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家重要嗎?或許並不重要了。
曹操思索了片刻,心中已有決斷。
在志才得荀彧推薦而來時,我曾禮賢下士,與其三夜相眠,徹談理想,大業抱負盡可言之。
郭誼來此,不可因年歲小而怠慢,他雖是後生,但所學廣博,且為人上進,在妙館亦可學,一本書、一壺酒,便可得學一日。
此人性情也是妙哉,可為當世之奇士也。
豈能因家之故,不聽其言?
曹操微虛雙眸,微微晃動。思考許久,而後雙手相合,拱手道:「先生盡情所言,我悉盡聽之。」
郭誼鄭重還禮,同樣也是鞠躬而下,道:「天子西遷時,並非是他所願,而是董卓劫駕而走,如今聽聞消息,董卓誅滅而李傕郭汜再次亂朝。」
「此時應當廣接自西來的余臣家眷,擇地安置,同時佔據豫州,豫州潁川一帶,當初舉官吏在長安者不少,應當和家中還有通信。」
「信件相連,便可達長安之聽,主公可知曉天子之動向,在下看來,天子遲早會東歸,而我等應當穩住兗州局勢後,等待迎接。」
「天子為天時;豫、兗、徐三州山川之固為地利;民心所依、將士用命,則為人和。」
「三才所聚則為上策。」
郭誼接着道:「來年待秋收之後,當等豐收以惠民,趁群情高昂時,擇其時機,可占徐州,如此一旦得占,徐州可為糧倉囤積之地。」
曹操若有所思之後,眼神逐漸清澄,心中對兗州這一片的藍圖也慢慢清晰。
天子,山川之固,民心所依。
三者在手,便代表着牢不可破,數年累積可得無數錢財米糧,而有天子之命在手,奉令以伐不臣之人。
如此,才是上佳之選。
「這數年間,當以此為準,努力達成矣。」
曹操最終感慨的點了點頭,這一番策論,為他打開的當世所望,更多!
戲志才或許當初已經嘔心瀝血了,但看似完美的方略,只是顧及了地利之固,可以緊守領土,不斷壯大。
但郭誼則是更注重民望!道義所在!
而且,天子極其重要。
「這都是,你在這妙館之中想出來的?」
你們山野出來的謀士,和望族出身的的確不太一樣
「啊,」郭誼忽然一滯,「對對對。」
您說是就是吧,這樣的名聲傳出去,好似也不差。
一本書,一杆筆,在妙館,戲沉迷其樂,而郭也不改其心。
日後傳出去,叫我一聲,東漢小顏回不過分吧?
「哼哼,」曹操坦然一笑,刺此刻也接受了郭誼的這些樂趣。
誰人都會如此,無需要求一個人盡善盡美,人總歸還是要有點缺點好。
郭誼,說來說去,還是喜歡美的東西,或者是女子。
「哼哼哼,哈哈哈」
想到這,曹操忽而大笑了起來,酣暢淋漓,一直以來的疑團,今日在心中全數解開。
無需郭誼再多解釋,他一樣可以明白今後十幾年都可沿用此法。
就能夠穩住一片山河,至於如何聯合在外諸侯,遠交近攻之策,那便是屬於外政了。
打仗,從來都不是一戰而就。
在大戰背後,比拼的東西還很多。
這一夜,曹操又和郭誼、戲志才商談許久,就方略上很多細節進行商議,而這妙館的燈也直到早上才逐漸熄滅。
在早晨出來後,曹操意氣風發,隱隱有雄主霸主的自信面容,負手而上戰馬,再回衙署。
至此,郭誼榮升為東郡郡丞,又將夏侯惇定為東郡太守,雖是搭檔輔佐,但郭誼可跟隨曹操左右。
「行諫憲之事」。
這是曹操對郭誼的勉勵,同樣也是郭誼自己本人強烈要求。
當時決定賞賜擢升之後,郭誼就力求此位,而在東郡,乃至整個兗州也確實缺少諫言官吏,很少有人去做監察之事。
因為太得罪人了,士族多是彼此聯姻,互有舉薦之恩,很難有人會站出來指出不明之罪。
而且,就算是寒門和白身,一般人也得罪不起,不敢隨意進言。
郭誼非要選個言官
