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可以決定他人的命運,沒有人!
石碑上的文字歪歪扭扭,每個字符都有着無數龜裂的細線向外延申——這是以人力強行刻錄的石碑,刻錄者是部落里的第一位勇士,也是最後一位。
「你說......我們還等得到嗎?你的後手,已經晚了整整三年了。」一個披着長袍的身影矗立在石碑前,身軀佝僂,聲音微顫。在手中的火把映襯下,影子覆蓋了四周,隨着火苗的顫抖在青牆壁上狂舞。
「呵,也對,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你一樣遵守諾言。」長袍下的身影自嘲地笑了笑,「畢竟即使是上面,也沒幾個能像你一樣的人啊......」他伸出手摸了摸石碑,此時突然從上方的洞口照下一道明亮至極的光,照在石碑之上,使其看起來像是自身正在發光一般,而後光慢慢後移,照在他身上,照在後面的井上,最後慢慢消失。
黑袍下的身軀猛地抬頭看天:「是他嗎?我們真的等到了?我們的設計依然有作用!」
石碑當然沒有回應,黑袍下的人轉身離開,跨過了後面的井。
在黑袍離開後,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大地發出了一陣震顫,石碑也從邊角掉下了兩塊,一前一後,像是在對剛才的詢問之人做出回應。
「喂,你聽說了嗎......」
「那個也是人類?怎麼這麼丑?」
「聽說是的,族長說,他是以前被天兵天將抓上天宮的人,可能是被神看中了什麼,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就被丟下來了......」
在洞穴外圍一處小集市里竊竊私語的人們討論着最近發生的大事。其中一位突然瞪大了眼睛,表情變得敬畏。
他看去的地方是一個不大的洞口,在那裏,幾簇火把照出了三個白皙的身軀,一高兩低,為首的人頭髮濃密,劍眉星目,即使在昏黃的火把下,肌肉也能透過衣服顯出輪廓,後面兩人像是雙胞胎——若是將兩人的穿着各取一半,則會發現它們能完美的拼接在一起。
「啟大人!」剛才小聲談論的人頷首行禮,被稱作啟的男人點了點頭,隨後走進一個通往藥劑師住處的洞穴。
洞穴里本就有着泥土的潮濕氣息,更何況這還是去藥劑師聚集地的路,空氣中一直瀰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味。
「啟大人,那個人,真的是從天上來的?」在啟左邊的男人好奇問道。
「從他的穿着來看,確實是。」
「是神的穿着?」另一位問。
「神?不不不,如果硬要說,他大概和我們一樣,是神的子民吧。」啟搖了搖頭,「不過他這種子民,我也只是聽族長他們談論過,而且從他們的談話中,好像......他們的部落並不怕太陽。」
「不怕太陽?不怕哪個太陽?如果他們連藍色的太陽都不怕,那豈不是可以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要是也可以不怕,那不就可以再向外探索了!?」雙胞胎眼中同時露出驚駭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世界即將毀滅般荒誕的東西。
「是啊,傳說他們的確不怕藍色太陽,真令人羨慕,族長就是想在他身上問出如何避免陽光的傷害,才派我來的。」啟點點頭。
談話之間,三人已經深入了這條路線,很快眼前變得開闊,就像是從一個漏斗尾端走到了進水的地方,豁然開朗,在窄與寬交接的地方,頭頂的土被塑造出了三個大字,彰顯着三人並未走錯——藥劑師
啟掀開了擋住自己的帳篷,在不大的帳篷里的一張像是工作枱的桌子上點着一盞油燈,燈旁是一張床,一個老人坐在床前,頭髮亂成一團,像是頂着一頂破爛的圓頂帽子一樣,頭也不回,伸出了一隻手:「碘酒。」
左右兩位跟着啟的人將火把熄滅,便聽到了老人沒禮貌的使喚聲,正要呵斥,卻被啟抬手打斷,並在桌子上翻看起來,最後遞給老者一瓶黃棕色的藥。
