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有意嗎?」楊奉是真有此意,而且覺得可行,主要這種事他太熟悉了,拐兵向山里跑,然後鑽進山中藏起來,一般不會有人來大肆剿滅。
他不信這些兵士,真的全都願意和袁術瘋,誰都看得出來袁術對外號稱四十萬大軍雄踞江南,純粹在吹牛。
揚州這淮南一部的人口密度已經很大了,願意給袁術賣命的人找不出幾萬來,仁德不施,何以服眾?
只靠袁氏的門生故吏混到現在,坐擁各路賊匪在帳下,操練也不精,軍備未曾細鍛,軍力太差了。
楊奉見過很多關外侯,加上也有一兩年與西涼兵打交道的經歷,他很是清楚如果把袁術丟到關外去,他這些人活不過半年,就會被完全瓜分。
更別說和他族兄袁紹比,袁紹現在才是真正的雄兵在握,你看人家稱帝了嗎?
韓暹面露難色,低頭沉思,戰馬就因其失神的這當口,已經又行了很長一段路,周圍騎兵身影來往,讓他猶豫不決。
「怎麼樣?」楊奉這邊又催促起來,兩人沆瀣一氣多年,彼此都是心狠之人,只要口頭承諾了,那肯定會一條路走到黑。
「你非要給他賣命不可嗎?你我逃出生天后,還能再聚眾盤踞,哪怕不是所有人跟隨,總有要逃亡者,伱注意沒有,袁術給我們的兵,都不是他的精兵。」
「他的精兵被孫策要去了部分,加上孫氏舊部數千人,本就身經百戰,袁術如果沒有孫家人,這些年恐怕早就完了,你看他在匡亭。」
楊奉了解袁術的狀況之後,暗中打聽了不少過往,雖然表面上對他禮恭備至,但實際上,暗地裏深深厭惡,且輕視之。
因為,別的且不說,就只看戰績。
孫堅沒來的時候,袁術總是敗仗;孫堅來了之後,袁術連戰連捷,還取得南陽;孫堅被殺之後,袁術取荊州不利,只能北望,還在匡亭慘敗。
等孫策及冠,養了名望而出,那一年取劉繇、踏揚州風光無限;孫策一去江東,袁術的豫州部分就被曹操攻下,接連喪失了潁川、汝南等肥沃文匯之地;現在孫策直接佔據江東,和袁術劃清界限,然後趁機平定江東來建立自己的功業,那袁術的結果可想而知。
當初打聽完,楊奉當即總結出了這些結論,沒有絲毫引導之意,你讓一個瞎子來看,人家都知道孫氏對袁術的重要性。
「現在眾叛親離的袁術,對你我都沒有恩德,難道你要每日到壽春去稱呼他仲家天子嗎?」楊奉再次喝道。
「你有什麼計策,我再聽你便是,前方找個地方休息整軍,商議一番。」韓暹本來已經心灰意冷,不打算再鬧事了。
這輩子就這樣過唄,當年在雒陽錯過了曹操,誰知道一錯過就是一輩子。
那時候就應該去投曹,聽說曹操對降將一直都很好。
結果投奔楊奉,還聽了他的話來逃亡壽春,奔投袁術。
今日又要做選擇。
韓暹很想勸他冷靜三思,有時候每一次選擇都以失敗告終,可能不是運氣問題,那就是眼光不好。
「好!」
楊奉聽得出韓暹也被自己說動,動了卷兵而走的心思,於是在走了一炷香後,剛好逢山林小溪,停下來駐軍休息。
兩人也樂得借河邊取水的時候,交頭接耳。
「這一路,我已想明白了,」韓暹面色鄭重,雙眸凝實,「此生領兵歷戰不下百場,勝負各有卻也未曾身死,如此倒也不算什麼。」
「今日之況,以往也遇到過,若是要說動這些人,不如先攻下鍾離城,在城中以親信將將士匡於城中,而後於高牆之上設弓箭手,再遊說之。」
「嗯,此法甚好」
楊奉輕輕點頭,心中已經思索良久,越想越覺得可行,這一萬人裏面,親信還是有的。
畢竟都不是袁術的親兵精銳,也都是賊匪而聚,多是各處的降兵,說白了也都是狡猾之輩。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當即敲定此略,又在行軍途中拉攏了三名部將,讓他們到暗處去,出來時候各人的神態都有所沉色。
