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流 第二十章

    伍何依舊噤聲笑待。那貴姑娘閉着的眼睛幾經抽動,忽地起手開始擺弄器具,攪弄糖漿,不一會竟是弄出一個葉狀劃糖,且劃的還十分精緻,全不像是閉着眼能做出來的。所謂心靈手巧?伍何正是驚異,見她將劃糖遞上前來,竟睜開了雙眼開口說道:

    「子郎!吃糖......算我送予的......請子郎嘗試......不要戲弄我!」

    聽得,伍何心中難免有所愧疚,又見她眼睛渾白無神,確是瞎的。本是欲玩笑所謂的敗壞顯貴,可她這幅模樣實是不似敗壞、驕橫之類。怎能扣論攻之?伍何便是接過劃糖,打着哈哈說道:

    「嘿......小姑娘,真是抱歉哇,剛才起了些玩心,故意逗弄姑娘,實是過錯啊......但我也沒什麼能補償姑娘的,不如受姑娘一拳?」

    那姑娘聽得伍何尬笑的話語,愣了下,漸漸被伍何請罪的語氣撫慰慌張,且又聽得最後一句後,是逗樂開來,眨了眨渾白雙眼說道:

    「沒事,子郎,糖已經做出來了,且嘗嘗給個評鑑,便算是給我的補償......」

    聽得,伍何更是感嘆,普陽竟有此般善意的顯貴?實是是讓伍何心中又有所認知。

    伍何便從了她的說法,吃了糖。怎麼說呢?伍何前時可從未吃過這類東西,此番一嘗,只能實的感到好吃,至於如何評鑑,伍何有些拿不準。

    待伍何思索兩息,便是運用從書得來一些稱善的言語侃侃而夸。因為伍何看得雜,其中某些讚詞實不適用稱善此,也被用出來胡夸。

    這可聽得那貴姑娘一愣一愣的,心中橫趣生出,直感新奇、歡悅。

    幾息誇讚過去,那貴姑娘神色欣欣,有所疑惑的開口道:

    「子郎,真是十分有趣唔......可怎麼不在主道遊玩,反是來這裏呢?」

    這不應該他來問?伍何生怪,後便是無所謂的撇了撇嘴,開口說道:

    「那裏氣味雜亂齁心,耐不住哇,所以跑來偏巷緩緩氣。倒是你,為什麼一人在這?」

    「大家都出來了,我也不想悶在家裏,但我眼睛是怪狀看不清物類,怕在迎道生了錯事,所以就來這裏玩玩」

    眼睛沒完全瞎?雖是如此,但無人旁助也實不行哇。伍何接着問道:

    「你這攤子,你自己弄的?」

    「不是,一環幫我弄的,她現在應該是去主道玩。」

    「這一環不陪着你,反是自己去主道玩?」

    「沒必要困累她,且我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在這就很和我心意了。」

    一連串的問答,讓人感覺像是親友之間的關切模樣。對於如此乖巧、近人的貴姑娘,伍何心緒感嘆,開口說道:

    「小姑娘真是有一顆善良誠然的心哇,能在普陽中保持這份心可真是難得......」

    聽得這句話,那貴姑娘頭便是歪向伍何,發出疑問有些不解問道:

    「家人對我十分愛護,致使我與其他人交流的機會很少,而對普陽的認知便大多都是從家人口中得知的,似乎普陽在子郎眼中有個別的模樣,那是如何的?」

    聽得,伍何怪異,看了眼那姑娘,心緒浮生。與這善意、純潔的顯貴說些什麼好呢?揭露所見所聞的黑暗?還是大談書中的正氣美好?伍何不由的有些皺眉,待兩息沉吟後,便是撇了撇嘴,開始侃侃說道:

    「那可有得說了......其中最為害命的就是上位者的所思所行咯,驕奢淫逸是其姿態,扭曲惡劣是其心態,於普陽中大步遊走,聞者失色見者恐神。」

    聽得此般浮誇似不實的言語,貴姑娘神色忽地憂峻起來,思索一息,急切的開口辯解道:

    「並不全是這樣,普陽也有好的人吶......他們一直在為普陽人民更好的生活努力着。」

    好的人?伍何腦中想到了兩個人——任公子和吳三元,且似乎他們的地位似乎還不低,但又如何?伍何繼續說道:

    「不過聊勝於無,杯水車薪罷......普陽的民眾將欺壓看作正常的事,在欺壓中苟求安活,日來久矣,可是未感受着所謂『努力』的上位者的澤潤哇。」

    「且上位者所謂的人民,怕不僅是高官顯貴與和其關聯的人罷......這『更好的生活』想來不過是少數人的,對於其他人或許反是更大的欺壓。「


    伍何仗着貴姑娘不能視清,說的毫無顧忌,即使他多少明白眼前這貴姑娘有些不簡單,但她可看不清伍何的面貌,他便全不在意。

    今夜是只此一次的廣闊境地下的似夢時光,伍何的心性自是為此大放開來,且又瞧得這貴姑娘認真的神情,他趣意更便是盎然,於是嘴巴一張,所思所想全跑出來。

    那貴姑娘臉上泛起困頓難色,似是愁思難得解模樣。而伍何只是空口而談,沒帶實事,便當是使得姑娘叢生疑惑。

    伍何的見聞也是可以作為添油加醋的實事,但如此,引得那貴姑娘心泣神傷,害傷為數不多的貴善人怕是不好哇,便是就此使她自己困惑更好。

    貴姑娘開口遲鈍的說道:

