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矜沉默了幾秒,笑了笑,道:
「沒什麼事,就是最近換季有點感冒。」
她的表情不似作假,很是隨意地晃了晃手,「你也知道,女孩子容易體寒,很正常的。」
說完,還給謝司衍遞了個安心的眼神。
這個說辭十分勉強,謝司衍當然不信。
但瞧着溫矜神色,知道也問不出別的來。
他揚了揚嘴角,聲線又低又冷,「最好是這樣。」
「幾年不見,怎麼變得這麼囉嗦了?」
溫矜避過眼神交流,嫌棄道:
「都說了沒事,你別因為自己是個醫生,為了炫耀自己的醫術高超,就故意說這麼嚴重。」
見人還在用那副神色打量自己,語氣稍微有些惱怒起來。
「你還能比我更了解我的身體?」
這個話題轉移的有些生硬。
謝司衍移開眼,冷漠敷衍地哦了聲。
「不信?」她問。
「我信你個大頭鬼。」謝司衍不那麼含蓄地翻了個白眼。
他知道溫矜過去對待自己不願意回答的事,要麼惱羞成怒地糊弄過去,要麼直接忽略冷處理。
至於現在嘛.....
他用餘光瞥了眼身旁的人,心裏呵呵笑。
也就這點忽悠人的本事。
正巧江鶴眠出來了,見兩人這樣,眉梢一挑,「喲,吵架了?」
十足的看好戲且幸災樂禍的姿態。
溫矜閉了閉眼,心下嘆了口氣,拉了拉身邊的謝司衍,待人彎下腰時,湊近他耳邊,咬牙切齒道:
「打住,閉嘴,過會我給你交代。」
只是瞬間,謝司衍臉上的表情就燦爛了起來。
直起身,滿意地點點頭,跟得了好處的老狐狸一般。
或許是因為江鶴眠,所以溫矜才改變了主意。
因此,謝司衍瞧着江鶴眠心裏也愉快不少,甚至還對人笑着點點頭。
江鶴眠皺起眉,只覺得他沒安好心。
他看向溫矜,看到對方一臉鬱悶加無語的表情時,更加覺得莫名其妙了。
就他洗碗這麼一會工夫,這兩人到底聊了什麼?
溫矜這個張口就來還胡說八道的老狐狸居然也有這麼憋屈的時候。
看起來毫無招架之力,不僅啞口無言,似乎還惱羞成怒了。
那眼刀飛的,幾乎無差別攻擊。
「你再休息會吧,我跟他還有點事要聊。」
溫矜咳了聲,壓下心底泛起的情緒,招呼謝司衍上樓。
她臉上沒了笑意,眉眼間有些愁緒。
雖不是那麼明顯,但對於江鶴眠來說,已經足夠了。
來到溫矜房間後,謝司衍十分不客氣地霸佔了房間內唯一一個舒服的椅子。
溫矜揉了揉眉心,無力地丟下兩個字,「問吧。」
「破罐子破摔了?」謝司衍沒忍住笑,調侃道:「這才對嘛。」
「對你個大頭鬼啊。」
溫矜嘆了口氣,往床上一癱,虛虛地闔着眼。
被擠兌回來的謝司衍也沒有生氣,無聲地笑了下,眼神落在她身上。
也不說話,眸底的情緒漸深。
沉默了好一會,溫矜把手搭在自己眼睛上,溫吞出聲道:
「你確實,比我想像中要厲害很多了。」
能從溫矜口中得到一句真心實意的稱讚,是一件很難的事。
因此,哪怕是一直生活在鮮花和追捧中的謝司衍,也不可避免地心情舒暢了那麼一會。
他一手托腮,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身心愉悅的狀態。
「真難得,居然不是冷嘲熱諷。」
謝司衍很懂得禮尚往來和人際交流的你來我往,自己舒坦了,便也隨口誇了句:
「你也不錯。」
哪知,一向喜歡別人崇拜稱讚的溫矜倏地笑了聲。
這聲低笑,落在安靜的房間內,十分突兀。
竟還能聽出幾分異樣的情緒。
「你笑什麼?」他微微皺眉。
「我笑你還是這麼天真。」溫矜慢悠悠坐起身。
她臉上掛着一點難以捉摸的笑意,忽然道:「挺好的。」
謝司衍沉默了幾秒,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試探出聲問道:「你消失的這幾年,過的不好嗎?」
自從五年前那件事發生後,溫矜只留下一些隻言片語,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關係網,聯繫賬號,甚至是她的學校和家裏,都再找不出一絲蹤跡。
他這次能聯繫上溫矜,也是因為她前幾天登上之前的賬號,時隔幾年後,發的第一條動態。
那條動態幾乎是在發出去的一分鐘後,他就收到了十幾個電話和消息。
來自不同的人,但傳達的意思都差不多——他們比較猶豫,不敢主動聯繫溫矜。
自然,聯繫溫矜這個混世小魔王的差事,最後就落到了他身上。
而哪怕是他,也是斟酌了好幾天,才匆忙下了決定,下飛機的那一刻,不給自己留一絲餘地的就撥出了電話。
好在,溫矜接了那通電話。
並且沒有一絲羞愧,毫不客氣地就指使他別回家,先來干點活。
於是,他在半夜,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點,敲響一個陌生地點的大門。
然後,門打開,迎面是許久不見的溫矜。
她的模樣長開了些,漂亮了些,也更溫柔了些。
過去那些張揚熱烈的美麗和性格,被通通壓下去,糅合成一個柔和溫吞又不那麼強勢的溫矜。
她確實,變了些。
不似從前。
謝司衍緊緊盯着她,從心底傳達出的感受從未如此透徹。
然後,他接受了這個不可更改的事實。
帶着幾分熟悉的不着調和不正經,扯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像從前一樣圍在她身邊,插科打諢,隨意散漫。
直到,發現一些不在預料之內的事——她好像生病了。
而且,溫矜不願意告訴他。
這個認知,讓謝司衍陷入無措,開始彷徨。
他以為,一群人中,至少還有自己,是永遠不會被溫矜排除在外的。
帶着萬分小心的試探和打量,在溫矜不抗拒和默許的態度中,隱約察覺出幾分熟悉的過往時,謝司衍簡直欣喜若狂。
一瞬間,心裏簡直炸開了萬千煙火。
但哪怕是如此,問出這句話,謝司衍也醞釀了許久。
怕自己唐突,怕自己沒有那個立場,更怕溫矜會搖搖頭,然後笑着送他離開。
然而,怕也沒用。
問了那句話後,他還有些顧慮,有些疑惑,他想問溫矜,問她:
這麼多年的朋友了,說捨棄就捨棄,真的有把他們一群人當作朋友過嗎?
難道,做朋友就是這樣的嗎?
可以隨意拋棄,隨意逃避,不可以共苦,只能同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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