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桓的實力多麼強大,甚至能有百萬兵,他都避免不了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以目前這個統治階層來說,世家門閥是統治的根基。
俗話說的民心,就是世家,鄉紳,豪族等等
因為百姓文盲居多。
不讀書,自然不會明白什麼大道理。
而他們嚮往讀書人。
也相信讀書人。
讀書人又大部分在世家門閥,鄉紳豪族的控制之中,讀書人說這政策好,他們當然支持,讀書人說這政策不好,那他們就使勁的反對了,甚至為了反對而反對。
打打殺殺倒是容易了,但是想要取代這種統治的根基,非常艱難。
就算李桓把弘農楊氏上上下下頭屠殺一空,殺絕了,殺到沒人了,那弘農會有第二個楊家,或者說會出現一個弘農王家,弘農李家的世家門閥撐場面。
而李桓,就會被讀書人用自己的筆,釘在青史的恥辱架上,和焚書坑儒的秦始皇惡名差不多,以後的讀書人,只要讀到這裏,都會唾罵他兩句,說他殘暴不仁。
如果是一個太平天下,執掌天下的朝廷,李桓哪怕手握大權,對於世家門閥他們也動都不敢動一下下。
但是就關中小範圍之內,他還是要嘗試去改革。
從根上改變目前這種生存階梯上問題。
這就必須要面臨關中世家的反撲了。
而堡壘,永遠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想要和關中世家掰手腕,就必須要在關中世家內部拿到支持者,只有把他們分裂了,自己才能掌控主動權,他們只要還是上下一心,那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的。
「要不把第五巡調回來?」蔡琰想了想,建議說道:「第五巡比韋端,對我們更加信任一點,他第五家在世家門閥之中,不管是地位還是實力都不差!」
「不用!」
李桓搖頭,執着而堅定的說道:「必須是韋端反水,也必定是韋端擔起這京兆世家的擔子,他是最好的人選,是最合適的人選,也是最對的人選!」
「明白了!」蔡琰雖然有些摸不透李桓的絕對心思,但是作為第一謀士,多少還是有些感覺到的,這一盤棋,估計在李桓心裏面籌謀了很久很久了,怎麼去下,估計只有他一個人才知道。
「最近怎麼沒有大兄的軍奏?」李桓翻了翻桌子,突然問。
「李傕將軍就不是一個會的勤寫奏本的人!」蔡琰搖搖頭:「不過有徐中郎將的奏報!」
「徐榮?」李桓眯眼:「西熊軍和神武軍有什麼交情嗎?」
「有!」
蔡琰笑了起來了:「陳倉大拉練一趟,兩大主將倒是有些想要互相配合演武的心思,徐中郎將希望用神武軍來逼西熊軍增強戰鬥力,而李中郎將就想要的簡單了,他想要打一仗」
「打一仗?」李桓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問:「往哪裏打?」
他拍一下腦子,頓時醒悟過來了:「他想要打漢中?」
「沒錯,主動出擊!」
蔡琰沉聲的說道:「不過這個想法,神武軍和西熊軍內部已經被否決了,所以沒有上奏,我是通過東廠暗探,得到的消息,因為這事情,兩大主將還鬧了點不愉快!」
「你怎麼想?」
「怎麼想都沒有,河東之戰沒有結束之前,我們沒有任何底氣去打仗,你我都清楚,糧草後勤的重要性,進攻漢中,要是斷糧了,那就是大潰敗了,現階段,求穩多個冒進,所以決不允許他們冒進」
蔡琰堅定的說道:「還有,西熊軍目前看似整訓編制出來了,但是實力最多三成,這要是拉上戰場,那就是太對不起將士兵卒他們了,李中郎將一心求功,擺脫他這個裙帶關係,但是卻沒有考慮兵卒能不能承受,略微激進了一點。」
「能理解!」
李桓嘆氣:「西涼將,沒幾個有良心的,包括我,戰場上死的人越多,我們的榮華富貴就越大,仗,那都是一場場打出來的,能打硬仗,鑄造了西涼將的絕世威名,可誰又知道,每一場仗,在戰場上,活下來能有幾個西涼兒郎啊。」
這是西涼將領的風格,並非天生,而是大環境造成的,誰也不是天生冷漠的,可在西涼那個地方,仁慈代表軟弱,軟弱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活下去的人,都屬於心狠手辣的那種。
一將功成萬骨枯。
西涼軍從一個邊疆偏遠軍團,一步步殺入雒陽,進入中樞,太師董卓,謀士李儒,大將李傕,猛將郭汜,悍將張濟一個個功成名就,揚名立萬。
可誰又記得,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的西涼嫡系兵卒,還剩下多少。
