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夜幕深深,平日裏熱鬧的街頭巷尾人煙裊裊。
寧城的河邊隱隱有幾處火光,多是一些白日裏太忙的人,這個時間才抽出時間來燒紙錢祭祖。
放眼望去河岸兩邊多是已經燃燒過後的焦黑紙堆,河道里放的河燈也只剩下沒來得及追上前面大部隊的寥寥幾盞。
這日便是傳統的中元節,在這麼一個妖魔盛行的時代里,平日裏都不怎麼太平,更何況是中元節這麼一個特殊的日子。
普通民眾生怕遇到點什麼,急急忙忙的祭祀完,甚至沒等紙錢全部燃燒殆盡,便匆匆回家了,沒人敢在外面逗留。
寧城城西,街道中心處,佇立着一處客棧,客棧外掛牌名叫「鳳棲客棧」,雖然日子特殊,客棧卻還掌着燈。
為了給夜深住店的人提供方便,即便是在這般特殊的日子裏,掌柜的也為客人留了一扇虛掩的門。
街頭,一紅衣女子緩步走來,她步子閒適,和那些匆匆忙忙回家的人形成鮮明對比。
她看着像是閒庭漫步,特意在晚飯後出來散步消食的一般悠閒愜意。
她到客棧門口,抬眼看了一眼「鳳棲客棧」的牌匾,卻沒走進客棧。
客棧里的店小二,看到門口一抹紅色身影,打算打開門詢問一下客人是否要住店,結果他一打開門,門外的紅色身影卻不見了。
「王小五,你幹嘛呢?」
掌柜的見那店小二一直待在門口張望,也不見有人客人來,他不明所以,出聲詢問道。
王小五看了一眼客棧外空蕩蕩的整條街,撓了撓頭,「奇怪啊,我剛才明明看見有一位姑娘在外面,本來想招呼她進來,可是外面卻沒人啊。」
他還小聲嘀咕了一句,「難道是我眼花看錯了。」
掌柜的也沒當一回事,擺擺手,「算了算了,今天日子特殊,該回家的都回家了,該找地方的落腳的想來也已經早早找好地方了。」
「把門關上吧,今天早些打烊了。」
「好呢」王小五一邊答應着,一邊按照吩咐關好門,很快便把那紅衣女子拋之腦後了。
客棧後方的空地處,方才那紅衣女子對着漆黑的一片空地道了聲,「你甘心嗎?」
因為是一處空地,自然沒有任何回應,只聽那紅衣女子繼續道:「不甘心就讓他們都毀滅吧。」
半月之後。
距離寧城不遠的修仙門派,有一個遠近聞名的修仙門派名叫蒼辰山派。
蒼辰山派有四個峰,以春、夏、秋、冬命名,其中春之峰是掌門所在的議事峰。
其他三個峰分別住着三位長老,以及長老門下的眾徒子徒孫,以及徒孫的徒子徒孫們。
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從春之峰出來,一口氣飛回了秋之峰。
一口氣還沒喘明白呢,下了飛劍就匆匆往自己師尊和師伯師姑們的修煉場跑。
這可真是個體力活,可是誰叫他是峰上最小的一個弟子呢,無論是年齡還是資歷,還是輩分,他都是最小的。
哎,這該死的輩分,少年抹了一把辛酸淚,認命的繼續捯飭自己的兩條小短腿前行。
很快,便到了修煉場,在那亂七八糟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容貌氣質都很突兀的清冷身影。
那位仙君猶如鶴立雞群般,在人群中脫穎而出,整座山就他一人身上仙氣飄飄,可謂真正的仙風道骨,容貌更是異常出眾。
其他人都不及自家師尊好,少年在內心吐槽了一番,為自己有這樣一位出色的師尊感到自豪。
「我的親師尊啊,卯正可算找着您了。」
少年激動異常,恨不得撲過去先抱住自己的師尊哭會兒,看看他師尊能不能下次師伯們讓他跑腿的時候,護着他點?
可是不行,還沒等他撲上去,他那一向冷清居高的師尊就閃身躲了躲。
那意思是,大膽狂徒,休得碰本座一片衣角,本座的衣角豈是你能玷污的?
