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墓與囚徒 河流

    「這就是你們所說的河流?」

    文定眼前是一條根本不能算是河流的小溪。

    「你們的河流不一樣嗎?漩渦長什麼樣?」啟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東西應該叫溪,它太小了,流速也慢,產生的漩渦和地轉偏向力多半沒什麼關係,地轉偏向力就像一個父親,所有能動的東西就是剛剛會走路的小孩,它會一直在在一旁扶着,當你走的速度快到一定程度時,就會因為它的攙扶,不知不覺往一邊偏,這個還要分南北半球的,等等,你們部落覺得地球是什麼形狀?」

    「什麼地球?我不知道,但是聽名字應該是個球形的東西,組長說過中文的命名大多都是帶着那樣東西的特性的。」

    「這倒是真的,嗯...地球就是...世界,你們覺得世界是什麼形狀的。」

    「球形的?」

    「你怎麼知道的?」

    「你提到了『地球』,為了讓我理解就換成『世界』了,所以這肯定是一樣東西。」

    「好吧,這個世界...大概也是球形的吧,我甚至不知道我們還在不在地球上。」

    「世界不止一個嗎?」

    「這是個很哲學的問題,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文定說的是實話,有時候啟懂的東西和自己有着太大的斷層,自己不知道如何去給啟解釋,如果要將一些東西,必然會牽涉到另一些,如果全部都說,只能是在茶餘飯後時間充裕的時候,而不是現在這種時候。

    「你給我描述過哲學,說是指引人們更清晰地認識自己的東西都叫哲學。」啟思考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些東西,話鋒一轉道,「那是否一面鏡子也叫哲學?它可以讓我們更清晰地看到自己,那麼別人的說法也叫哲學嗎?他們的話語都可以幫我們更加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在別人眼裏的形象;但是這些外來的東西,真的能幫助到人自身嗎?」

    文定說過的每一句話,啟都會記得,啟也真的在思考,他知道自己的世界和文定家鄉的差距,就只能不斷的思考,來儘量彌補這段差距。

    「如果放在我們這裏,立夏立陽描述的那樣的環境裏,那位隊員死之前,認識到自己即將死了,也是哲學嗎?這樣的話,哲學多少有些悲觀。」

    「那麼族長肯定是哲學家,他太冷靜了,但他卻又是樂觀的;和前面的推論又不同,這樣看來悲觀和樂觀都可以包含在哲學裏,所以說到底哲學還是會因為每個人的性格而不同的。」

    「你告訴我的也是以我能理解的方式,但這同樣是你自己能想到的方式。」

    「我倒是覺得,哲學的意義,就是接受無知,而智慧的本質,就是接受自己有多無知,族長完整地記下了所有簡書,也一直告訴我自己什麼都不懂。」

    聽到啟這番言論,文定總覺得在哪裏聽過,隨後一個名字在文定腦海里划過。

    蘇格拉底。

    這是蘇格拉底死前的申辯。

    「你知道蘇格拉底?!」文定驚訝的問。

    「蘇格拉底是什麼?人嗎?我們這裏沒有四個字的名字。」

    「所以你說的都是你自己想的?」

    「嗯,其實中間還跳了一段東西,我只想儘快說完,因為知道藍色太陽什麼時候來。」啟指了指天空,「其實很多時候你不用管我能不能聽懂,你按照你自己的世界的說法告訴我,我會自己去思考的,畢竟中文的命名大多都有事物的特性,肯定有我理解不了的,但是也肯定有我理解地了的,你直接說就可以了,不用換成那種教小孩一樣的簡單的東西。」

    文定點點頭:「你以後會是個很好的族長。」

    「我也這樣覺得。」

    「正常人應該說謝謝。」

    「謝謝。」

    「......」

    文定沉默了一下說:「下一條河流在哪裏?」

    「這個就比較遠了,已經在我們繪製的地圖邊緣了。」

    「也就是說還有一百六十公里?」

    「是的,如果要去的話,來回至少會經過兩次藍色太陽,夏季的太陽轉換很頻繁。」


    「這太陽還有規律?」

    「一千多年,不可能沒人察覺,不過雖然有時候會算不准,但是只要物資帶得充足,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啟回答道,「你要繼續走下去嗎?這樣估計我們到那裏需要四天左右,但前提是每天走至少十個小時。」

    「你帶的傘,夠用嗎?」

    「不夠,但是我自己有辦法。」

    「那就走吧,順着你們的營地。」

    「好的,但是你要小心野獸。」

    「嗯?你不是說過了嗎?」

    「是的,但是現在...」啟指了指文定身後。

    文定轉身,一個身體扁平的東西抬起了頭,正在觀察文定和啟。

    「蛇?」文定不敢確定,因為這東西的頭是極其尖銳的形狀,已經脫離了文定對蛇的認知。

    「我們叫它地行。」

    「然後呢?」

    「你怎麼一點都不慌?這東西有劇毒的。」

    「你不也是嗎?」說着文定走過去,迅速伸手按住了那東西的頭。

    如果能叫做頭的話。

    那條「蛇」纏住了文定的手,隨後無力地鬆開。

    「能吃嗎?」

    「我不知道,沒人吃過...應該。」啟猶豫着說。

    「下一個營地有多遠?」文定隨手將已經死去的地行塞進了啟的行囊里。

    「你真應該自己帶一個包袱。」啟小聲說了一句,把地行拿出來用刻刀將其腦袋剁了下來扔進溪水裏,「這樣才能確保它真的死了。」

    文定簡單「哦」了一聲,啟告訴他下個營地有二十公里,加快腳步,並不會遇到藍色太陽。

    啟抓着蛇在水裏涮洗了一下,隨後塞進包袱里,文定等着啟,順便觀察着周圍。

    周圍仍舊沒有樹木,只要一條不知道源頭在何處的小溪。

    文定覺得反常,因為河流附近才更應該是居住的首選,在這個沒有汽車的地方,四十公里已經是一個相當遙遠的距離,何況太陽還對他們有害。

    文定這樣想着,嘆了口氣,突然他又想起那種不應該存在的精密的管道系統。

    啟說那是一千多年以前的產物。

    如果要給這些不尋常的東西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在一千多年前,人們用超過現在許多的技術製造了這個洞穴,留給後來的人生存。

    這和記憶里的天墓有些許相似,但是在記憶里,父親的描述是天墓雖然有屏幕顯示的太陽,但是是開放的,不是洞穴式的生存。

    「或許是天墓內的人重新建造的?但是一堆罪犯哪裏來的資源改造天墓?」文定自言自語道,腦袋又有點亂。

    這時他看到啟已經揚起了拳頭。

    「滾!我很好!」文定向後退了兩步,他開始覺得啟有暴力傾向了。

    啟不理解為什麼文定說出了「滾」,這裏沒有任何東西在滾動,但還是放下了拳頭:「我看你又進入那種狀態了。」

    「我只是在想事情,出發吧,走那邊?」。

    「不走哪邊,直走跳過去,順着路走就可以了。」啟說着,跳過了小溪,文定跟着跳了過去,這裏大概就兩米寬而已。

    在文定跨過的地方,一個漩渦正在順時針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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