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是二格格出嫁的日子,按理說嫁女兒肯定不及娶兒媳婦濃重,可這一天攝政王府十分熱鬧,前來賀喜的人絡繹不絕,大多數都是不請自來的,人家雖然沒有帖子,可是四阿哥和靳水月商量後,還是讓人進來的,大喜的日子,總不能往外趕人吧。
而且這些不請自來的都是朝中要員和他們的家眷。
靳水月沒想到會來這麼多人,不過她身邊的人倒是得力,應付的過來,加之兩個女兒幫襯着,一切倒是很順利。
安安、珍珍和良薇三姐妹今兒個打扮的都極為濃重,畢竟有喜事,她們都穿上了不久前新作的蜀錦衣裳和鞋子,再搭配好看的髮髻和髮飾,站在那兒個個都是亭亭玉立的小嬌女。
事實上,姐妹三人晨起還不是這樣打扮的,雖然也穿了新衣,但遠沒有現在的貴重,是後面見來的人多,她們也得幫忙待客,想着不能落了王府的面子,才換的。
安安和珍珍那兒雖然還有不少好東西,但是現銀子卻幾乎沒了,她們去年施粥用了不少,今年開學堂雖然有額娘出資,但姐妹兩人都是心地善良的,私底下也出銀子給那些教技藝的師傅和前來學習的學生們加餐,花費很大呢。
姐妹兩人都想偷偷拿了金銀首飾去賣了換銀子了,不過許多東西都是額娘給的,具有特殊意義,比如生日禮物,新年禮物,她們捨不得。
府里人來人往的,安安和珍珍走到哪裏都能看見熟人,有的是皇族中的貴女,她們的堂姐妹,有的是達官貴胄家的閨秀,大家時不時的說上幾句話,氣氛倒是不錯。
女兒家們湊到一塊,胭脂水粉和衣着打扮自然是最常見的話題,安安姐妹三人已經不知道被多少人稱讚過了。
蜀錦是貢品中的極品,外頭真的特別難見到,因為按照規矩,這些都是要進貢到宮裏的,即便有的人通過別的手段得到了,也不敢大張旗鼓顯擺,所以她們三人這身衣裳和鞋子,當真讓大家羨慕的不得了。
除了上次安安的生辰宴,這次是四格格良薇第二次正式在眾人面前露面,因為她心思單純,說話有些結巴,看着特別老實,加之又不是嫡出,所以大多數人雖然不敢招惹她,卻也沒有太把她放在眼裏。
有的人甚至還以為她是個傻格格呢。
董鄂氏瑜芳今兒個也來赴宴了。
只是她去年受傷後第一次出現在這樣正式的場合。
原本她已經病入膏肓,命懸一線了,是弘時沒有放棄她,給了她活下去的力量。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她身子差不多康復了,起碼錶面上是這樣,最近她能吃能睡,人都圓潤了一圈,面色也很好。
太醫說了,雖然她以後生育的幾率很低很低,但是只要她養好身子,興許還是有希望的。
她也盼着日後能有奇蹟發生,所以養好身子事首要的。
「瑜芳姐姐。」良薇看着瑜芳,紅着臉喊了一聲,她很少和外頭的人接觸,有些不好意思了。
「四格格吉祥。」瑜芳笑着行禮。
「姐姐……不必……多禮。」良薇連忙說道。
也不知是誰一下子輕笑了一聲,大概是覺得良薇說話結巴,有些好笑吧。
瑜芳回過頭去一看,只見幾個閨秀湊在一起說話,個個臉色都正常,也不知道剛剛是誰在笑話良薇。
這些日子,弘時常常去陪她,兩人經常在尚書府的花園裏散步聊天,弘時和她說了許多事,包括王府的人和事,希望她多了解一些,以後嫁到王府也能更快適應。
聽弘時說,良薇善良又膽小,是需要愛護的妹妹,她是良薇未來的嫂子,當然要愛護妹妹了。
「四格格,我們去那邊走走吧。」瑜芳看着良薇笑道。
「嗯。」良薇輕輕點頭,她知道安安和珍珍今天很忙,沒時間陪她,她又不想和別的堂姐妹們玩,這些大家閨秀對她來說更是陌生,瑜芳她起碼見過一次,又是三哥的未婚妻,還是值得她信任的。
兩人一塊往前走去,瑜芳故意找一些話題和良薇說話,良薇雖然說的慢,但在瑜芳看來,這位四格格其實一點兒也不笨,就是比常人憨厚一些,十分好相處呢。
