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王村村口老樟樹下,老支書雷金永雙手負在背後,雙眼死死地盯着枯乾的大豫華章。
儘管蒼翠欲滴的樹葉依舊隨風舞盪,可是細微的靈性精神統統消失不見,至今都沒有任何回應。
呼雷豹走了,留下一張樸實無華的狗皮,大豫華章也走了,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村口附近,有早起的村民路過,看了一眼老支書,發現他比以往更老了,出於對「太公」的敬重,大多數人微微點頭致意,就算沒有回應也不當回事。
有熬通宵下班的租客,騎着五十邁小電驢在隨意停放的成排流動早餐檔前停下,掃碼買了豆漿油條、或饅頭包子,掛在車把手上,打着呵欠一路狂奔回家。
人來人往的村口,只有老支書佇立在老樟樹下,靜靜的一言不發,身軀筆直挺立,簡直就像一座豐碑。
「踏踏踏!」
老支書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矯健的腳步聲,憑着帝國軍西南軍區老偵察兵對細節節奏的把握,隱約察覺到,來者必定是呼雷豹這位妙王地仙的下一任預備。
「剛睡醒,就察覺到異常,算是有心了!可惜,另外兩位村民,至今還在睡回籠覺!」
戴雨亭戴主任家裏的女兒,還有豆腐店羅鳴的小女兒,要不是她們兩個得了大豫華章的好處,凝聚出了道種,得氣入道。
實在是應該褫奪走她們身上的份額,全部轉移到治保會主任王國棟的兒子體內。
「算了!妙王地仙一分為二,二分為三,符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道理!其中或許有我無法參詳明白的理由!」
雷金永想起了鄰村的變化,或者說是一場翻天覆地的造化,整個村子竟然變成了一家旅遊修仙綜合體的公司。
所有浦山村的村民都成了公司的員工,彼此之間氣運融合,命數合一,結成鐵板一塊,就連古老的祭祀,週遊流轉各地數千年的徐偃王。
從幾個家族數百人逢年過節的香火小祭,轉成享受一條村子幾千人祭祀,恢復少牢王格之祭的在世地仙。
考慮到繞村而過的靈山江,沒準這位徐偃王已經把手伸過來,入駐靈江洞天浦山福地了。
「在這關鍵時刻,會不會是浦山村的那位,橫插一手,目的就是洞天福地,恢復完整的神格。」
呼雷豹得氣入道三十載,練成五大神通,法力又深不可測,早就功行圓滿了。
大豫華章幾百年積累下來,更是穩如磐石,根本難以撼動,就算傾盡徐偃王幾千年沉澱的底蘊,也萬萬不是地頭蛇的對手。
既然不能正面對抗,那麼送上飛升的機緣,幫助呼雷豹和大豫華章更進一步。
平步青雲上去,或許比戰而勝之,來的更痛快,如果是真的,那麼我應該對浦山村這位,叫什麼來着,徐偃王,得重新評估一番了。
軟刀子殺人不見血!搭台子、抬花轎,甚至能化敵為友,畢竟上升通道打開了。
老支書不停地發散着天馬行空般的漫想,附近路過的村民,只看到「太公」兩眼空空,還以為他老年痴呆了,忍不住加快的腳步。
當雷金永的身體前後晃動,一副隨時都會倒下的模樣,過路村民的腳步由不得自己控制,竟然加快雙腿交替的節奏,最後竟然開始撒腿就跑。
似乎想要遠遠地離開,這塊即將變成是非之地的地界。
一個人神情緊繃的在跑動,立即引來了路人的好奇,甚至有心思不屬的人,竟然不由自主的模仿,頻頻的往後看顧,似乎後面有瘋狗追上來。
還好,通宵下班的租客村民也有不少,沒有出現人傳人的邊際遞增效應。
反倒是在村口,被成排流動早餐檔佔據村道兩側,原本就狹窄的路上,擠成亂糟糟的一團。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不讓我,我就不讓你,就像下水道被垃圾堵地淤塞,負面情緒如同積水漫上來,淹沒大部分人的理智。
老支書察覺到了什麼,略微皺起眉頭,罕見地伸出右手,抓住一根細微的靈性精神完全被掏空的樟樹枝條,按照某種獨特的韻律節奏,輕輕地晃了晃。
「嘀呤嘀呤!」
就像單車車鈴的鈴聲,清脆悅耳,聽着聲音很輕,卻猶如湖面上的漣漪,迅速地擴散出去,飛快地掠過村口那群人,輕易地驅散濃如實質的負面情緒。
「清心咒」一出,所有人都安下心頭的煩躁,熬通宵下班的租客們精神大振,昏昏沉沉的腦筋,暫時恢復了清醒,知道自己不該發脾氣。
至於,出門後急着上班的村民,也冷靜了下來,眼紅羨嫉租客們的高收入,恨不得每個月加一次房租,突突亂撞的心也覺得自己不對了。
所有人心平氣和下來,看到原本擔心他們會大打出手,成排的流動早餐檔集體往後撤退,讓出了更加寬闊的通道,不僅可以走人,還可以兩車對面交匯了,不由地大喜。
王磊原本計劃着,用村口老樟樹自然皸裂的樹皮,打造出幾副粗糙的儺面,切割邪祟寶石,將它們分開安置。