    「怎麼......會是聊勝於無?更不可能是......更大的欺壓呀......」

    「嘿,許多事情向來荒謬不合理。」

    伍何語氣輕鬆,臉色趣笑無所謂,見貴姑娘遊動無神的雙目看向他,是呈幅愁思的乖伶模樣,伍何臉色更是笑開,要與這貴姑娘再一番說詞,便是開口說道:

    「上位者緊密相連,某些看似為善的舉動或許別有目的,另有門道......」

    貴姑娘閉上了雙眼,靜聽着伍的何侃侃之言。伍何見她似閉眼默思的模樣,更是自顧自的大淡自己的想法看法,似是找着這些日久以來的胡思亂想的唯一作用——與人胡吹,悅己心神。

    看得雜,想得多而亂,便是使他越說越起勁兒,越說越來胡扯,各種奇怪引喻滑稽的說出來,使得論說對象的混賬模樣,極為怪異的「繪聲繪色」

    那貴姑娘是未曾聽聞過這些說詞,全程閉着眼,神色異常波動。

    伍何說得都對嗎?並不,多少有些過激雜於其中。但伍何本就對這想得久且深,是能把其圓得讓人咋聽起來,邏輯連貫,似無過激的地方。只要貴姑娘認真推敲,便發現全是顧自的妄想,無來實證。

    說得散漫,便是扯到如何解決普陽官民相離、水深火熱狀的誇誇之論。伍何他不僅說出如何從權貴下手,還另闢蹊徑的說出以人民為主導動手。

    這可使那貴姑娘深受其震,竟是忽地復睜開雙眼,面色驚異的看向一副洒然無所謂的伍何,後更是睜大眼睛,似是極為驚奇伍何這人模樣。

    嘿?伍何將往日所想脫出,正吹的痛快,見貴姑娘突兀吃驚的看着他,心中怪異。他也知道這些言論怕是有些驚人,可貴姑娘吃驚歸吃驚,但為什麼在打量他?

    她似乎能看見了?這是什麼奇術?!伍何細細觀察她雙眼的變化。其渾沉之白竟是緩緩褪去,顯於瞳孔的是實白潤色,此,好似是經歷沐洗,淨去污濁一般。

    見如此一雙似是復回光明的妖異眼睛,是讓伍何心中的泛趣和無所謂一下止住,一陣發愣不知發生了什麼,猛地住了嘴,不在言語。

    貴姑娘見伍何忽地停下話語,吃驚的神色有所收斂,便是拘謹的笑了下,開口說道:

    「子郎姓名謂何?不僅逗趣,還有如此見解,是哪家人喔?」

    伍何心一悸,嘴角抽動。這是能看清了?那豈不是能見我模樣。伍何心緒大感不妙,便是想快些脫身。

    於是,伍何打着哈哈,思索一息開口說道:

    「鄉野村夫,不足入耳,忽覺身有瑣事,先是離去。」

    說完,伍何便是快步往回走,將那貴姑娘的接下來的話語全拋開,似是沒聽見一般。

    貴姑娘見幾句說詞也留不下伍何,便不在言語,而是靜靜看着伍何遠去的匆忙模樣,貴姑娘多少是有些明白伍何的顧慮的。

    讓她可惜的是,沒能與之深入探討一番,待伍何身影全然消失於道中時,她轉回頭看向夜空明月,持着復明的妖異純白雙瞳,神色幽幽,此般畫面好似受月色銀流頃下的妖精,好生仙謐。

    伍何出了旁道,便是又回道主道,其中心緒有些浮動,慰解自己的想道:如此善良近人,應是不會生意攻難他......

    至於究竟是會還是不會,伍何對此沒什麼好憂愁的,便是如常的走,如常的受,只能怪自己屁話太多。

    此時,夜已經開始深了,那季娘娘的雕像在夜色下散發着微光,似是在散發什麼實質的難視物一般。其眼瞳被匠人精心設計,也不知是所謂仙人怪象還是怎的,那瞳孔不似人的模樣,呈凹陷重輪樣。

    這實的使其添上一層生動靈性,配合着它那低頭垂眉伸手的動作更加的神聖耀人,救苦憐難的神仙姿態活靈活現。

    此時,正道的人聲更加的鼎沸,人流也更加擁擠,伍何見,中間是空敞的,兩旁卻是擠滿人。這是在幹什麼?兩旁都擠得已經是快走不動,竟讓中間如此空着?

    伍何抬頭四處眺望便是發現緣由,那時季子來咯。此間人便是主動讓道,使其向雕像處緩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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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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