兩人說的很投機,瑜芳覺得這個四格格真是好相處,打算以後嫁過來多和四格格走動,關心關心這個可憐的妹妹。
不知不覺中,兩人走到了王府想花園,前頭剛好有一排竹子,竹子另一側也有一條小道,道上也有人在走動。
瑜芳正想和良薇說些什麼,卻聽竹林一側有人道:「王府的格格們簡直是吃飽了撐的,成天就知道沒事找事,去年去施粥,弄得我們這些大家閨秀不得不跟着做,今年又弄出個什麼百藝學堂來,看樣子咱們又得出銀子了……。」
「我們雖然都是大家閨秀,可月例銀子也不多,好不容易存那麼點,如今都要打水漂了,早知道這樣就該用光,也省的給那些人用了。」
「那些賤民根本不值得我們花費銀子。」
「格格們穿的都是價值千金的蜀錦,一身衣裳就夠那些賤民吃穿住用多年了,何必還來搜刮我們的荷包……。」
「以後天下都是攝政王的,格格們還叫我們出銀子,真是過分……。」
「……」
瑜芳和良薇兩人在這邊聽着,那邊有幾個人影在晃動,聽聲音共有四個人在說話。
良薇聽她們說話難聽,她一心維護姐姐妹妹,自然要過去看個究竟,只是她和瑜芳才過去,那幾個人已經走了,她們只來得及看到最後那個人的背影。
「她們……胡說八道。」良薇捏緊拳頭說道。
她也沒有繼續逛園子的心情了,立即回去花廳,把安安和珍珍拉到了一旁的內室,將剛剛聽見的都告訴了她們。
「怎麼會這樣?」珍珍聽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臉色有些發白道:「我和姐姐從來沒有逼迫任何人拿銀子,也沒有逼迫任何人和我們一樣施粥,都是她們自己眼巴巴湊上來的,如今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以後誰給銀子也不要,咱們不稀罕。」既然這些人又要在她們面前巴結,又要背後胡說八道,那她根本不會再給這些人機會接近她們了。
說實在的,這些大家閨秀來接近她們都是有目的的,安安知道,所以人家給銀子時她也欣然接受,卻不想這些人背地裏說這麼難聽的話。
「良薇,你和我們去花廳,我會和每個閨秀都說兩句話,寒暄一下,你和瑜芳姐姐幫我聽聽,看看剛剛是誰亂說。」安安可不會善罷甘休,她倒要看看是誰那麼不要臉,又想藉助她們姐妹得到好處,又要說三道四。
王府的格格,豈容這些人侮辱,更何況這裏還是王府,她們說這些都肆無忌憚,可見在外頭還不知說什麼更難聽的話來詆毀她們了。
良薇立即叫上了瑜芳,兩人跟在安安身後在花廳里轉悠起來。
所有來參加喜宴的人都覺得王府的格格們今兒個格外的平易近人,竟然主動和每一個說話,這讓許多第一次見到她們的人都覺得受寵若驚。
一圈走下來後,良薇和瑜芳都確定剛剛在竹林後面說話的那四個閨秀是誰了。
安安先是不動聲色,直到喜宴快要結束時,才單獨把她們請到了後頭說話。
沒過多久,來參加喜宴的人還沒有走完,就傳出幾個閨秀衝撞了王府的格格,還差點害得格格受傷的消息來。
緊接着便有幾位夫人急匆匆趕了過去,先是訓斥女兒,緊接着便是賠罪,在靳水月面前跪了許久。
靳水月早就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很想發作,又礙着今兒個是大喜的日子,只是罰了這四對母女在內室跪了兩個時辰,便讓人把他們趕出去了。
事後,這四位小姐的阿瑪都被四阿哥降職不說,更是被人彈劾其貪污或者以權謀私等,很快便丟了官職。
經過此事,眾人總算明白未來的皇帝是多麼在意,多麼維護他的妻兒們,這讓許多知道內幕的官員感到心驚,也一個勁兒的教育自家的閨女們,以後在格格們面前要小心謹慎伺候着,管不住自己的嘴。