就這樣沿河而走,跨過濄水貼進鍾離,但在一個坡上,居然遇到了前來伏擊的敵將。
楊奉與韓暹本來都認為不可能有敵軍來,沒想到遭到了伏擊。
典韋自山坡內殺出,於中段帶騎兵沖陣,斬殺亂了陣腳的兵馬,在如同野豬一般左衝右突之後,就從陣中殺出而走。
因為來得太突然,且走得也乾脆,斬殺幾百人後,攪亂了行軍的路線,楊奉當即派人去追,同時命韓暹帶四千人直奔鍾離。
他們也不傻,此刻見到這莽漢將軍帶了數百人來,馬上就明白鍾離的守軍一定不多。
而既然他都來伏擊了,也就足以說明郭誼沒走,極有可能將他圍堵在城內。
如果可以抓住郭誼,那結果又不一樣了。
畢竟袁術此刻最恨的人可能不是其餘諸侯,也不是漢室天子,應當是這個郭誼。
他一直說忘了郭誼是誰,但每次提起匡亭咬牙切齒,文武就知道他還沒忘。
於是,韓暹奔鍾離城,楊奉則是緊隨其後去追典韋。
在下一個路口,兩軍又再次匯合了,楊奉稍稍考慮之後,立即笑道:「我明白了,這人不是來引開兵馬的,就是先行伏擊,打探頭部,然後將消息帶回去。」
「或者,也有安軍心的作用,自古勇猛者皆會如此,他在戰陣之外游離一周而安然無恙,足以讓守城將士奮勇。」
「應該立刻追擊,不能讓他就這樣安然回到城內!」
「不錯!」
韓暹深以為然,兩人敲定之後決定深追,沿着道路一直緊追不捨,始終保持典韋等戰馬奔騰起來的塵灰在視野之內。
又是追逐良久,已從坡上進入了山谷,此時兩側山林影影綽綽,讓兩人心有餘悸,期間吩咐下令注意兩側。
不過追逐過後不見伏兵,心中甚安,等過了山谷,又有平坦地勢,可通行三馬並騎,其餘步卒快速奔跑緊隨。
不過還是晚了一步。
快要天明時候,他們眼睜睜聽馬蹄聲遠去,然後消失於無,再看時已經拉起了城外吊橋,一條深挖的壕溝橫貫城外,護住了城池。
楊奉喟然嘆道:「可惜,如果馳道再長數里,可斬殺之。」
「現在該怎麼辦?此城內肯定是重兵把守,我料定郭誼是在等援軍,他據守此地,不曾退兵自山里而走,又沒有多少給養應該是等着內外夾擊。」
韓暹看得這地形,他們整個進軍過程中,已經深入山谷,將腹背都露給了敵人,應該要派出兵馬沿途將關口把持住,隨時監視後方是否有兵馬身影。
「不如等步卒到來,早攻郭誼。」
楊奉眯了眯眼,陷入了沉思,「不知他步卒行軍有多少人,等我想想。」
兩人下馬來,和許多副將一起在坡上觀察城池地勢,在想到了來時道路後,彼此也都將所想道出。
最終楊奉輕笑了起來,「諸位的意思就是,郭誼現在進可等援軍到來夾擊,退可至後山出逃,而達淮陵,而實際上他的糧草不一定足備,我們只需等待他無糧之後棄城,就可安然無恙的進城接收,是嗎?」
「此最為穩妥也,何苦去攻城?作那困獸之鬥?!」
鍾離是有後路的,而這繞到鍾離城另一側的道路,要經過山壁小道,戰馬不能通行,只能人力攀爬過去。
這又是何等的艱難。
楊奉冷笑,「或許這也是計策呢,郭誼如果料定我們不敢攻,就在城中等待援軍,到時後方一亂,如何是好?」
「再者說了,他無糧,怎麼敢守城,城破時候,還有儲量較多,分於民尚且可以供數日之食,何況他軍中人馬不過數百。」
「我意攻城為好,等待步卒天明時到達,立刻整軍攻城,以探郭誼虛實,又何必去等他數日。」
「打也有謀,不打也有謀,不如打的好,」一位將軍當即點頭,「起碼主動出擊,還可力戰求勝,等那可就是坐以待斃了。」
「說得好,」楊奉不由得感慨,這裏還是有明白人的,郭誼擺下這欲走卻不走的姿態,分明就是明面上逼其不攻。
若是求穩者,不攻則被圍,攻反而會讓他們慌亂。
打仗虛實之道並不難也,明白敵人想要什麼,不讓他達成目的就行了。
楊奉看出來郭誼想要夾攻的陣勢,於是更下決心。
等他的步卒到後,整軍半個時辰,擺開了陣勢直接攻城,同時派出騎兵到兩側去尋路,若能找到道路則立刻繞行而攻。