有可能的話,將打造後的儺面,放進村祠堂里供奉,希望能夠化邪為正,增添妙王地仙的底蘊。
沒想到的是,村口老樟樹竟然發生了如此重大的變化,哪怕出道修士的靈感不怎麼敏銳,能輕易察覺到蛛絲馬跡,也理所當然的洞察到。
妙王村的「太公」,把持村務幾十年的老支書,也是個不得了的修士。
考慮到雷金永雷支書有帝國軍方背景,估計是軍中祭酒,甚至是大祭酒,哪怕是練氣士,王磊也覺得不會奇怪。
不過,現如今的雷支書,與昨天早上借黃紙香燭時相比,卻是截然不同的面目。
至少在他身上,王磊察覺到一股古怪莫名的氣場,陰沉沉地,就像太陽沒有升起,那遙遠的東方天際,淺灰色的陰雲。
「老支書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王磊發現自己的一部分記憶淡泊模糊了,尤其是昨晚,似乎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該死的!不會是寶石內部的邪祟,讓我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幻夢,付出了代價就是昨晚的經歷吧!」
王磊忍不住加快腳步,來到老支書的身邊,悶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雷公,我來了!」
老支書沒有說話,僅僅是嗯了一聲,一老一少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在老樟樹面前。
一個身軀挺拔,一個身體板正,大部分靈性精神流逝一空的大豫華章前面,多出了一座豐碑。
不知道過了多久,另外兩位村民始終沒有過來,村口成排流動早餐檔過了上下班高峰期。
路人稀稀拉拉的沒幾個,早餐檔主都開始閒聊說笑着打趣,今天早上賺了多少,什麼最好賣,誰家的早餐味道最好。
賣糯米飯的兩位檔主,一個飯桶賣了個精光,一個還剩下小半桶,兩人面對面,就隔着一條村口通道,忍不住互相走動。
一個想吸取點經驗教訓,一個想偷師學點成功經驗,結果發現彼此的小菜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一位用干品荷葉包裹糯米飯糰,另一位用普通的白色半透明膠袋。
賣貨賣空的檔主,自然是用荷葉包裹,儘管提高了一點點的成本,賣的卻多多了,不僅找補回來,還賺的更多。
對門那位,如果不想自己獨自幹掉剩下的小半桶糯米飯,只能趁着還有餘溫,趕緊撒點酒麴進去,使勁地攪拌均勻了,製備成簡易的糯米酒。
話說回來,老樟樹前的兩人,耐心足夠好的王磊,終於等到了老支書開口。
「你來說說吧,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王磊心裏暗喜,小勝了一局,臉上卻沒有任何表示,使勁地攪動腦汁,卻只能回想起一些簡單的記憶碎片。
「雷公,昨晚的事情是這樣的,有幾個妖怪精靈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似乎知道呼雷豹要走了,覬覦窺視咱們妙王村地仙,趕過來搶奪。」
老支書嗯了一聲,閉上眼睛,點了點頭:「村口牌坊附近,的確有妖氣發作的痕跡繼續說!」
王磊得到認同,歡欣鼓舞地繼續說下去:「我趕過來的時候,情勢十分危急了,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間福至心靈,使出了一個前所未聞的大術。」
雷金永側頭,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出道修士:「就憑你,想要施展大術不對,村委公告欄貼的所有公文都不見了,你用出如太上諭?不對,如是我斬?也不對,究竟是什麼呢?」
王磊想起自己昨晚扔出一刀黃紙似的公文,就輕易地將妖怪巨擘打回原形,忍不住雙手叉腰,昂首挺胸。
「雷公,我用出了大公文術!運用了帝國滔天的人道鴻運,差點打死了瞞天過海的巨妖。」
老支書驚訝地發現,出道修士竟然沒有說謊,一個字都沒有,就連標點符號都是真實可信的。
「小王,你很不錯,剛出道就能打發掉不世出的妖怪!然後呢?」
王磊腦門一陣抽痛,還是娓娓道來:「然後,我就看到呼雷豹功行圓滿,出現了有可能是飛升的徵兆!」
「呼雷豹人立而起,變成狗頭人身,身軀浮現紅白黃青蒼,五彩五色紋」
老支書驚訝極了,皺起的眉頭都舒展開,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喜悅。
「盤瓠真身?臨了返祖,這是飛升火雲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