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明絲毫沒有注意到旁人異樣的眼光,和皇帝眼底最深處閃過的那一絲怒氣,他整理了一下這金色的盔甲,抬起頭看着皇帝,笑的那叫一個燦爛:「多謝皇祖父賞賜,這盔甲孫兒穿上正好合身呢。」
皇帝聞言心裏更覺得憋屈,他其實是想把這個給自家兒子胤祁的,不然他還捨不得拿出來呢,沒想到被弘明先奪了去。
大概是感覺到自家皇阿瑪生氣了,又怕一會大家下不來台,二十三阿哥胤祁連忙笑道:「我和弘明侄兒一塊贏了,這盔甲和佩劍應該屬於我們兩人共有,我如今雖然年紀還小,身量不高,不能穿戴,不過總會長大,不如這樣好了……盔甲和佩劍,我和弘明侄兒每人保管一個月如何?」
皇帝聞言,臉上露出了讚許的笑容,如今也只有這樣了,說實在的,他都沒有料到這個弘明如此的不識好歹。
「不用這麼麻煩了吧,這盔甲二十三叔你起碼還得過個七八年才能穿上,如今給你保管也是浪費,在你長大之前,都由我保管好了,這佩劍暫時由你保管。」弘明不以為然的笑道。
「可是……。」胤祁聞言微微皺眉,這個侄兒未免也太霸道,太沒有眼力勁兒了吧,這樣的場合也敢如此放肆。
「朕覺得胤祁的法子甚好,很公平,就這麼決定了。」皇帝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臉上露出了不快之色,揮了揮手,讓兩個孩子都下去了。
「今日大比,非常簡單,但是也讓朕瞧見了這些皇子皇孫們的出色之處,這麼冷的天,這些孩子們能完成大比,已經讓朕刮目相看了,個個都有獎勵,梁九功,把東西給這些孩子們。」皇帝笑着掃了眾人一眼後說道。
「是。」梁九功連忙點頭,把皇帝事先準備好的,給這些皇子皇孫們每人特意定製的一把佩劍發了下去。
「今兒個朕這些兒孫們都累了,就各自回府歇息兩日吧,時辰不早了,散了吧。」皇帝看着手裏的懷表,都要到午時了,他都有些餓了,該回去用膳了,而且他也沒有打算留眾人在宮裏用膳。
皇帝一走,在場眾人也沒有客氣,紛紛站了起來,往宮外走去,大冷天的在這兒坐了一上午,很多都凍得不行了。
「臣恭喜王爺,三位小貝勒都是人中之龍,出類拔萃啊,特別是弘曆小阿哥。」
四阿哥和靳水月剛剛走了沒多遠,就有人來恭賀。
慢慢的,來恭維的朝臣也越來越多。
身為父母,聽到旁人稱讚自己的孩子,當然是高興的,四阿哥一一道謝,卻也沒有說別的,和眾人寒暄一陣後,帶着自家福晉和孩子們上了三輛馬車。
「弘曆這孩子,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四阿哥握着自家福晉的手,笑着說道。
「在沒有成大器之前,會先受人嫉妒和排擠。」靳水月卻有些不太放心了。
「要相信咱們的兒子,他會處理好這一切的,若是連這個小坎兒都過不去,還怎麼做我兒子?」四阿哥一臉理所應當道。
靳水月聞言真想賞他一個大白眼,瞧她家四爺驕傲的。
「反正前頭還有個胤祁抵着呢,咱們也不必擔心那麼多,皇阿瑪今兒個為了讓胤祁出頭,廢了多少心思,大家都看在眼裏的,他老人家既然屬意這孩子繼承皇位,以後還有的折騰呢,這朝廷、這京城……這天下,很快就要起大風波了,到時候我肯定不會獨善其身,水月……一旦鬧起來,我可能無法時時刻刻守護你們,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們。」四阿哥轉過頭看着自家福晉,柔聲說道。
