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鋒一轉,改口就要應承接下這樁事了,哪怕曹家沒有五年份的大公雞,夏侯歡身為掮客人牙,也要一口咬定。
「有有有!肯定有,曹家每日晨起,都有公雞打鳴報時,比更漏還準時!」
羅傑嗯了一聲,已然看出來,這貨心裏也沒底,不過以曹員外家的人脈關係,哪怕真的沒有,遲早也會弄到手。
羅傑:那雞骨釘是件左道法器,也是一件少陽之器,對付陰魂鬼物,至少是屬性差互的克星。不過,糾纏着曹家的妖魔,我可沒有把握。
夏侯歡瞧着自己都誇下海口應承了,這人怎麼還沒有被打動,雙手還是緊緊的扒拉着他的大腿,忍不住抬頭看去。
正巧,羅傑也低頭看了下去:「隨我去一趟白鵝潭,就在你們曹家附近準備好三牲祭禮,黃紙香燭,澧酒祭文!這事,你們應該是行家!」
夏侯歡礙於見識淺薄,還真的不知道詳情,心裏暗自揣摩着:什麼時候開始,曹家成了這煙雲供養的行家裏手?我怎麼不知道?
羅傑看着此人還是不鬆手,心裏有些嫌棄厭惡,卻還是忍住了,只是輕輕動了動膝蓋,沒說什麼話,僅僅示意夏侯歡鬆手。
「這事在梵教叫開光,在玄門又名開壇,請高天之靈下降!我在上面,沒什麼門路,只好請一尊剛上位的水元仙真幫忙站台背書!」
羅傑說的輕鬆愉快,其實心裏也沒底,不過夏侯歡卻是信了三四分,畢竟聽起來頗有些行家裏手的味道。
再加上,他自己瘋狂腦補,自會找到合情合理的解釋,自圓其說過去。
武廟門口,光天化日之下,發生這麼一攤子的事,早就引起了不少路人的好奇,多數是冷眼旁觀,有少數幾個和曹家不對付的人,更是冷嘲熱諷。
由此可見,東海城城西曹員外在市井之中的風評,不是很好。
雖說大戶人家,家裏免不了有些血腥污穢,只是出事前後,都那麼久了,還沒有擺平下來,想必被人看穿了虛實。
就算沒想法的人,都通過這事,察覺到了曹家的虛弱,忍不住生出了覬覦之心,多了幾分窺視探看的想法。
可惜,曹家的掮客夏侯歡找上了一位能人異士,不惜代價的堵人堵了個正着,還親自叫來車馬行的廂車,一路伴着羅傑返回曹家。
有人就忍不住打聽,生面孔的羅傑究竟是何許人也,沒想到竟然沒幾個人知道。
也是,羅傑也就是在城南幾個破敗坊市里廝混,還是地痞流氓小混混的層次,沒有來得及上枱面耍威風,怎麼可能名聲在外呢?
與曹家在沙場買賣上頻頻交手,吃過血虧的孫家家生子孫杰孫瑞兩兄弟,就很是不忿,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的尾隨跟上。
武廟門口,城中新起世家劉家小子劉長治,敞開衣襟曬着太陽,全身暖洋洋的,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金錯刀,慢條斯理的挫着指甲。
想必是沉湎於酒色,臟腑有些暗虧,指甲暴起一根根棱皮,正好用銼刀打磨圓滑了,正如劉長治歷練過後,收起了性格上的稜角,變得世故了許多。
「前後陸續進了七八個江湖術士,統統都是只進不出,難道都被曹家吃干抹淨了?」
劉長治想起了家中藏書,其中就有曹家祖先起家的傳聞,十分的不可思議。
劉長治:東海國,妖師安其生不不不,靈山江,靈渠通湘江,湘妃竹,湘水女神,上古聖王,九嶷山不不不,扯的太遠了!
這時,天空深處烏雲化犬吞大日,眼看着半座東海城都陷入黑暗陰影中,卻被一道破天劍痕斬開。
劉長治腦子裏,原本梳理出來的思路,再次被這驚世駭俗的大場面打的紛亂如麻,不得不收起心思。
俗世紛紛,紅塵擾擾,凡夫俗子會有什麼出頭日,得過且過就好!反正,天塌下來,自然會有高個子頂着。
此時,白鵝潭中,旁門中人展宏圖正閒坐潭底水府,多半是廢置多年了,到處都是淤泥淤塞,也就是大殿前面的牌坊,稍微清淨了一些。
水罔象要離得自己之助,褪去涸澤之精的身份,走下巴掌大的馬車,漸漸的恢復水元正神的身份。
只是,當初的嘉興澤何等恢宏,方圓八百里,深度更不知道有幾許。
哪怕被人抽乾積水,圍湖作田,前後也歷經兩朝七百多年開墾,才落得逼仄狹小的地步。
嘉興澤無數自然精魂,都在要離身上,此時一點點的解脫下來,糾纏着白鵝潭水元府邸的清淨牌坊,於雙方都有不少進益。
展宏圖無需掐訣念咒,就能在水下自在往來,舉座安歇,宛如水上,自然是得了許多好處,甚至就連靈感也強過以往無數。
冥冥之中,這位地邸水府的「幸進之臣」,突然一陣心血來潮,意識到命運因果糾纏之下,白鵝潭的好事即將到來。
片刻過後,一股淡青香煙逶迤遊走而來,穿過白鵝潭深達十幾丈的積水,纏繞在清淨牌坊上。
展宏圖暗嘆一聲:「看來,嘉興澤大神,還沒有徹底脫離涸澤之精要離的身份似乎需要做一件大大的法事,才能完成最終的蛻變。」
可惜,白鵝潭前任水主,就連一絲龍鬚都沒有留下,連一片龍鱗都捨不得留給後任,急匆匆的封閉水府,就此離開了。
神不思位!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神道沉淪呢?