在老者面前的床上,躺着一位正在昏迷之中的年輕人,衣着怪異,雙臂被籠罩在厚厚的皮革里,只有雙手裸露在外,胸前有一個用線縫上的規則區域,口袋旁邊有一個正在反射油燈光芒的東西,連接着衣服的兩半,像是能打開這件奇怪的枷鎖般的衣物的開關。他的雙腿也被長長的黑色皮革包裹,腳上穿着未知材質的履,也如同胸前那開關一樣,反射着光亮。
藥劑師指了指男人胸前:「喂,你看,這東西好像我們的籃子,一樣是裝東西的,不過它可以被打開,比我們現在的開關簡易多了,還有旁邊這個也是一樣的,像這樣。」
藥劑師上下拉拽這那個器具,裏面的空間被裸露出來。
「這是我從裏面拿出來的,你們看看。」藥劑師指着桌子上的一個方形紙片道。
啟向着藥劑師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幅很細緻的畫,畫上是這位少年和另一個女子,看得出畫畫之人已能窮盡丹青之妙,畫出的畫作上的人物竟與活人無異,即使畫中的兩人面貌很醜陋,但是仍然不妨礙作畫者展現出的高超技藝。
「這是......紙張?」啟在心底感嘆了一下,隨即才想起部落里很久沒有畫家這個職業了,作家也沒有了,理由很簡單,因為火把在洞穴里屬於貴重物品,而畫畫寫作這種追求精神境界的東西,很明顯不能支撐他們消耗火把的代價。
「啟大人,他好黑啊,不怕陽光的子民都是這樣的嗎?」雙胞胎中一個開口道,「真是醜陋的外表,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都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奇異的膚色。」
「立夏!別亂說話!他是別的部落的人,我們應該尊重他的外貌,我們都是在太陽底下求生的人,不應該隨便去評判!」另一位看起來是哥哥的開口,他的名字叫做立陽。
啟看着眼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傳說中的神的子民,在火把下,啟部族的白皙皮膚依舊能看得出來,而床上的青年明顯已經脫離了自己部落的膚色,是一種從未見過的黑黃。
「仁前輩,是族長叫我來的,他到底是什麼問題?」啟詢問那位藥劑師,後者將一根針管拿了出來,將旁邊的一個藥瓶掰開,吸出了一管藥劑,扎進青年剛被擦拭過碘酒的手臂,緩緩推入。
「正在發燒,全身七處骨折,後背有明顯的擦傷,從他的嘴唇來看,還有點脫水。」
「這麼嚴重?是和什麼東西交過手嗎?野獸?」
「應該不是,如果是野獸的話,會攻擊人的野獸一般都有鋒利的牙齒和爪子,他身上沒有抓痕,也沒有被撕咬的痕跡,只有擦傷,這倒是......有點像跑太快突然摔倒?呵呵,不排除是什麼大蟲抓住他跑結果突然把他摔了出去。」藥劑師自嘲般笑了笑,指了指青年,「他的身體相較我們來看,強壯得有點過頭了。」
「嗯......畢竟他連藍陽光都不怕,不強壯才是有問題。」啟沉吟了一下,「仁前輩,他多久能醒?族長想見見他。」
「多久能醒?哈哈哈哈......」被稱作仁的藥劑師突然笑了起來,「我尊敬的啟大人啊,他的狀態你也看到了,即使他是武安,這麼多傷也足夠他昏迷上十天半個月了,哦,剛才忘了告訴你,他後腦勺上有撞擊的痕跡,所以才會昏迷,而且這種傷是很容易失去記憶的,如果族長是想問他一些什麼事情,那你還是告訴他不要抱太大希望為好。」
啟目光閃爍了一下,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啟大人......?」立夏突然開口,指着青年的手「剛才他的手,好像動了。」
「動了?哈哈哈,你看錯了吧,我只不過給了他一針抗生素,又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即使要醒也不可能這麼快的哈哈......嗯?」仁正大笑着,突然眼睛瞪得像銅鈴般大小。
床上躺着的青年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很是明亮,帶着些許憤怒,在跳動的光亮里直勾勾盯着四人的方向,聲音因缺水而沙啞:「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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