「放心吧,你做好你該做的就好。」靳水月聞言輕輕頷首,她不會讓自家四爺有後顧之憂的,她也有信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們。
馬車滾滾向前,很快便離皇宮越來越遠了。
而此刻,儲秀宮的正殿內,麗妃正吩咐奴才們擺了一大桌子酒菜,都是皇帝愛吃的,當然,她也有私心,讓人上了一道兒子胤祁最愛吃的紅燒肉。
皇帝已然到了儲秀宮,正在外間和姐姐年綺說着話,麗妃只需要操持好這些吃的喝的就成了,姐妹倆人最近幾個月分工很明確。
麗妃知道,自己雖然嘴巴甜,但是很多時候說話都不能說到皇帝的心坎上,但是姐姐不一樣,姐姐比她聰慧,比她學問高,比她更能夠揣摩人心,更知道皇帝在想什麼。
「飯菜都準備好了,皇上,該入座了。」麗妃出來笑着說道。
很快,皇帝便帶着兒子胤祁入座了,加上麗妃和年綺,四人坐在一個桌子上用膳,看着倒是十分和諧。
「胤祁今兒個表現的真不錯,多吃些。」皇帝也知道兒子喜歡吃紅燒肉,特別是這種瘦肉比肥肉多一點的,甜一些的,便給兒子夾了一塊。
「多謝皇阿瑪。」胤祁心裏很高興,連忙夾起來吃了。
「皇上,從今日過後,那些王爺和朝臣們都該知道皇上屬意咱們胤祁做繼承人了,臣妾擔心……擔心旁人會針對胤祁,對付胤祁。」麗妃吃着吃着,見皇帝似乎很開心,便試探着說道。
「有朕在?他們敢把胤祁如何?朕之所以這麼做,也是想讓胤祁早些歷練歷練,多積累一些自己的勢力,你們不必擔心。」皇帝輕聲說道。
「是。」麗妃等人連忙應了一聲,繼續用膳。
胤祁吃的很快,不久就吃飽了,皇帝便讓他先下去看書了。
「今兒個大比,你們也看出來了,成親王家的弘景表現的不錯,不過他年紀也不小了,算起來也只是中規中矩而已,十四家的兩個兒子勇猛有餘,韌勁兒不足,不堪大用,可是雍親王家的弘曆……朕不得不說,那小子真是不錯,有毅力,有韌勁兒,關鍵是有一顆可以包容一切的心,這樣的孩子,好好栽培,足以成為一個出色的王者,他很像他的阿瑪,朕瞧見弘曆就想起胤禛小時候。」皇帝放下手裏的碗,嘆息着說道。
「皇上。」年綺聞言一驚,難道皇帝改變主意了?
「朕說句實話,倘若朕把皇位交給胤禛,百年內,大清都安穩無憂,因為胤禛必定能成為一個好皇帝,關鍵是……他的兒子也出類拔萃,認定一個繼承人,可以保大清朝百年繁榮昌盛,這可是筆好買賣。」皇帝笑着說道。
「那我們胤祁怎麼辦?」麗妃聽了一下子就着急了。
「別急,朕還沒有把話說完呢。」皇帝笑了起來:「胤禛是好,可是他偏偏不是朕最喜愛的兒子,朕的兒子們都算優秀,朕當然要選自己最喜歡的孩子繼承皇位,胤祁和弘曆比起來,其實也有些相像,兩個孩子都不錯,朕相信胤祁,相信他以後也能培養出合格的繼承人。」
麗妃和年綺聞言,總算鬆了一口氣。
不過她們也能看出皇帝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遺憾?因為什麼?因為四阿哥和弘曆嗎?