一連大半個月,安安和珍珍去百藝學堂時,總會收到那些大家閨秀們送的銀票,不過都被她們全數退回去了,她們現在一點兒都不稀罕這些銀子,因為阿瑪已經下旨,那四家被查抄後,銀子都給她們用來維持百藝學堂的開銷,姐妹倆都有點期待了,還央求自家三哥幫忙盯着,免得去抄家的官員中飽私囊。
弘時自然滿口答應下來,這還是兩個妹妹第一次這麼認真拜託他做事,又是正事,他當然放在心上。
事實上,在這個節骨眼上,是沒有人敢中飽私囊的。
等銀子送來後,姐妹兩人細細的清點了一番,然後放在了學堂的庫房裏。
學堂開辦還是有些日子了,但是來學藝的人不多,還沒有學堂內的師傅多呢,至今為止也只有三十多人,而且大多數是那些小乞兒們,那些在京中漂泊的流民,無論老少沒有一個過來。
姐妹兩人聽了靳水月的建議,對外宣傳,說學堂免費吃住,管飽。
如今她們都有些忐忑,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來學堂。
她們這學堂可是能容納幾百個學生的呢,姐妹兩人都希望人來的越多越好。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安安和珍珍收拾好書桌上的紙筆,準備回王府了。
姐妹兩人最近都在學堂內待着,閒着沒事時就看看書,練練字,打發時間。
「額娘說從明兒個起,不許咱們從早到晚在這兒熬着了,只許早上來,午膳之前必須回去。」馬車走到半路上,安安看着妹妹說道。
「姐姐意下如何?」珍珍詢問道。
「額娘都這麼說了,我們自然得聽她的。」安安低聲說道。
三月下旬,天有些熱了,珍珍覺得馬車裏面很悶,便掀開側面的帘子打算透透氣,卻無意中看見了二格格的馬車。
「那不是二姐的馬車嘛,就在我們前頭,看樣子二姐也是要回王府。」珍珍一邊往前望去,一邊說道。
「嗯。」安安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她家二格格成親大半個月以來,已經回王府多次了,有時候是她一個人回去,有時候是帶着姐夫的。
「姐姐你猜猜,二姐姐是一個回去,還是帶着姐夫一塊?」珍珍嘿嘿笑道。
安安覺得妹妹挺無聊的,可是看着她天真活潑的臉,她就不忍心說什麼,想了想後,一臉認真道:「我覺得應該是一個人。」
「為什麼?」珍珍有些好奇的問道。
「如果帶着姐夫,估計一早就回去了,這會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應該是一個人。」安安有些無奈的笑道。
珍珍聽姐姐這麼分析,有些將信將疑的,等到了王府門口,見二格格真是一個人,便對自家姐姐投來了佩服的目光。
「安安,珍珍,你們回來了。」二格格看着兩個妹妹,笑了起來。
「二姐姐。」姐妹倆異口同聲喊道。
「好幾天沒見你們了,咱們快進去吧,等用了晚膳,二姐姐和你們好好說說話。」二格格笑着說道。
姐妹兩人見二格格這麼熱情,還說要和她們說話,兩人都覺得很奇怪。
二姐姐雖然不過去好了許多,但也是無利不早起的人,若說二格格找她們只是純聊天,打死她們也不信。
「快走。」二格格一左一右牽着安安和珍珍往府里走,一路上噓寒問暖,簡直是標準的好大姐形象。
莫說安安和珍珍覺得彆扭了,就連靳水月看見了也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呢。
「福晉吉祥。」二格格到了靳水月跟前笑着屈膝行禮。
「免禮。」靳水月覺得二格格的笑容真是越來越燦爛了,大概和她才新婚,又和李紳相處的不錯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