雖然他師尊還是一如既往面無表情,只是渾身上下冒着冷氣,可是卯正覺得自己就是能讀出師尊內心的聲音,畢竟他已經跟隨師尊好幾年了,對自家師尊的脾性還是有一定的了解。
「什麼事?」他的清冷師尊開口問道,連聲音都是這般冷冷清清毫無溫度。
隨着他問出口,其他師伯師姑們也不繼續練習了,都圍了過來。
卯正立馬恢復正經,「掌門說寧城有家客棧,每天晚上都有火燒起來,那火很奇怪,怎麼撲都撲不滅,影響生意。」
「已經探查出有輕微魔氣波動,所以讓我們秋之峰派人去看看。」
「沒有無辜的人死吧?」一師伯問道。
卯正搖了搖頭,「目前為止並無人遇害,只是那火燃的蹊蹺。」
那師伯瞭然,轉而對千暮道,「那正好,千暮師弟,你帶着卯正去練練手吧,這個正好適合他,他也該下山去歷練歷練了,學再多的理論,終究還是需要實踐的。」
另一師伯也跟着附和,「沒大事,大家功課沒做完的,繼續吧,這次機會就讓給天天給我們跑腿的小師侄了,算是獎勵。」
這種沒人遇害的異常事件,通常算是比較簡單的一類時間,他們都會留給新弟子練手。
而後事情就順理成章的定下了。
三人出發前往寧城,至於為什麼是三人。
那是因為他的師姑,也就是他師尊的師妹,也是他師尊的師傅的女兒柳琦諾,非要跟着一起來,所以就變成了三人。
往生界,如今是叫這個名字。
這裏是不能飛升的人、妖、動物死後魂魄輪迴轉世之前的必經之路。
幾百年前的往生界沒有秩序,一盤散沙,混亂非常。
該投胎的不投胎,滯留於此,通過吞噬小鬼來修煉壯大自身,修為高的自封鬼王,又小鬼追隨,便各種引領自己的勢力,爭奪地盤和資源,以此來強大自己的勢力,吞噬那些比他們弱的來修行,一時間,紛爭不斷,雞飛狗跳,混亂非常。
而如今,已經有模有樣,有組織有紀律,同時也有了這方天道選中的王。
一青衣女子立在橋頭,旁邊是一位正在給轉生投胎排隊的人盛湯的老婆婆。
老婆婆盛了一碗湯遞給面前排隊的人,「要走了嗎?」。
「嗯,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終究要去做個了結。」青衣女子淡淡道。
老婆婆拿回婉,繼續盛湯,「兩百年了,你都等了兩百年了,不打算繼續等你要等的那個人了嗎?」
青衣女子:「不等了.....」
老婆婆手上動作不停,出言打斷道:「天下負心人太多,你說過你等的那個人值得你等,既然他值得,你為何不等了?」
女子面上多了幾分堅定,解釋道:「我只是決定不繼續乾等了,都兩百年過去了,他還不曾來這往生界,想來是不會走這條路了,所以我要回去那人間,去找尋他。」
人世間有太多的不一定,普通人和牲畜死後,魂魄會來往生界。
還有很多人並不一定會來往生界,比如那些修仙之人,他們長生不老,便會一直在人間。
還有極少數有飛升的仙緣,能飛升仙界,去那九重天上做神仙。
更有修佛之人,死後魂魄會去西方佛法世界。
也有極少數的人,死後,魂魄還未來到往生界便被人打散了,或是魂魄出現了什麼意外。
以上種種情況,都會導致逝去的人來不了往生界。
只希望那人不是最後這一種情況。
老婆婆一時沒有回話,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她希望女子放棄這份執着,不要不自己的後塵,得知女子不等了時,她又有些焦急,她怕,萬一女子的結局是好的呢?
萬一那個人真的值得女子等待,女子最後的結局本就和自己不同,那樣的話,放棄了,豈不可惜。
得知女子不是放棄時,她不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只是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
女子補充了一句,「我還信他。」這句話卻說的無比堅定。
沉默片刻後,老婆婆才說,「你想好了就行。」
她已經沒什麼可以勸阻女子的了,女子有自己的決定,她只希望最終這位和自己一樣痴情的女子,不會布自己的後塵。
兩人聊的差不多了,女子換了輕快的語氣道別,「這些年來,多謝婆婆的照顧,若是最後結果不如意的話,我就再回來這裏,繼續做我往生界之王。」
「到時候再回來給婆婆您做個伴,讓您不那麼孤單,婆婆您可要在這裏等着我啊。」
「老婆子我啊,已經是被禁錮在這方天地的人了,自然哪裏也不會去,無論你什麼時候再回來,我都在這裏。」老婆婆用有些縱容自己的後輩的語氣道。
「那我走了」,說着女子便迫不及待的走出去了幾步,她終於等到時機,來和恩人告完別,便一刻也不想多留。
她迫切的想要去見自己想見的人,腳步也顯得有些匆忙,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又像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回頭道:「對了,婆婆,幾百年了,你其實還沒放下過去,我期待下次再見到您時,是您年輕時的模樣。」
「您是自由的,只是被自己的心禁錮在了這方天地。」
女子說完,也不等老婦人回答,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橋頭的整片空間還迴蕩着她的餘音,「放下執念,恢復容貌吧!」。
「我還沒有放下執念嗎?」沉吟片刻,老婦人目露擔憂的望着那抹漸行漸遠的淡青色背影,喃喃道:「湛露,希望你的結局不要和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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