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水月還打算等皇帝走人後,她就溜了,沒想到人家居然不放過她,去書房?去就去,反正事情都這樣了,豁出去了。
靳水月從後殿出去後,剛好碰到了四阿哥,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都露出了一絲笑容。
四阿哥輕咳了兩聲,等靳水月過來後,才和她並肩而行,跟在皇帝身後往書房去了。
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兒子,還有未來兒媳婦,皇帝沉吟了好一會才道:「今兒這事便這麼算了,下次可不要如此魯莽了。」
「是。」四阿哥和靳水月都乖乖的應了一聲。
「水月,朕聽你父親說,你懂洋文。」皇帝看着靳水月,低聲問道。
「是。」靳水月聞言輕輕頷首,這事兒在靳家本就不是什麼秘密,靳水月知道,家裏人都覺得很詫異,不過都不會說什麼的,她前些日子還幫父親看了洋人從廣州府送到京城的文書呢。
皇帝聽了靳水月的話,對一旁候着的梁九功道:「去把那個使臣進貢的地圖拿來,讓水月丫頭瞧瞧。」
「是。」梁九功聞言應了一聲,立即去拿了。
地圖很大,靳水月和四阿哥一塊將它放到地上展開後,便往後退了兩步,因為皇帝靠過來了。
「朕身邊不乏一些聽話的傳教士,他們也曾給朕進獻過地圖,講了他們那個國度的一些風土人情,不過……非我族了其心必異,朕還是不能完全相信他們,而鴻臚寺那些譯官,都是和這些傳教士學的番邦話,欠火候,許多東西他們都看不懂,你看看這地圖,能看懂嗎?」皇帝此刻竟不顧帝王之尊,蹲下身指着身前的地圖,轉過頭問靳水月。
靳水月和四阿哥哪裏敢托大,立即也蹲下身去,陪皇帝了。
靳水月根本沒有料到皇帝會對這個感興趣,不過……康熙在歷史上本就是一位十分出色而又開明的皇帝,他的眼光和能力,是許多地位都不及的。
歷史上就曾記載這位君王是個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皇帝,所以他現在想迫切的了解這個世界上其餘的國家,靳水月還是能夠理解的。
而如今……給現任皇帝和未來的皇帝都在這個屋裏,她如今給這兩位九五之尊打一劑預防針,以後的悲劇是不是能夠減少一些?
靳水月從不覺得自己是多麼偉大高尚的人,她只會盡力而為。
「啟稟皇上,在廣州府的六年裏,水月對那些洋人的東西很感興趣,所以找了不少洋人學洋話,也得到了不少洋人的書籍查閱觀看,知道了許多自己平日裏不知道的事兒,這在一般的人看來,完全是天方夜譚,但水月知道,皇上英明,想必早就知道這些了,水月見皇上的桌案上有一個地球儀,我們的老祖宗說,天圓地方,可洋人卻說,咱們住的地方是巨大的球體,這個球體內部有特殊的引力,所以住在地面上的我們絲毫感覺不到異樣……。」靳水月說到此,見這對父子眼中都是濃濃的求知慾,她就充當了一次老師,開始對這兩位偉大的君王開始了啟蒙教育。
不知不覺,三人都坐到了地毯上,靳水月講的滔滔不絕,皇帝和四阿哥也聽得格外認真。
「皇上請看,在地圖上,這就是我們大清朝的位置,雖然大清很大,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與這個世界想必,我們還是渺小的,皇上再看這裏,這是英吉利,這是葡萄牙,這是荷蘭……。」靳水月按照地圖上的英語標記,把上面標註的國家,一一說給皇帝他們聽了。
皇帝是整個天下的擁有者,而四阿哥是皇子,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最好最全面的,也聽不少傳教士說起了西方諸國,但是他們從未像今天一樣,在地圖上直觀的了解到了這些國家。
「皇上再看這裏,這兒和英吉利離了很遠很遠,他們中間隔着無邊無際的海洋,但是這兒卻標記……這是英吉利的國土,還有這兒,也是英吉利的國土……還有咱們大清旁邊的天竺……英吉利人稱這兒為印度,從前……這兒是咱們大清的屬國,但是現在已經被英吉利等西方國家佔領了,皇上……今兒個進京的使臣,就是東印度公司的人,在印度……嗯……天竺,這個東印度公司就是實際上的統治者。」靳水月說到此,沒有再往下說了,她相信這對父子都是聰明人,能夠猜到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小小的彈丸之地,竟然有那麼多國家,而這些國家的人,竟然能夠穿越如此巨大的海洋,到達這個世界的各個地方,佔領那兒。」皇帝還沒有說什麼,一向冷靜的四阿哥卻已經忍不住了,今兒個看到的,聽到的,實在是讓他震撼。
地圖上,大清才這麼大,而陸地之間的海洋,才是最大的,這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
從前都說西洋諸國,西洋住過,可到底有多遠,他們還真沒有直觀的了解過。
「朕要禁海。」皇帝沉吟了好一會,才沉聲說道。
靳水月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的情緒,禁海……這便是閉關鎖國的先兆啊,先是康熙爺,再是她家四爺,道乾隆那兒,執行的更加徹底。
封鎖了自己的國度,將世界上所有的信息都隔絕在外,別人在發展,自己在原地踏步,最後怎麼可能不走向滅亡呢?
