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錐外的風箏 第七十六章 吹走希望的種子
此刻的他們，正見證着一次偉大的變遷。
沙粒是阿努對於史官文明的一種主要意象認知，他們渺小如沙粒，他們聚沙成塔，他們濾沙成核。
他們用最渺小的身軀，去踐行一項偉大的事業。
他們聚作一團，也終將再次散落滿地。
那時的矩陣，才會真正成功。
他們將會在遍及整個泛文明區域的牆內，構建起一座龐大的矩陣。
他們將會在遍及整個泛文明區域的牆內，播撒下希望的種子。
......
史官文明的氣泡世界，被數百萬顆密密麻麻的矩陣核心填滿。
夢都三人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氣泡世界的中心，也就矩陣的中心。
因為密集的矩陣核心重力場之間互相平衡，這裏一直是一個幾乎無風的世界。
而此刻的吹動眾人思緒的風，來自核心本身的移動。
在三人的眼前，屬於史官文明重要時刻到來了。
沒有告別、沒有悲歡、沒有史官有空去記錄。
從最外圍的矩陣核心開始，一層層的核心徑直撞入了宇宙牆，在它自身高頻率的振動下淺層宇宙牆成了滿是漏洞的篩子。
熱刀切黃油般乾淨利落。
史官文明也從沒有局限於單個氣泡世界，因為在這片宇宙牆裏有些氣泡世界的壽命比文明還短。
三人前的視野也越來越空曠，窒息包圍的黑牆逐漸變成一張漏光的網。
因為核心數量級有百萬，所以這個過程不快。但是三人沒有一個人提出返回夢都，他們知道這一幕的含義，更想送一送這位老朋友。
不過他們的老朋友史官一號此刻早已經被拆分成數百萬份，分別進入了每一顆史官眼中的星星。
自然無人，也無法回應三人的盛情。
在一種莫名的情緒中，三人眼前的核心也終於到了最後一層，最後一層剩下了十顆，史官文明倒是沒有放棄這個世界。
而三人的最後一眼，並沒有引起什麼回應。最後一批核心沒有絲毫遲滯的融入宇宙牆，活脫脫像是一個渣男。
只留夢都三人，與不會言語的十顆核心，在餘風中，在空蕩蕩的世界凌亂。
林薇最先清醒過來，她看不出神情地說道：「走了。」
......
《氣泡世界的裂像分析》
史官8004302號，於第五紀大年末記載。
屬於第五紀的種子已經種下，作為最後的觀察員，我們將會直面末日災禍。
希望我們有機會能將這份已經沒有其他核心，無法備份的數據，留存到後續的文明中。
首先我們觀察到整片宇宙牆的升溫，很短時間內因為積熱問題，天空層被氣化的水等元素填滿。
生命體也很快無法在炙熱的天空層生存，同時這也給我們的觀察帶來困難。
為了獲取數據，我們分出了兩顆矩陣核心靠近氣泡世界外壁觀察。
提前靠近熱源毫無疑問會減弱核心的熱耐受力，但是我們沒有選擇。
好在當整片宇宙牆的溫度達到一定閾值後，它暫停了升溫。
這時的氣泡世界外壁已經開始緩緩地融化，氣泡世界的大地出現了局部性的熔岩地面，氣泡世界與宇宙牆的邊界在淡化。
我記得從史料中，曾看到過一種名為巧克力的人類食物。
放在我們眼前的氣泡世界，就很像是馬上融化的球流心巧克力。
這個時期維持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只能生活在核心內無法外出。
有些樂觀的史官已經開始慶祝，我們從末日災禍中倖存了下來。
但大部分史官並不這麼認為，我也不認同這種觀點，失去天空層縱然會毀滅大部分的文明，但這無法成為傾覆一切的那雙手。
我們的猜測得到了印證，宇宙牆升溫只是第一階段。
第二階段的開始從氣泡世界解體開始。
原本的氣泡世界大地雖然已經是一種流體固體混雜的狀態，但它依然被核心的斥力場束縛，基本維持一個氣泡世界的完整。
可我們發現第一階段的升溫只是第二階段毀滅的前端。
升溫只是一種外在表現，而災禍的本質是那道毀滅波紋。
一開始，波紋的前端被泛文明區域邊緣的空腔阻擋。在這個過程中，製作了大量的熱量進而讓整面宇宙牆開始升溫。
空腔也給了文明反應的時間，但它也在被迅速的消耗中逐漸消失。
等到空腔消失，毀滅波紋的前端就會徑直闖入，再無遮擋的泛文明宇宙牆區域。
而它會撕裂一切氣泡世界，乃至絕大多數的世界核心。
撕裂氣泡世界後，這時它前端的力量也差不多被消耗殆盡，但是這只是開始。
波之所以是波，是因為每一道波都具備一定的可持續性。
毀滅波紋是一道連續性的疏密波，每一道峰值之間都會低谷，但是這道低谷往往帶給人只是虛假的希望。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直到宇宙牆內再無人記錄着毀滅的真相。
我們死於第127道，所以無人知道後續的大年寒冬持續了多久。
在我們死後，剩下的核心也會進入最極端的休眠狀態，任由余波沖刷。
我們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後面的事情是命運的。
這一紀我們建造了六百萬顆核心，構成了覆蓋整個泛文明區域宇宙牆的矩陣。
所以史官文明一定會有倖存者，哪怕只剩下一顆。
在大年的新春，新的史官將會續寫文明的歷史讚歌。
而史官文明將會永生！
......
夢都議會。
這一段話在夢都的決策者們面前循環放映着。
末日災禍的本質已經被揭曉，但這對於夢都與所有的其他文明來說，也只是剛剛看清楚這場考試的題目。
而且讓人絕望的是，目前這道題目的答案根本不在預習過的學習資料中，或許出卷老師根本沒有打算讓人考過。
此刻離明給出的最早期限，只剩下五年。
阿努已經他的信息分享給明，神靈自然也是這場考試中的學生，他們一樣會找到自己的答案。
夢都提前知道了災禍的面貌，雖然只剩下五年時間來做準備，但是這已經是一種幸運。
更多的邊緣文明可能要到世界真正毀滅那一刻，才會直面毀滅本身。
史官文明手中拿着試卷的答案，但是這份答案只屬於他們自己。即使手握着答案，史官文明也用盡他們整個文明的力氣，用了一整個大年的時間，才堪堪獲得一份希望的可能性。
這份答案，作為宏觀文明的夢都人無法做到。而且這份答案，更像給這道難題加了一道此題無解的批註。
幸好夢都人還有機會，還有時間，找到屬於他們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