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有餘,奔赴蠻山平叛的戰爭,總算是進入收尾。
活下來的千多人夫壯,只有二三百的人,願意留伍,余者都巴不得立即生出翅膀,飛回家鄉。
陳景站在城頭上,看着下方夫壯和營軍的歡呼,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先生放心,送去京城的喜報,我已經讓李周親自去了。另外,會順路護送祝峰將軍,先回淮州那邊。你也知曉李周的性子,算是個磊落的好漢。對了,你要的八匹南鬃馬,李周也一併帶過去了。說起來,這還是你繳獲祝彪的。」
「李將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祝峰的事情,若有刁難,還請幫個一二。」
「沒問題。」
李光抬頭遠眺,聲音有些不舍。
「這次一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和先生再見面。若不然先生可留在蠻山,暫做一席幕僚。」
陳景直接搖頭,「身上還有事情,暫時不打算入軍伍。」
李光苦笑着嘆氣,「也罷,我這山廟太小,定然容不下先生這尊大佛。」
陳景想解釋,但想想還是作罷。若是真想入朝堂,他當初就跟着大先生入京了。
「先生,你說這蠻山後的蠻人,會打過來嗎?」
「會的。」陳景聲音不變,「不管是你,或是祝峰將軍,都是中原南面的壁壘。蠻人不事生產,以野果獸肉為食,等到了秋日,中州稻米入倉,必然是蠻人秋掠的最好時機。」
「先生可有辦法」李光依然拱手。如他所想,既然留不住陳景,那麼,至少要留住陳景的定計。
要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裏,他便要接替祝峰的位置,鎮守蠻山一帶。當然,胡尊那邊,也給他先留了七千人,後面的話,可以在中州一帶募兵一輪。
「若是平時,蠻人的兵勢不大,以城關據守即可。但若是蠻人勢大,舉族來攻——」
陳景轉過頭,認真地看向李光。
「那麼,李將便要考慮堅壁清野的計策。」
堅壁清野,則是將城關外的林木,稻田,甚至是飛鳥走獸,都用一把火燒乾淨,燒毀稻田果樹,逼走飛鳥走獸,使蠻人找不到糧草,繼而退軍。
「南蠻沒有儲備糧草的習慣,往年若是秋掠成功,便會大肆鋪張,用作釀酒和餵豕,只留過冬的食物。所以,李將真到了千鈞一髮之時,可用此計死守,若蠻人誓死不退,便守堅等待南方的援軍。」
李光深思一番後,像學生一樣,對着陳景,認認真真地一個鞠躬。
「回了南方,我便在淮州等着,或許有一日,能聽到李將大敗南蠻,名揚天下的喜報。」
「李光多謝先生,這一路的相幫。」
「瞧着你,年歲不高,卻已經成為鎮守了。說不得,以後提起李鎮守,南方六州的百姓,都會夸上兩句,高聲喝彩。」
李光神色嚮往,重重點了點頭。
城關下,返回淮州的軍令,已經開始傳開。
陳景抱拳告辭,在李光惋惜的目光中,緩緩走下了城牆。
「陳景!」在城牆下,等候許久的丁沛,已經換了新甲,新的腰刀,衝着陳景歡喜大喊。
「哎喲,丁將又升官了。」
丁沛嬉笑了聲,「陳景,你莫笑我了,我心裏可一直記着你。」
李光點了丁沛的軍冊,擢升為副將,一同留在吞狼關鎮守。這一次,並不能跟着一起回淮州。
陳景明白,李光的這一支人馬,是屬於胡尊的嫡系了。往更大的說,是屬於維新派的嫡系。
「陳景,你便在淮州等我,我去了登封城,會請你一場花酒,我都記着。」
「陳景,可否抱一個?」
這位年近三十的老兵油子,約莫是真的動容了,和李光一樣,他擢升的軍功,很大一部分都是陳景幫忙的。
「自然,都是自家兄弟。」陳景笑了笑,沒有任何矯情,以男人血與劍的友誼,和丁沛熊抱了下。
「回了淮州,若有人欺你,你便來信,老子會帶着人,殺過去給你撐腰。」
「丁將費心了。」
陳景猶豫了下,又跟着開口,「鎮守蠻山,丁將需萬分小心,切記,不僅是蠻人,還有南方的人」
南方的人,則是世家門閥。這些話,他並沒有對李光說,因為胡尊肯定說過。但他覺得有必要,給丁沛提個醒,免得稀里糊塗的,做了別人的馬前卒。
「明白,我都明白。」丁沛大笑。
這模樣,分明是還沒明白。
陳景心底嘆了口氣。衝着丁沛抱拳,兩人開始分別。
等陳景趕回本陣,班師回淮州的大軍,已經集合得差不多了。連着通鼓和牛角長號的悶聲,聽在耳朵里,也一時悅耳不少。
胡尊意氣風發,騎着掛甲的戰馬,讓身邊的裨將,開始傳下行軍令。
不到八千人的長伍,在一場奔赴蠻山之後,終於返鄉。
包括夫壯營在內,來時兩萬餘人,到了現在,加上留守蠻山的七千人,戰損近五六千。其中以夫壯營死傷最高,近三千多。而且,這還是後面戰事比較順利的情況下,若是碰到戰事膠着,只怕埋骨蠻山的士卒,會更加多。
大難不死,行軍的長伍中,年紀稍小的幾個少年夫壯,包括於生在內,都忍不住激動地哭。
便如他們,在先前只是普普通通的鄉人,但這次的蠻山行,便如一場人間煉獄,刻骨銘心。
在延伸的官路,許多聽說戰爭平息的邊境百姓,都歡呼雀躍地回趕,有膽子大些的,還會送上吃食和新袍子,用來犒軍。
陳景抬頭,行軍的清晨,朝陽似血鋪開,映紅了他的臉龐。
擢升縣伯,招募大將祝峰,李光李鎮守的友誼,以及八匹南鬃馬,都算得他這一場奔赴蠻山的收穫。
他穿越的這場人生,毫不誇張地說,已經抓住了第一個命運的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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