而此刻,天光早已大亮,剛巧天氣乾燥,兵臨城下時,城頭上已經不見有人了。
這更加印證了楊奉的猜想,郭誼果然只是在視敵強硬,假裝堅守。
好嚇住敵軍以等待援軍,現在提前探知到他們嚴陣以待,只能棄城而逃。
他根本沒有守的打算,只是試一計罷了,成則有建功,失算則退走。
「阿暹,分兵兩千給你,去追郭誼兵馬蹤跡,不能讓他輕易逃脫。」
「其餘人進城先行據守,守住各處要道關隘,巡查各處是否有伏兵,查明附近敵情!」
「喏。」
兵馬齊動,整軍而進,韓暹點兩千人帶人抄路繞大路去截擊,勢擒郭誼。
楊奉則是進城。
過了壕溝後,看城上更加清晰,連旗幟都零落倒下,遠處得見城門都是翻修過的,並不厚實,於是心中更為放心。
怪不得郭誼不守,這城池矮小,而且城門破裂,不是易守之地,估計平日裏根本不注意加築城防,這才導致這城池易失。
「呵呵,哈哈」楊奉在城下抬頭,還是沒見到守軍,此刻也有些得意,「沒想到郭誼此人,真就是趁機突襲來劫掠一番而已。」
「以此亂境,以為前哨也,貪功至此,豈能是名將?!」
楊奉自問也是當過大將的人,知道郭誼這一趟的意義所在,相當於把揚州淮南一部的邊境摸一遍,就好像是來巡察邊防一樣。
如果沒有把守到位,就會被他得手,把守到位的則是觸之即走,為曹操先行得到大量的軍報。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裏卻也佩服郭誼行軍如此謹慎,非利不往,且不辭行軍勞苦。
但此刻想不了這麼多了,還是進城為好。
楊奉進得城內,安置將士,也不分派房宅,只是搜尋幾處後便不再管。
城中堆積稻草處較多,酒罈罐子也無多查,已確定無人。
於是住進了衙內,準備等待晚上韓暹回來,幾人和拉攏的副將商量大事。
如果一拍即合,那麼便可佔據鍾離,再退去山中,將附近城池都抄掠乾淨,大賺一筆。
他現在已經在期待了,想快點進入到自己拿手的環節,帶兵打仗哪有搶劫來得痛快,這種事,哪怕曾經貴為口頭上的大將軍,也是熟練得令人動容。
結果到了晚上,從東門起開始有人飛報火起,幾名副將本來就敏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而楊奉在衙內也並不在意,還是繼續休息安睡,他已經準備了數道巡防,不會有遺漏才是,可能只是不小心走火。
「撲滅了就行了,」楊奉嘟囔幾句,吩咐來人退下,他又繼續睡去,要等韓暹回來再通報。
等他睡下不到幾個呼吸,又接連有兵士來報,城中四面火起,不光是東門,還有南、北兩處,許多民宅已經燃起熊熊之火。
再加草料堆積極多,不知何時已經颳起了東風,自東而來的大風,助火勢直接燃向了西面,而後便是房屋接連起火。
「什麼?!真起火了!」楊奉此刻哪裏還有心思睡覺,拿起衣服趕緊穿上,出來時候只覺得熱氣撲面,肉眼可見各處都有丈高大火,將城中覆蓋。
而城內嘈雜之聲也逐漸傳來,其餘將士已經開始亂了。
「怎麼回事!為何如此大亂!!」
「將軍,將軍!」門外有人奔跑進來,跌在地上,滿面焦黑,大喊着:「幾名副將說將軍要反,已經拉攏數人,忽而互罵起來!打得不可開交,已要劫了彼此錢財奪門而出!」
「啊?」
你們也叛變了?!
楊奉登時目瞪口呆,這,這怎麼會被發現的?!我行事縝密且挨個拉攏,那些人也不像是暗探之輩啊。
難,難道說
這些兵是藉口如此,趁亂想要搶錢而逃?
他娘的,原來有棄袁術之心的人還真不止是我一人,豈非是人人都想叛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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