身為旁門中人,展宏圖起先是看不明白的,不過自從他搭上嘉興澤大神的離亂車,屁股坐在神道這邊,逐漸變得耳聰目明了。
「莫非是儒教顯聖?群龍無首,天下大吉?神道沒了皇家祭祀,尤其是國祭上祀,沒了朝廷補貼,才會導致入不敷出,不得不棄位出奔?」
這時,豬、魚、雞等小三牲祭品,被人推着推下白鵝潭,有幾頭纏繞着清淨牌坊上的精魂,忍不住游上前去,狠狠的享受了祭品。
倏忽之間,它們就恢復了法體,找回了真身,變成了玉靈夫子、髯須學正,明明是闊口吞天,保留了不少水族的惡形象,竟然還流露出淡淡的書卷氣。
展宏圖看到這一幕,不喜反驚的差點拍案而起,卻還能把持的住,五指捏着潭底太湖石座椅,臉色暈紅,嘴角咧起,流露出絲絲冷氣。
「水府精魂竟然也染上了書卷氣!看來,儒教顯聖,對天地大道都有滲透。神道高高在上,三元地邸水府,竟然也沒能免俗!」
玉靈夫子貪嘴好吃,按捺不住三牲祭禮,剛剛恢復過來的法體真身,竟然上浮到白鵝潭水面,僅僅露出青黑龜背烏甲,頓時驚走了無數白鷺青鴨。
甚至引來了許多大呼小叫的人聲,此起彼伏着,都沒有停過。
展宏圖不想過快的暴露出白鵝潭有新主入駐的消息,只是自從玉靈夫子露出小臉後,上面不斷的有人推下三牲祭品。
不說,豬、魚、雞等小三牲,就連牛、羊、豬等大三牲,都被人陸續推下來。
纏繞着清淨牌坊的精魂們,忍不住紛紛上前享用了,這種靈胃吸走一脈脈香煙壯大精神,啃食着祭品恢復法體真身的事,就連展宏圖也沒法阻止。
「拿人家的好處,就得為別人辦事!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不見得是好事!」
即便是如此,當嘴角掛須、下頜藏珠的大驪魚伯,魚鰭化成兩隻小短手,推搡着一團煙雲霞光過來,展宏圖自己也是忍不住的受用了。
「百人份的精神念力,抵的過我三個月搬運氣血,錘鍊法力的苦修!難怪說神道之門大開,勇猛精進前行,還真是如此!」
這時,一陣由遠及近的祭文念誦聲,不絕如縷的傳過來,傳進所有白鵝潭水府諸位的心裏。
展宏圖早就料到會有這事,不慌不忙的取出一件鏡子法寶,倒映出一座按猛虎下山規格營造的府邸,正是東海城城西曹員外的加。
「陰魂鬼物麼百鬼纏身,此事有些難辦了!還有妖魔橫行,竟然是招妖葫蘆,這事包在我身上!」
片刻過後,白鵝潭上空響起了若有若無的鐘聲,聽起來遠在天際,卻迴蕩在每個人的耳邊。
白鵝潭岸上,羅傑頓時放下心事,如此神乎其神的神異,可不是什麼會一手障眼法的江湖術士能夠辦到。
哪怕是剛開始滿腹狐疑的曹家子,此時聽到鐘聲,看到身邊人面有驚異,不慌不忙的挨個問過,得到一致的回答,才稍微動了一點心思。
「至少花錢花到實處了!沒白費力氣,這就很緊要了!」
曹家子再看向羅傑時,已經不把他當作地痞流氓小混混對待了,至少高看了一眼。
曹家子:如若還是不成,就把這小子手腳折斷,扔進院子裏,算是本月下旬的祭品,至少能安撫住那小娘惹的!
曹家子心思靈動,絲毫沒有把人命放在心上!也是,畢竟現如今非常接近亂世了,人命不值錢,已然成了豪強士紳的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