。
陳重變得有些氣憤,同時也有些沉重。初步判斷結果,女屍死了至少有十幾年,雖然無法解釋屍身為什麼沒有徹底腐爛乾淨,但可以確定的是,想抓住兇手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放下女屍的乾枯頭髮,他快速收拾好心情,開始進行下一步搜證。
他輕輕抬起帶好手套的雙手,仔細地在屍體衣物口袋裏翻找,取出一些東西後,接着圍繞屍體周圍,繼續提取物證。
隨着他的搜集,證件袋上逐漸出現一些東西。
分別是三塊老舊的銀元,一把銅製鑰匙,一張看起來假的不能再假、花花綠綠的三元紙幣。
「陳重,你這邊發現了什麼?」
見流程走的差不多了,王建安用手帕捂着鼻子靠近上前,開口詢問道。
陳重轉身回答道:「致死原因,初步估計是胸口被木樁貫穿所引發的出血死亡,具體情況要帶回去,仔細刨開看一看。死亡時間不確定。」
女屍疑似出身民國時期,但沒有蓋棺定論的證據支持之前,他不會輕易下定論。
「連你也判斷不出死亡原因?」
王建安心底隱隱有些不安,想到了什麼,一時之間更加着急,重複問道:「那麼粗略一點的死亡時間呢?也無法確定嗎?」
陳重可惜的搖了搖頭,實在是屍體特徵太過匪夷所思,遠遠超出了他的知識領域,出言提醒道:「倒是縫在女屍嘴巴上的金線被人剪開了。我建議查一查樓下那六個戶外探靈主播,很可能是他們做的。」
懂規矩的刑警都不會在法醫來之前去動屍體,反而會主動把現場保護的很好,防止證據線索被破壞。
所以剪開金線的嫌疑人就很明確了,只有不懂行的人才會這樣子做。
「金線?你確定是黃金打造的?」
「我很確定。」
「這樣,你先別動屍體,千萬別動,我要出去一下,韓亮你盯着點這裏。」
王建安神情凝重地囑咐完,取出電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是。」
韓亮鄭重地點了點頭。
「王局在搞什麼?神秘兮兮的!」
陳重心裏也感覺有幾分不對勁,今晚有太多令人摸不着頭腦的東西了。
韓亮突然放鬆下來,錘了錘酸痛的肩膀,臉上帶着深深的疲憊:「誰知道呢,大濟市最近爆發出好多案件,就像約定好一樣集中爆發出來,搞得我頭疼。反正這幾天我是忙的腳不沾地,都快成陀螺了。」
陳重同情地看着大隊長,心想做刑警大隊長也不容易,在各地跑來跑去是常態,熬夜更是家常便飯。
然而他忽然臉色一變,察覺到一絲不對。
大濟市?
這是哪?泉城什麼時候有這個外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