不過靳水月什麼都沒有說,因為有些東西,她說了也是白說,還是要讓皇帝自己個想清楚。
「皇阿瑪,那個東印度公司,在天竺為非作歹,幾年前來了咱們大清,和咱們做生意,也許只是個幌子,他們很可能也打咱們的主意。」四阿哥看着皇帝,低聲說道。
皇帝聞言輕輕頷首,緊握拳頭,沉吟了好半晌才站起身從桌案上拿起一本書來,遞到了靳水月面前,低聲道:「這是廣州海事衙門的人從洋人那兒秘密得到的,你瞧一眼是什麼?」
皇帝得到這本書並不久,他不信那些傳教士,而他的譯官又不怎麼看得懂,相比那些人,他更相信靳水月這個大臣之女,他未來的兒媳婦。
靳水月打開來看了看後,有些吃驚道:「這是一本講火槍的書,這上面講了西方諸國火槍的發展史……從火藥最早的使用,到火槍……一開始是銅製的,然後是……火繩槍,從明代傳去西方諸國的明火槍,緊接着是燧發槍,還有可以連發的燧發槍……。」
靳水月將這本書上的東西都講給他們聽了,事實上,以她的水準,很多專業名詞她都是不知道的,加上自己上輩子知道的一些知識,連猜帶蒙的。
「對了皇上,這些人在書里說,火槍將成為他們的武器,進行全球擴張。」靳水月最後補充了這麼一句,讓康熙和四阿哥都變了臉色。
居安思危,這對父子現在知道人家有多麼強大了,難道還能一味龜縮在自己以為安全的地方嗎?
這個世界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不改變就會遭到滅頂之災,當然,靳水月知道自己有生之年都不會看見了,至於未來的事情,盡力而為。
「你們回去吧。」皇帝的臉色變了又變,好半晌才對四阿哥和靳水月說道。
「是。」靳水月知道今天發生的一切對這對父子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衝擊,他們需要思考的太多了,特別是皇帝。
回去的路上,四阿哥一直沒有說話,馬車內靜悄悄的,直到離靳府不遠後,他才轉過頭看着靳水月,目光深邃。
「怎麼了?」靳水月有些詫異的問道。
「從前,我的眼光只停留在很小很小的地方,現在……變了。」四阿哥看着靳水月,柔聲說道。
「你想做什麼?」靳水月覺得他看着自己笑的樣子有點兒詭異。
「今兒個你好好歇着,從明日起,教我說洋人的話。」四阿哥笑着說道。
靳水月聞言囧了,這個好像有點難啊,她抓了抓頭,要怎麼教?
她萬萬沒有想到,今兒個她說的話把四阿哥刺激一番後,這丫的竟然變得求知若渴起來,此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讓她教他學洋文,纏着她講有關於西方諸國的事兒,幾個月下來,靳水月覺得自己身邊這個男人變了,變得比過去更加沉穩幹練,那種眼光,那種高度,是別的皇子所不及的。
當別的皇子還在你爭我奪,今兒個計較皇帝給你的多,明兒個計較皇帝又賞了他什麼時,她家這位正拉着她在京郊一處地下密室里練槍。
這些槍都是從洋人那兒弄來的,槍的長度不一,但是她家四爺已經玩得爐火純青了,還手把手的教她,說是可以防身,必要時刻比匕首強多了。
不過,這丫的也真夠可惡的,教就教唄,還趁機占她便宜,每次她打不中十米之外的那個靶子,都得親他一下,說是為了激勵她,這不……這會人家就彎腰等着了,她剛剛十次都沒有打中一次,運氣真不是一般的背。
就在靳水月準備給某人臉上弄滿口水,噁心噁心他時,外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