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十分精明的人,原本六年後見到靳水月,她是很開心的,可如今卻從這孩子的臉上看到了擔憂之色,她自然要問清楚。
靳水月本不想打擾太后了,因為這事基本上已經有眉目了,儘管德妃又出了一招,說服皇帝讓四阿哥去廣州府查辦此事,但是她卻有把握讓四阿哥不偏不倚,可如今太后問起,她還是實話實說了,只是沒有牽扯出德妃來。
她無憑無據的,如今自然不會多說那些沒用的。
「什麼?小小廣州府知府,竟然敢陷害你,還想置你於死地?連兩廣總督郭世隆也摻和進去了,他們這是要做什麼?難道不知道你是哀家最疼愛的郡君嗎?」太后聞言勃然大怒,氣的渾身都在發抖。
「娘娘息怒。」靳水月見此連忙安慰太后。
「哀家知道……這宮裏有人看你不順眼,總想給你使絆子,這件事兒你即便不說,哀家也知道是誰動了手腳,你別怕,這件事兒哀家會給你撐腰的,一會哀家便讓人去請皇帝過來一趟。」太后真的很生氣,誰不知道靳水月是她最疼愛的孩子,可偏偏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害她,還死了人,她這心裏自然難受。
「太后娘娘,今兒個德妃娘娘說,她已向皇上請旨,讓四阿哥去廣州府查辦此案,皇上已然應允了。」靳水月看着太后柔聲道。
「她倒是快,不過……四阿哥和她可不是一路人,袁嬤嬤,去將四阿哥請過來。」太后一邊說着,一邊對身邊的袁嬤嬤吩咐道。
「太后娘娘,您是要……。」靳水月看着太后,眼中帶着一絲疑惑。
「四阿哥可不像他額娘那麼糊塗,哀家自然是要點醒他,時辰不早了,你也該餓了,去偏廳吃點心去,哀家會處理好此事,決不讓你和靳家有絲毫閃失。」太后輕輕摸着靳水月的小臉說道,眼中滿是慈愛之色。
「是。」靳水月不知道太后要對四阿哥說什麼,但是太后此舉顯然是要她迴避,她看得出,太后此時的樣子真像是母雞護犢一樣,深怕她受到絲毫的傷害,不讓她知道不是要防備着她,是太后還把她當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娃娃,不想讓她知道某些事兒後傷心,可事實上,她什麼都知道。
傍晚十分,太后帶着靳水月一塊參加宮宴,雖然所到之人都是正兒八經的皇親貴胄,連一個外臣都沒有,但是還是擠滿了一屋子。
大多數人,靳水月都不認識了,比如從前還小,如今卻長大了的皇子皇孫,又比如各位阿哥府里新添的那些人,她幾乎都不認識。
今兒個可真是家宴了,連平日裏那些皇子府上上不了台面的侍妾們都到了。
女人們湊到一塊總是說個沒完,一屋子鶯鶯燕燕們歡笑連連,倒是少了平常宮中夜宴的緊張氣氛。
「眼看着選秀在即,許多適齡皇子都沒有嫡福晉,敏貴妃和佟貴妃操持一切,可要多費心留意了。」太后掃了屋內的眾人一眼後,看着好些皇子身邊沒有嫡福晉,都是側福晉和侍妾們圍着,便對敏貴妃和佟貴妃吩咐道。
「是,臣妾知道了。」二人連忙起來應道。
「是朕疏忽了,讓皇額娘操心了。」皇帝站起身笑道。
「皇帝日理萬機,這些事兒自然不必太操心,哀家也只是為孫兒們打算罷了。」太后笑着說道,眼中卻帶着一絲深意。
靳水月此刻是和兩位公主在一起的,坐在敏貴妃身後,自然也聽到了這些,又見太后此刻正盯着自己看,心中頓時吃驚不已,太后該不會是要……亂點鴛鴦譜,把她賜給屋內哪位皇子吧?