就拿李桓來說。
走到這一步,他的嫡系,剩下連五成都不夠了,大部分都已經是躺在戰場上了,李傕更慘一點,他的北地營嫡系,從北地郡走出來的開始,到現在,頂多剩下三成嫡系兵力,其餘的,都是從關中各地兼併拉攏的,比如掠奪豫兗,青壯充軍,在這種世道混亂,大多數人都是逆來順受的,留下就留下了,一次次上戰場,活下來的就是精銳,活不下來的,就隨便掩埋了,連名字都未必能留下來。
「要訓斥嗎?」蔡琰目光看着李桓,她知道李桓是不一樣的,她見過的大將很多,見過的朝廷大臣更是數不勝數,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站在百姓,普通兵卒的階層去想問題的,李桓不是作秀,他是真的看不過去了,所以李桓和世家門閥斗,她從來都不會勸諫,只會出謀劃策,因為她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
「不用!」李桓擺擺手,說道:「大兄有大兄的風格,上了戰場,誰對誰錯,還是一個未知之數,戰場上,是容不下任何仁慈之心的,我們要是訓斥他了,關係隔閡不說,就怕他上了戰場,畏手畏腳的!」
「你同意讓他進入漢中作戰?」蔡琰眯眼,她第一時間就感覺出來,李桓不排斥李傕的請戰。
「你覺得劉焉會罷休嗎?」李桓問。
「不會,他既然從劍閣進入漢中了,北上是肯定的事情,除非我們能打一仗,把他打回去!」蔡琰斬釘截鐵的說道。
「所以我不希望戰場放在關中,涼州也不行,只能主動出擊!」
李桓斟酌了一下:「大兄是壓不住了,讓他動一下董旻去了西熊軍沒有?」
「已經去了!」
「讓董旻做主將,兄長做副將,調取兩營主力,進入漢中作戰,告訴他們,進入漢中之後,他們的糧草就需要自己去想辦法,不然他們只有半個月的作戰周期,半個月,我們基本上就沒有糧草支持他們了」
李桓說道。
「董旻?」蔡琰聽到主將的名字,略顯猶豫:「剛剛從眉縣塢堡放出來,心不甘情不願的,而且在西涼軍將之中,他威嚴頗深,這還沒有打壓下去,就直接把他抬起來,他要是心思不正,偏移一下,偏到眉縣塢堡去,怎麼辦?」
「知道我奪權,和天子他們奪權,有什麼區別嗎?」李桓笑着問。
「這個」蔡琰搖搖頭。
「因為我是西涼人,我是西涼出身,我和太師之間的爭鬥,那都只是我們高層之間的事情,我奪權,太師反奪權,對於普通兵卒,都不是問題,只要不是外人騎在西涼人的頭上就行了,所以對西涼軍的影響,事實上並不大,而董旻懂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半脅迫半願意的從眉縣塢堡走出來的!」
「脅迫這個說得過去,但是他會有主動意願走出來為你效命嗎?」蔡琰很不解這一點。
「他要是不願意,別說我把聖旨給太師,就算是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都沒有什麼用處了,他這就是倔牛,比牛輔更加倔,我這聖旨,不過就是給他一個台階下而已。」
李桓淡淡的一笑,對於董旻,他們之間是有香火情的,他也知道,董旻事實上是支持他的,只是董旻面臨的,更多是一種忠義兩難全的感覺,不管怎麼選擇,他都是錯。
大將軍府的命令很快就傳出去了。
京兆府。
「讓我去購糧?」荀攸斟酌了一下,並沒有猶豫,而是直接下令:「傳令,準備調遣所有財帛出來,從關中和南陽購買糧草!」
「這大將軍要和關中世家他們死斗啊?」
作為荀攸的好友加心腹謀臣,還是京兆府的主簿的種輯,這時候倒是有些諷刺起來了:「果然是狗咬狗,一嘴毛!」
即使如今,他依舊看不起西涼出身的李桓。
這個大將軍,簡直就是兒戲。
好像專門撿漏的幸運兒。
「哪有這麼簡單啊!」
荀攸搖搖頭,他敏銳的感覺到了這裏面的鬥爭,沉聲的說道:「此事比你看到的要複雜很多,咱們這位大將軍在挖坑呢,誰跳下去誰死,看不起大將軍的人,現在不是走了就是埋了,我要是你,我得小心應對,不留任何破綻,不然,你找死就算了,別拉上我啊!」
「挖坑?」種輯不是很理解。
「此事別人去做我也不放心,李弓要盯着新城建造和百姓遷移的問題,你來親自負責吧,錢帛,人員,任你調用,低調,安全,速度,儘快從漢中和南陽的市集購糧!」
「我去做?」種輯猶豫。
「你得爬上去!」荀攸提醒種輯:「你要是一直都不爬上去,你什麼都做不了!」
「好!」
種輯點點頭:「我去聯繫,漢中和南陽的一些鄉紳豪族,我都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