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兇狠剜了田小娥一眼。
田小娥嚇得心中一跳。
以前有趙荷花把持着家裏,她從來就沒說上過話。蘇大壯對她也是非打即罵,根本不當個人。
可現在不一樣了,要照顧兩個拖油瓶,家裏家外都要她照看。
田小娥理所當然覺得自己接替了趙荷花的身份,成為了舉足輕重的人。
她貪婪添了一口碗底的玉米糊糊,哭喪着臉道:「你弄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誰家媳婦像我這樣,照顧婆婆就算了,還要照顧有老婆有孩子的小叔子?!傳出去不被人講閒話也得被人笑死!」
蘇大壯的臉色越老越難看。
他氣的一腳踢開板凳,臉上的肌肉不自覺顫抖:「你,你也想翻天了?!」
田小娥被他一瞪,又沒了氣勢,低聲道:「我,我是覺得」
「你覺得什麼?只要少貼點娘家,這個家就好好的!」蘇大壯買了兩聲。
田小娥貼補娘家的事他一直都知道。
以前有趙荷花管着也不會太過分,現在不一樣,他前兩天看着她端了一大碗東西回家!
被抓住把柄,田小娥瞬間啞了火。
兩個人默不作聲吃着鹹菜。
蘇家寶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是一碗涼透了的玉米糊糊,沒了趙荷花,他每天的加餐沒了不說,就連飯也得自己吃。
已經快三歲的他連筷子都拿不穩,弄的滿臉都是糊糊。
還不等晚飯吃完,張寡婦鬼鬼祟祟推開院門,一臉得意走進來:「小娥在家嗎?」
她喊得親切,仿佛多好的朋友。
田小娥尷尬應了一聲:「在,誰啊?」
蘇大壯聽出了聲音,冷笑着:「還能有誰!張寡婦唄,你少跟她來往,她名聲不好,跟幾個人都拉拉扯扯不乾不淨的」
話音剛落,張寡婦已經進了門。
看見蘇大壯,她眼前一亮,聲音也多了幾分嫵媚:「蘇大哥也在啊?」
蘇大壯打着赤膊,身上曬得黝黑,肌肉疙瘩堆成一團,看着就很有力。
張寡婦的目光仿佛帶了刺,勾在蘇大壯身上。
熾熱的目光讓蘇大壯心臟跳快了幾下。
這娘們可真騷!
兩人心照不宣移開了目光。
田小娥看不懂這些,一邊收拾碗筷一邊不耐煩看着她:「有啥事兒啊?」
張寡婦這才收回眼神,添油加醋道:「小娥,你還不知道吧,我聽說鎮上被馬賊搶了!現在鬧得人心惶惶,好多店都關門了!這下我看你弟媳婦的豆腐可賣不出去了!」
她陰陽怪氣道。
因為豆腐賣的好,村里不少人都紅着眼呢。
張寡婦想幫工被陸青草拒絕後,更是等着看陸青草倒霉。
田小娥放下碗筷,驚訝的長大嘴巴:「還有這事兒!」
轉念一想,她搖搖頭道:「幾個馬賊算什麼,鎮上那麼多官差,早晚都弄死。」
張寡婦一臉神秘湊上來,小聲道:「我有個親戚住在鎮上,她親口跟我說,現在鎮上官差都往京城扯,說是要挪地方,去,去打南邊」
她拍了一下田小娥,笑着道:「你可千萬別跟外人說,可是掉腦袋的話。」
田小娥半信半疑,點點頭道:「你放心,我肯定不跟別人講。」
不咸不淡說了那麼幾句,張寡婦依依不捨起身要走。
走時候眼珠子跟長在蘇大壯身上似的,瞄了好幾眼。
蘇大壯耳根子紅了,把臉側過去。
等人走遠,田小娥還是摸不着頭腦:「你說她幹啥專程跑來跟我說這事兒?我又不賣豆腐,跟我有啥關係!」
田小娥一向一根筋,聽不懂弦外之音。
因此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蘇大壯被那雙眼睛勾的渾身麻酥酥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他仔細想了想喜歡張寡婦的話。
要是真跟她說的一樣,那老二家媳婦兒可就斷了收入。
沒了銀子,看她還怎麼豪橫!
到時候他就去把那院子搶過來,這下蘇二有有人照顧了,他也有新房子住。
可萬一她說的不是真的呢?
蘇大壯低頭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看看。
屋內,床榻上兩人已經熟睡,發出均勻呼吸聲。
褚顏寧坐在桌前,面無表情看着面前的信。
初入軍營時,沒有身家的褚顏寧被分到了伙房,整天跟柴米油鹽打交道。再後來,因為軍營變換,又因為他腿腳快,便被委以送信的任務。
混了三年,才成了小小的隊長,有了兩個手下。
信使在軍營雖然重要,卻不被重視。
只有上陣殺敵,才能早早建功立業,封候拜將。
可三年了,他始終只是個信使。
他眸子冷冷沉下來。
近來馬賊橫行,燒殺劫掠無惡不作,他一路上看到了太多,卻無能為力。
他只是個信使。
哭喊聲和咒罵聲在腦海中迴響,他仿佛又回到了七歲那年,看着原本溫馨的村寨變成一片火海,褚顏寧攥緊了拳頭。
這封信落水時,他看過內容。
正是裏面的內容,讓他猶豫不決。
這是一封徵兵令。
此令一出,多少家庭流離失所,支離破碎。
沒了往日十萬火急,他竟然有些猶豫,猶豫要不要把信送出去。
燭火搖曳,褚顏寧嘆了一口氣。
他骨節分明的手摩挲着信封邊緣,眼睛略微失神。
咔嚓
窗外傳來一聲脆響,他瞬間吹滅燭火,警惕側身站在窗邊。
「奶奶的,早知道這村子這麼窮,我就不來了,摸了三四家,連塊銀錠子都沒有!」
「少說屁話,這家房子看着不錯,說不定是個富戶。」
兩個聲音悄默聲從後山走來,緩緩朝屋裏踱步而去。
合着是兩個小毛賊?
褚顏寧冷笑一聲,雙手一躍翻出院子。
屋外,兩人一高一矮,腳步虛浮,顯然不是什麼練家子,走起路來動靜也大。
褚顏寧坐在屋檐上,居高臨下看着兩人,手裏握了一把石子,食指微微一彈,一顆石子飛了出去。
「哎喲。你打我幹什麼?」矮個子男人摸了摸後腦勺,很是不滿。
高個男人看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誰打你了?你做夢呢?」
咻——
又是一顆石子飛來,正中矮個男人後腦。
「哎喲,就是你,不是你難道是鬼?!」矮個男人委屈揉着腦袋,氣的大罵。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瞬間發現了不對勁。
噠!
又一顆石子飛來,正中高個男人眉心。
他嚇了一跳,連連後退好幾米,躲在院中央的石桌後面。矮個男人也跟着跑了過去。
「二弟,咱來的時候,沒讓人看見吧?」高個男人警惕環顧四周,漆黑的夜裏除了山就是樹,什麼也沒有。
矮個男人搖搖頭:「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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