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牆打坐的「賓客」無言無語,心裏暗道:「帝國練氣士,出陽神的大修士,出道後一直困頓至今,幾十年來毫無寸進,看來是長生無望了。」
一時間,化作人形的蓮華煙雲,忍不住有些感慨,輕輕嘆了口氣,張嘴就吐出一道煙氣,在他面前煙舌上,凌空凝聚成一尊尺許長的「指路仙」。
工家供養的賓客瞧着指路仙手指指着的方向,心裏微微一動,目光順着指示看過去,表面上無動於衷,其實已經忍不住笑了。
「不出所料!昨晚宴請我家親朋好友,為小布鋪路,現如今就得了許多助力,四面八方氣運簡直接踵而來,氣勢卻沒有盛放,潛爾不發,深藏大地,顯然格局已成!」
面窗背對賓客的工布父親「哦」了一聲,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暗暗歡喜的,畢竟自己親手培養的接班人,肯定不能差。
「對了!最近北邊來了一批皮子,關外的貨,我看過,妖氣氤氳,沾着血腥,干係太大了,不敢輕易接下。你怎麼看!」
賓客面前立即煙雲化散,工布父親乾等着,沒有絲毫不耐煩,甚至轉過頭去,看着兒子躺平,任由那練氣兩三層的練氣士繼續忙碌。
「示人以弱,譬如欺君子以方!我兒,有我當年風範!」
片刻過後,賓客甦醒過來,輕輕的笑了笑,吸引了工布父親,工奉先的目光看過來。
「工總,這匹皮子的確來自關外,不過來的是關外以外,俄國境內的正教之手。」
工奉先心裏一松,忽然間想起什麼,胸口緊了起來,微微皺起眉頭:「怎麼說?」
「瞧着傷口痕跡,分明是正教裁判所的黑手套精銳,至少二十年功力的玫瑰刀,一刀格殺《聖湖契約》下的狼人、熊人,順手剝落的皮草。」
工奉先趕緊喝口茶,壓壓驚:「北邊俄國黑暗世界又開戰了?」
賓客:「工總!這都打了兩三年的仗,私底下,我是說黑暗世界,恐怕一直沒停過。」
「我說呢!就算我們和關外有點皮貨買賣往來,怎麼會攤到這樣一批物美價廉的好貨,緣來是來路不正,真的沾了血債。」
賓客:「《聖湖之約》算是英倫三島勢力範圍,德魯伊教團名下最近百年最成功的開放性俱樂部,對慕名而來的超凡者最友好,有相當龐大的潛在勢力。」
「有帝國鐵壁、卅四大聖、九州結界,聖湖新約的那群野獸,又能奈我如何?再說了,我家供奉聖劍老祖,最擅長秋風未動蟬先覺,每次都能提前示警!」
賓客:「」
「既然是聖湖新約那群野獸身上扒下來的皮草,就請周富春周先生過來,他不是仙城宗師月魔嗎?製作成野性畫皮,可以轉手賣出十倍溢價!」
賓客:「周先生的手藝,自然是好的!他最厲害的手段,就是扒自己的皮,製作成畫皮分身,至今已經有兩個了,手藝完全不是問題。」
「兩個分身?我怎麼沒聽過,難道是畫皮分身!以及身外化身?」
賓客輕輕點頭:「什麼都瞞不過您!他親手扒掉月魔這張畫皮,養望多年後,前不久,又扒了『剝皮匠』這層具有模因信息的皮囊!」
工奉先嘴上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狠人吶!沒想到,周先生比我想的還狠多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陽神,遁破大千,直入九幽。」
賓客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工總,紅塵世界紛紛擾擾,卻也精彩萬分,比什麼永暗九幽、無盡血海好太多太多了。」
「九幽血海,聽着高端大氣上檔次,其實就是亞非利加、第三世界、南方國家,到處都是戰亂、廝殺,沒有片刻的安寧清閒。還不如待在人間!」
工奉先心裏瞭然,微微點頭,伸手按了內線,隨口吩咐一句,請周先生過來扒皮!隨即就掛斷了。
承擔一點點,有可能出現烈血報復的風險,獲得十倍成本以上的溢價利益,實在是太賺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蘊含德魯伊教團變形術精華的皮草,賣給帝國國內相關組織,簡直不要太爽。
賺錢還是其次,交好這些半官方半民間的組織,為家族積累人脈資源,才是身為家主的工奉先看重的地方。
「嗯!仙城教喻之子來了,怎麼這麼客氣,帶了銅爵、玉鼎,白金龜龍、鹿皮牛角,還有道書、捲軸!這不是結拜,這是來顯擺!」
看到兒子宿醉都醒來了,姍姍來遲的明宇明二少,作為最重要的人,才悄然出現在江堤春曉,實在是有些拿喬了。
「我兒拿出本事了!他親自淨手,取香手藝是真不錯,有我七八分火候了。」
