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的這一句話,蔡琰就有些聽不明白,現在的長安城,其實就是一攤爛的不能再爛的爛攤子了。
單單是一點,沒有糧食。
那就足夠致命了。
雒陽數十萬軍民西遷入長安,已經把長安城的秩序打爛了,如今最少還有十幾萬無家可歸的人,算上城外了,甚至二三十萬朝不保夕的難民。
每天餓死不知道多少人。
還有,這日後怎麼去安置這些難民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京兆府的肥沃土地,其實早就讓人瓜分掉了,大部分掌控在關中世家,京兆豪族手上,沒有土地,就養活不了這麼多人,想要把這些土地拿出來,就得得罪關中世家。
關中世家一旦魚死網破,長安城就得亂
這些問題,任何一個,都不是好解決的問題。
就這,還聚寶盆?
即使以她聰慧的腦子,也想不明白李桓是怎麼想的。
李桓沒有解析,因為解析也解析不清楚,蔡琰聰明是聰明,但是她缺乏的閱歷,也少了足足一千八百年的歷史映照,很多問題,都可以從歷史書上找到解決的方法的。
所以她看得到的只是眼門前的問題。
李桓不一樣,他有足足一千八百年的歷史來背書,特別是經歷過一個又一個朝代,然後後世的歷史學家經濟學家直接站在上帝角度來分析,他還經歷了現代化那種經濟發展大時代。
想要解決這些問題,其實他腦海之中的方案,就不止一套。
只有能掌控大權。
他就有信心經營長安。
「事情要一步步來,不着急!」李桓笑了笑,對蔡琰說道:「現在關鍵還是把秩序給穩定下來,執金吾這邊,還要多點心思,特別是關中軍,可以給韋端他們足夠的信任,但是,我們也要做點什麼來收買人心才行」
他嘆氣:「我可不是要一支關鍵時候指揮不動的兵馬,甚至還只能依賴關中世家才能調動的兵馬,短時間之內能接受,長時間絕對不行,等同於性命都交託在他們的手上了!」
「我已經和文和先生考慮過了,現階段不是刺激韋端他們的時候,韋端是迫不得已,不是皇甫嵩被太師逼得根本不敢冒頭,他是絕不會投向我們的,但是我們可以拉攏皇甫酈,皇甫酈能發揮出皇甫家的底蘊,只要能把他收歸麾下,最少我們就能控制一半以上的兵力,到時候整個關中軍將領的意向天平就只能向我們傾倒了!」
蔡琰低聲的說道:「當然,近期之內,是不能刺激關中世家的,我打算和楊司空進行一次談判,之前楊司空默認了我們調動關中軍,他按兵不動,只是想要看看我們的能耐而已,但是現在未必了,我們強行清洗長安,多少有些損害了雙方之間的默契,得和他談一場,是敵是友都得有一個結果,不然我們不管是控制關中軍,還是治理京兆,都繞不開他!」
「楊彪?」
李桓聞言,微微眯眼,嘴角有一抹冷笑:「那可是一個老狐狸,而且很滑溜,他比司馬防多了一份果敢,比王允他又少了一份對朝廷的忠心,家族的私心太重,不是一個好談的人!」
「他要利益,給他利益就是了,我們立足關中,必須要拿下他!」
蔡琰道。
「談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們現在可不太好刺激太師,所以即使要談,也得私底下,不能被發現!」
李桓想了想,說道:「太師忌憚我那是早晚的事情,現階段我送了他這麼多財寶,算是寬慰了他的忌憚之心,可他身邊的人也不會讓我權柄太重的,諫言要是多了,他耳朵也得軟,早晚還是認為我威脅太大的,要是我真的和楊司空聯合起來了,他恐怕又要多疑了,長安不穩,我不想刺激他!」
「所以我請了蔡祭酒給我組局,他請楊彪赴宴,光明正大的,太師也不會說什麼,太師對他頗為依仗!」蔡琰說道:「我在蔡府與他會面!」
「你敢去面對蔡祭酒?」李桓倒是有些意外。
「這也是沒辦法,而且」蔡琰苦笑:「我們執金吾府的權勢太大,早晚得和那些大臣打交道,躲不掉的,早晚得碰面!」
「其實」李桓倒是有些心疼了,他知道不失為了自己,蔡琰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沒事,我也早想要和他下一盤棋了,以前沒機會,現在碰一碰,不是壞事!」蔡琰平靜的說道:「他有他的堅持,我有我的想法,辯一辯,最少知道日後的路,該怎麼走!」
李桓沉思了半響,也沒有繼續說什麼,他知道此舉自己有些自私,但是他既留住了蔡琰為幕僚謀士,這一關,怎麼也得過才行,最少蔡邕不能因為這事情站在他的對立面。
「放心吧!」蔡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未必能說服他,但是威脅他還是能做到的,他不會是我們的敵人!」
「不必!」李桓搖頭:「能談就談,不能談的話,他蔡祭酒想要拿我開刀,我也受着,時至今日,在這關中之地,除了太師之外,我已經無懼任何一個人了!」
這話有些囂張,但是說的沒錯。
他李桓,如今是京兆府的軍政大權都在手了,哪怕是董旻,李傕,郭汜這些西涼老將,他也敢硬碰一碰了,更不要說王允蔡邕這些沒有兵權的朝廷大臣。