不知道為什麼,靳水月只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
九龍奪嫡何其慘烈,她不想參與其中,哪個都不想得罪啊。
接下來太后倒是沒有再提此事了,殿內其樂融融,歌舞昇平,到了點後眾人也都散去了。
靳水月明兒個便要離京去廣州了,雖然按照規矩她不能再住在宮中,可規矩能定就能破,太后的話就是規矩。
當夜,她住在了太后的寧壽宮之中,就在太后的鳳塌邊放了一個小榻睡着,陪着太后說。
六年沒見,雖然有書信來往,但是靳水月也有太多話要和太后說了
。
而太后呢,聽着小丫頭嘰嘰喳喳說着各種有趣的事兒,就仿佛回到了從前,一直笑着聽着,時不時回上幾句,屋內儘是兩人的笑聲,一直到深夜才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靳水月便起身了,快速洗漱用了早膳後,便辭別了太后準備出宮了。
「水月……早去早回,哀家還等着你來陪着哀家解悶呢。」太后看着靳水月笑道,從身後拿出一個錦帶包裹好的捲軸給了靳水月。
「太后娘娘,這是……。」靳水月看着太后,眼中滿是疑惑。
「打開來看。」太后笑道。
「是。」靳水月乖乖的應了一聲,將明黃色的捲軸從裏面抽了出來,當看着上頭「懿旨」兩個大大的硃砂紅字時,她眼中滿是震驚,又看了下頭的內容,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太后娘娘竟然給她下了一道密旨,是可以保住她和姐姐的密旨。
若無太后旨意,任何人不得動她們。
「太后娘娘……。」靳水月看着太后,眼中閃動着淚光。
太后對她這樣好,她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不是說……天家之人高高在上,是不會有真情的嗎?
她這樣的小人物對於太后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價值,太后卻這樣對她,當真……是真心將她當做親人看待的。
「去吧孩子,哀家等着你回來。」太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是。」靳水月輕輕頷首,辭別了太后慢慢往外走去。
說出去,大抵沒有人會相信,因為身在皇家,大多都是為了利用,為了互相的利益才肯付出,連親兄弟,親父子都要互相算計,毫不留情,所以靳水月雖然知道太后對自己好,卻也不敢僭越,在太后身邊也不敢完全表露真性情來,可現在看太后這樣對她,她這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感動。
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誰不計得失對自己施以援手,總是會讓人格外記憶猶新,深有感觸。
出了太后的寧壽宮,靳水月前往永壽宮向敏貴妃和兩位公主道了別,才出了宮。
而此刻,永和宮中,四阿哥正侯在正廳里等着自己的額娘。
德妃梳洗好後在連珠的伺候下走了出來。
「額娘。」四阿哥微微福身。
「免禮,坐吧。」德妃看着四阿哥,臉上帶着柔和之色,輕輕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又吩咐屋裏的人都退下了。
「胤禛,你今兒個便要出京前往廣州府辦案了,額娘有幾句話要交代你。」德妃看着四阿哥,臉上的笑容愈發濃了。
「額娘請說。」四阿哥聞言看着自家額娘,臉上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本來昨日宮宴過後額娘便要與你說的,只是額娘派人去請你時,得知你已出宮了,便沒有再傳你進宮。」德妃笑着說道。,語中卻有別樣的意味在。
「兒臣昨兒個多喝了幾杯,有些頭暈,便早早回府了。」四阿哥低聲解釋道,何嘗沒有聽出自家額娘語中那一絲不痛快,仿佛他耽誤了大事一般。
他昨兒個受了傷,巴不得早些回府歇息,特別是又接到了皇阿瑪身邊的梁九功傳旨,說要讓他去廣州府辦案,他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卻又無法拒絕,因為這件事兒是他的額娘主動向皇阿瑪請纓的。
一想到他要在額娘和靳水月那丫頭之間左右為難,他心裏頗不是滋味,更別說他現在有傷在身,車馬勞頓不僅不利於恢復,還有可能加重傷情。
而這一切,都是額娘自作主張,甚至沒有和他說一聲便定下了,他甚至……是眾位皇子之中最後一個知曉的,何其諷刺。
「喝酒誤事,你還是少喝些為妙,你十四弟近日都不敢飲酒了,額娘瞧着他昨兒個就不敢貪杯,他已深知其中的害處,你身為兄長更要警醒着點,特別是此次去廣州府辦案,萬萬不要飲酒誤事。」德妃看着四阿哥,臉色稍稍變了變,語氣也有些嚴厲了。
「是,兒子知道了,時辰不早了,刑部眾人還等着兒子啟程,若額娘沒有別的吩咐,兒子就先告辭了。」四阿哥低聲說道,語氣雖然淡淡的,但眼中已有不耐煩之色。
他不是三歲稚童了,可額娘動不動就拿出長輩的威嚴來訓斥他,他也實在是煩了。
昨兒個他根本滴酒未沾,方才那番話不過是託詞罷了,本想寬慰她,也不想告訴她自己受傷之事,不曾想額娘還訓斥他,反而誇獎起十四弟來了。
額娘倒是時刻關注着十四弟,知道其一言一行,而他呢?額娘若是多看他幾眼,便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罷了罷了,終究是自己的親額娘,他自然不會和她計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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