年綺微微蹙眉,那對父子,的確讓人忌憚,說不定到最後會成為胤祁問鼎地位之路最大的障礙。
「好了,朕既然決定是胤祁,那就是胤祁,不會再改變,時辰不早了,朕也吃飽了,先回養心殿歇息了。」皇帝打了個哈欠說道。
不知怎麼的,最近他雖然繼續服用金丹,但是那丹藥的效果顯然沒有從前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像道人們當初說的,這藥的效果會越來越弱,到最後沒有效果時,他的身子骨就會像過去那樣的弱,甚至瀕臨油盡燈枯,皇帝真希望那一天晚一些到來,他還沒有給自己心愛的兒子鋪好未來的路呢。
「皇上,天冷,外頭又要下雪了,不如皇上在臣妾宮裏午睡吧。」麗妃嬌聲說道。
「不必了,朕想一個人靜一靜。」皇帝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梁九功跟着他出去了。
「姐姐……。」皇帝走了過後,麗妃才拉着年綺的手,一臉擔憂道:「我沒覺得那個弘曆今兒個表現的有多好,可是看樣子,皇上很喜歡那個孩子啊。」
「那是妹妹你沒有看仔細。」年綺真不知道該說麗妃什麼好了。
「不管妹妹有沒有看仔細了,雍親王父子都是我們的大敵。」麗妃咬着牙說道。
「是啊,的確是大敵,如今……皇上通過這次大比,等於昭告天下,他如今中意的皇位繼承人是咱們胤祁,從今兒個起……雍親王恐怕再也不會相信咱們二哥了,以後也不會繼續支持二哥,亦或者他從前就防備着了,我也說不準那麼多,但形勢對咱們來說其實是很嚴峻的,除了咱們大哥和二哥,還有少數朝臣外,胤祁身邊沒有可以輔佐他的人,那幾個朝臣也不是重臣,我們得為胤祁積蓄力量才行。」年綺看着自家妹妹,一臉凝重的說道。
「朝中重臣,到多偏向雍親王和十四阿哥那邊,剩下的都是兩不相幫的,姐姐,我們該怎麼做才好?」麗妃一臉焦急的問道。
「一個個拉攏過來,只要是人,就有弱點,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來了。」年綺說着眼前突然一亮。
「富察氏一族可謂根深蒂固,馬齊的兄弟和子侄們都在朝為官,一家子勢力很大,但是我聽說馬齊那個嫡長女,也就是十二福晉的嫡親姐姐富察敏如有個獨生子最近死了,聽說死因和雍親王府的格格有關,此事雖然被壓了下來,但是富察敏如承受不住喪子之痛,如今病的奄奄一息,卻是事實。」年綺低聲說道,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姐姐的意思是?」麗妃聞言心中也有了一個念頭。
「馬齊就兩個女兒,視若珍寶,倘若這富察敏如就這麼去了,他心裏難道對雍親王就沒有一點兒不滿?」年綺笑道。
「怎麼可能,我若是馬齊,肯定會有所怨憤的。」麗妃低聲說道。
「倘若富察敏如就這麼病死了,馬齊肯定會怨恨雍親王福晉的,因為富察敏如是雍親王福晉讓人丟到海里,染了風寒,加之思念兒子才會病的,可若是……富察敏如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毒死的,兇手就是靳水月和雍親王,你說馬齊會不會更加的怨恨?」年綺一邊說着,一邊笑道,還情不自禁捏了捏自己的手絹,該怎麼做,她已經有了萬全的主意了。
「姐姐說的是,若富察敏如真是被他們毒死的,那麼馬齊肯定更加怨恨了。」麗妃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會找個機會去見見那個病入膏肓的富察敏如,再給她出個主意,相信她為了給自己和孩子復仇,會願意配合我的。」年綺笑眯眯說道:「為了咱們胤祁的將來,除了要不遺餘力的拉攏一些朝臣外,也得想方設法降低雍親王的威信。」
「我不好出宮,一切就靠姐姐了。」麗妃緊緊握住自家姐姐的手,笑着說道。
年綺雖然在宮裏幾個月沒有出去了,但是並不意味着她不能出宮,她只是不能回平郡王府而已。
對於年綺來說,扶持胤祁坐上皇帝的寶座,是她如今唯一的目的,麗妃和胤祁也是她唯一的指望,她把一切都押在了這上面,當然會不遺餘力去做為他們一些事情。
年綺用了三天時間,打通了諸多關節,終於把一封信送到了富察敏如的手裏。
富察敏如已經病入膏肓,隨時都有可能喪命,富察府甚至已經開始準備後事了,連棺木和靈堂都備好了。
「夫人……。」富察氏身邊的貼身丫鬟雪兒拿着小碗,小心翼翼餵富察氏喝水。
富察氏已經形同枯槁了,多日來她很少吃喝,完全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所以,要她命的不是風寒,其實是她自己。
阿瑪還是沒有和雍親王決裂,並且打算永遠將她禁足,她不能報仇了,活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了。
「夫人,宮裏的年福晉派人送了一封信給夫人,說能幫夫人治病,奴婢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奴婢念給您聽好不好?」丫鬟雪兒柔聲說道。
「我……我……我自己……看……。」富察氏伸出皮包骨頭的手,從丫鬟手裏拿過了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