「主公!」這時候李四小步跑進來,稟報說道:「李傕將軍府外求見?」
「大兄?」
李桓皺眉:「他還沒有回池陽嗎?」
太師府匆匆一別,話都沒說上兩句。
本以為他已經離開長安了。
倒是沒想到,他還在長安啊。
「太師把他們召喚回來,肯定不是單純的為了震懾力,想要收拾你,這長安有了是兵力!」蔡琰想了想,說道:「我覺得可能要打仗了!」
李桓聞言,也贊同這想法,他深呼吸一口氣,站起來,道:「我去迎一下吧!」
「就在學而書齋接待他,我在屏風後面待着!」蔡琰把斗笠戴起來,低聲的說道:「我得親自聽聽,這李稚然想要說什麼?」
「嗯!」
李桓點頭,就整理了一下衣冠,出門迎客。
李府門外。
「大兄,要說直接闖進去就行了,對這白眼狼哪有這麼多禮數啊!」李應冷笑。
「閉嘴!」
李傕看了一眼李應:「那是我們的弟弟,同室不操戈,他把這話送給某家,某家也送給你,再說了,你打的贏他嗎,撇開一切關係來說,現在他是執金吾,在朝廷上,比我這中郎將都要高半級,論武藝,他還能一招敗你,如此地位,如此強者,你若連一點尊重都沒有,那就給某家滾,某家沒有這麼沒腦子的弟弟!」
「哼!」李應冷哼一聲,還是有些不服,或者說心裏面不舒服,這七房的人,他從小欺負到大,就李桓那也是從小被他打着長大了,如此反差,怎麼受得了。
這時候李桓已經從大門走出來了,非常熱情:「大兄,你來了怎麼不早說,小弟去迎你啊!」
「要回營了,想着我們兄弟也很長時間沒見了,就來看看你!」李傕微笑的說道。
「進來吧!」
李桓熱情的拉着李傕的手,往裏面去。
「虛偽,馬屁精!」李應嘟囔了一聲,也跟在後面,走進了這李家府邸。
進了學而書齋之後,李傕才開口:「你這府邸,有點朝廷大臣的味道了!」
「都是下面人佈置起來了,我也沒有理會過!」李桓跪坐下來,讓人奉酒,還上了一些送酒的小菜,這年頭喝茶的少,接待客人,都是用酒的。
「李應!」李傕低喝一聲。
「大兄!」
「去,給小六道歉,當日你兵圍小六,同室操戈,本就是你的錯!」
「我不!」
「去不去?」李傕瞪眼。
「我」李應咬着牙,還是有些害怕大兄的。
「算了!」
李桓這時候站出來當和事佬了,這戲碼就是衝着自己來了,自己也不能任由李應折辱,這廝心眼小,不得把這點羞辱都記在自己的身上,他微笑的說道:「自家兄弟切磋一下而已,無傷大雅!」
「小六有出息了,三根叔在天之靈,也能瞑目了!」
李傕看着丰神俊朗,氣派不凡的李桓,這個陌生又讓他有些熟悉的青年,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幾年前回鄉募兵,那時候李桓年紀太小,體型太瘦弱,他本不想帶上的,但是李桓的父親在他面前跪求,讓他把李桓帶出去闖一闖,他拗不過,才把李桓給帶出來了。
「大兄當年扶持之恩,小六從不敢忘!」
李桓輕聲的說道:「北地李氏沒有大兄,就沒有今日的盛況,而我李桓沒有大兄,或許還在北地郡當個普普通通的農夫,或者是放羊郎,李桓從不敢忘記大兄之恩情,大兄但有所遣,絕不違背!」
這表態的,讓李傕有些措手不及,李桓如今可是手握大權,不要看自己的北地營兵強馬壯的,甚至穩坐左馮翊,但是對於能坐穩京兆府,還能手握武威營和關中軍的李桓,地位和實力,都是比不上了。
李桓如今還能用這樣的姿態對自己,也算是良心了。
「小六,大兄沒有其他更多的心思,進了中原,心的確野了很多,但是我們西涼人,朝不保夕的,你能有出息,大兄是很高興的,大兄馬上要出征了,而如今的太師,已經不是昔日的太師了,太師身邊,越來越多的讒臣,萬一有人進讒言,而我又領兵在外,難保太師不會對我有所忌憚!」
李傕真誠的說道:「你我終歸是兄弟,共同效力太師麾下,若太師對我有什麼誤會,我領兵在外鞭長莫及,還是要靠你來為為兄澄清一二!」
「大兄放心!」李桓當即拍着胸口說道:「大兄對太師忠心耿耿,這點所有人都知道,太師知道,我也知道,誰若敢在太師耳旁進讒言,那當弟弟的,絕不饒他!」
「善!」李傕點點頭,忐忑的心裏面放下了不少。
「大兄要出征了?」這時候李桓才問。
「朱儁不安分,雒陽已聚集兵馬兩萬,意圖進軍河東,河東的牛輔正在進攻白波谷,無力應對,段煨董越雖已經起兵對抗,但是只能固守汜水關,沒辦法增援,所以太師命我和郭汜領兵增援。」
「朱儁可不好對付,而且我聽說,盧植也在雒陽,爾等萬萬要小心!」李桓提點了一句:「打仗最重要的是糧草,這不需要弟弟提醒,若是糧道有問題,大兄需立刻給弟弟來信提醒。」
「哈哈哈!」李傕大笑:「放心,某惜命!」
意思就是他不是那種為了那點面子,而把自己置於危險之地的人。
「我看這一次太師召集眾將返回長安,恐怕不僅僅只是因為征討朱儁之事吧?」李桓又問。
「張濟部要跟着趙謙部南下,準備進攻漢中,攻取西川巴蜀之地,而樊稠李蒙,就要往西,要收復涼州」李傕回應。
「三路開戰?」
李桓瞳孔微微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