曹操雖沒明白為什麼,但還是用一個郡臣的官位來保護他。
若是日後元讓尊重的話,也能壓住不少宗親。
同時,屯田令在準備了一年後,於今年開春的春耕時期,井然有序的進行。
青徐百姓百萬眾,沒有任何怨言,依照去年秋、冬兩季的安排部署,在各地擇田開墾、耕種,配以桑陌等事,一派祥和。
主要是這百萬人得了曹操的糧食,又聽聞各地官吏在今年冬天不斷收治難民,已經確信曹操的確是良主、明吏。
或許聽從他的政令,以後真的可以收穫富足。
自此,郭誼的名字,不光在數萬百姓的口中流傳,也逐步傳到了兗州各地官吏的口中。
許多人雖未謀面,可知曉開春的軍屯、虎豹騎大功,都是出自這個人之口。
陳留郡。
治所衙署之內,張邈在得知此消息時,沉默了很久,幾乎不願和周遭的人說話。
來往進出的謀臣將士,他都是魂不守舍,主要是這消息也並非是來自於流傳的風評,而是曹操寫給他的一封書信。
一直到晚上,才真正接受了這個消息。
此時屋舍內,大腹便便的張邈身穿褐色的袍服,在火坑前取暖。
在外有不少人侍衛正宿衛,一名身披戰甲的虬髯莽漢,將房門合上後,走到了他面前來,兩人相對而坐。
「兄長,此事已經不容猶豫了。」
此時坐在張邈身前六尺余的壯漢將軍,是他的弟弟張超。
滿臉的急迫,見張邈並沒有反應,立馬又急切的勸說道:「兄長,不可猶豫了。」
「曹孟德若是今年秋收之後,或許就真正得我兗州民心所向,我們就只有稱臣了。」
「他寫來的書信里,袁紹對你根本不念當年情誼,只想借他只手將你斬殺,這次書信來,又有催促。」
「一次兩次曹孟德可能願意,但若是日後久了,已心中煩躁,又或者是曹操他要兄長騰出陳留太守之位,又該如何?」
「就算他不會如此,我們也不可將性命,交託到他人的手中,任人宰割。」
「弟聽聞,前番冬災之時,曹操一邊仁義收治難民,彰顯其仁德,但暗中,已經將邊讓、王禹等人暗中下獄,早已死去多時。」
「說不定,遲早就到我們頭上了。」
張邈聽聞此話,總算有些動容,茫然的目光陡然一收,回過神來盯着他看。
喃喃道:「曹孟德,任用白身寒門,對士人並不崇敬,此是離經叛道,但也是無奈之舉,接下來,兗州任用皆為他的人。」
「所謂唯才是舉,是否是他說誰人有才,便是有才?如此這些人追隨了他,現下當然不會追逐於官吏職位。」
「可日後富足了,一定會逐步升任,到時像戲忠、郭誼等人,便會出任各地為政。」
「我,我危矣,危矣,我不光聲名不復,且還要為孟德所吞沒,他遲早會以我之首,獻於袁紹啊!」
張邈此時越想越是如此,曹操寫給他的書信里多是勉勵、安撫之語,以定他之心。
可每每想到曹操虛實無度,奸詐狡猾,便覺得這是緩兵之計,乃是在為今年秋收而緩。
等待其實力雄厚之後,豈不是一樣要用對待邊讓等名士之法,來對待我?
張邈想到這,閉目仰天,臉色滿是憤懣之色,結局定會如此。
自討董後,我與袁紹背道而馳,幾番阻撓他大計,又率眾儒不尊他想另立天子的想法。
袁紹果然想殺我之心甚矣,現在孟德和袁紹一人在兗,一人在冀,同氣連枝,中間相隔不過一條黃河。
他豈能沒有殺心?
「公台那邊,怎麼說?」
「早已多次來使,靜待時機,可邀在外諸侯進兗,與曹操相對,或許能得兗州,我們只要以曹操得此官位不正,驅逐金尚為名,再佔據局勢,便可得成。」
張超當即起身,面露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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