賓客看到「工總」快樂地就像一個父親,看到兒子如此成器,完全沒有先前做主,收下俄國戰利,一大批獸人皮草的嗜利貪婪,忍不住輕輕搖頭。
香火之供,煙氣筆直上升,微風都吹不動,凝聚成一團,在江堤春曉上空如結煙雲,一時間猶如樹冠,一時間又像是華蓋。
王磊身為練氣士,對於煙氣聚散最敏銳不過,好奇地抬頭看着頭頂的煙雲。
「一爐香籙,纖細煙柱,竟然能維繫着如此規模的煙雲供養,工少在煉器之道以外,還藏着掖着不少真本事。這一點,我遠不如你了!」
明宇看着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場面,想起桃園結義時玄德公說過的話。
「工少在香道上,已經登堂入室了,當乘坐此車蓋!來日飛黃騰達、平步青雲,可不要忘了我們。」
工布被兩人配合默契的誇讚了一通,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客氣極了。
「哪裏哪裏?我怎麼能跟明少在官道仕途上相提並論,也不敢和王少在練氣之道上同日而語!」
明宇和王磊兩人聽了,按捺不住地哈哈大笑,指點着工布,讓他別這樣謙虛了。
瑣碎事情都讓王磊辦了,工布此時宿醉已醒,就想做點什麼力所能及的事情。
燒過三人具名、生辰八字的黃紙,就輪到歃血為盟這環節了。
工布伸手握住天山寒鐵刀想提起來,發現出人意料的重,差點脫手掉回原位。
要不是有護腕「牛魔王之力」加持,有至少五十斤的力氣,差點在人前現眼。
「鎮水之戒,發動!」
最好的東西,永遠留給自己使用!這是玄武學院煉器系修士恪守的第一信條。
九牛二虎一雞之力頓時發動,哪怕工布藉助學院煉器陣打造出這枚鎮水之戒後,前後用了幾次,用掉了七七八八的法力,現在只剩下二牛之力。
也讓他輕易地握住了幾十斤重的天山寒鐵刀,隨手耍了個雪亮的刀花出來。
王磊沒有這種怪力,立即開口大聲較好,明宇也是意外的眼睛一亮,隨即明白過來,微微額首示意。
只是,當工布抓住五彩大公雞的翅膀,稍微用力提溜出袋子,這隻蠢物突然精神了,意識到大事不妙,竟然用力地開始掙扎。
鋒利如刀的雞嘴,伸縮自如的脖子,瘋狂地啄刺着周圍的一切。
工布抓住它翅膀根部的左手,都差點被五彩大公雞啄傷了。
王磊看到大事不妙的趨勢,趕緊開口:「要幫忙嗎?」
不說還好,一說,就刺激地工布當場掐滅了求援的想法,悶聲悶氣地說了聲:「不用!」
可惜,五彩大公雞的脖子,就像萬象關節似的,時刻不停地扭來扭去,竟然沒有一刻停下來。
工布右手握緊天山寒鐵刀,幾次劈砍下去,都沒有落到實處,最後一次嘗試,還差點誤傷了左手,氣地他當場棄刀。
「欸!」
王磊早就答應過刀中之靈,要給它一試身手的機會,怎麼會容許出鞘後,無功而返。
趕緊伸手,一把接住工布放棄的天山寒鐵刀,注意到「三弟」左手還掐着五彩大公雞的翅膀,笑了笑。
「還是我們一起來吧!」
說完,王磊左手快如閃電地抓住公雞頭,虎口緊緊地拿捏住雞嘴,右手掄起天山寒鐵刀。
不說,距離最近的明宇瞪大眼睛,就連遠處翠光閣里,工布的父親工奉先也看了過來。
只見,一片雪亮閃過,扇形刀光收束為一線,一抹腥紅血光乍現,噴射出三尺三分高,猶如一陣午後驟雨,淅淅瀝瀝地落在神台桌案上。
王磊左手高舉雞頭,向周遭過往神靈,展現自己今日兄弟結義的虔和誠。
原本污染神台香案的雞血,就神奇地憑空消失不見,只剩下三個瓷碗裏的澧酒。
原本鬱郁如黃湯的佳釀,此時染上一抹腥紅,變成一碗鬱金香似的,流淌着琥珀光的橙酒。
其色如霞,動若流朱,自生靈韻,明明是三碗澧酒,彼此氣機卻勾連在一起,成小三才格局。
這是享用過祭品的路過走過之神靈,施加的最簡單的祝福賜福。
祭禮已經成了,明宇、工布不敢怠慢,單膝跪下,向天地獻上膝蓋。
「茲明宇(王磊、工布),雖為異姓異名,既結為兄弟,定當同心協力,互相幫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逝。皇天后土,請鑒此心,背誓叛盟,天人共戮。」
話音剛落,三人雙手端着面前的瓷碗,湊到嘴邊,順勢昂起脖子,將裏面的血酒,咕嚕嚕一口飲盡。
馨香甘甜,回味無窮!
燒過黃紙、飲過血酒,這場原本是閒說鬧着玩的鬧劇,一下子就被賦予了神聖的光環,具有了相當強的約束力。
在工家供養的賓客看來,至少在神秘學上,工布、明宇、王磊三人,已經同氣連枝。
唯一可惜的是,三人的氣數高低、濃厚不同,卻沒有開始流轉,顯然各自都有自己的心思,想來這才是正常。
「嗯!哪個名叫王磊的修士,氣數一下子暴漲,又有紅鸞星動,他的姻緣到了,夫妻宮速發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