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山神 342.萬年寒冰
342.萬年寒冰
「是你？」
「是你！」
兩聲不同的聲音從兩人的嘴裏出來，不約而同的露出一絲微笑。第一聲是女子所發出的，而第二聲則是武威所道出的。當簫聲悠止，武威睜開眼的時候，便見一位藍衣霓裳女子出現在他的面前。
女子身材高挑，螓首上結着個簡單的髮髻，秀髮如黑瀑散在背後，皎潔的月光散着她如玉的冰肌上，如同蒙上一層淡淡的銀色光輝。素手握着一管玉簫，微笑的看着一臉陶醉的盤膝坐在樹底下的武威。
「你也懂音律嗎？」女子問。
武威搖頭笑道：「不懂！但是相信只要聽過仙子的簫聲，便會明白這其中的意境。」武威知道，她應該是發現自己便是前次聆聽她簫聲的人了。
女子聽到武威如此說，不由問道：「那你可聽出什麼來了嗎？」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在她面前直接坦言說自己不懂音律而面不改色的人，仿佛他不懂音律是應該的事情似的。這讓她覺得有些好笑，也覺得對方的真實。
武威嘆道：「仙子的簫聲，似乎在怒訴天道不仁，但卻對此無可奈何！或許，仙子所想表達的，便是仙子自己的內心吧！對親人的不舍與依戀，但卻對自身處境無力改變，只能屈服於命運的安排……」
「你倒是個不錯的知音人！」
武威搖頭苦笑，「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女子嘴角微微揚起，在武威身旁不遠盤膝坐下，道：「那就讓玉萱為兄台再奏一曲如何？」
武威哈哈笑道：「能聞仙子仙音，武某自是洗耳恭聽。」
又一曲曲調委婉的聲音傳來，讓武威再度限入思念當中，仿佛像是一個外出的遊子，想念起遠方的親人，愛人，恨不得插上一對翅膀，飛回所思念的人身邊。武威不由憶起一首曾經背的詞來，於是他輕輕念了出來，「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曲罷，楚玉萱問道：「此詩是先生所作嗎？」發現武威還懂吟風弄月，她直接把稱呼都給改了。
武威笑道：「武某隻是粗人一個，哪懂得做這樣婉約的詩詞，只是聽聞仙子的仙音，想起遠方的家人以及愛人，心中不免有些惆悵，憶起曾經在某處見過的一首詞，情不自禁吟詠出來罷了。」
楚玉萱雙手握着玉簫，曲起雙膝，抬頭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問道：「既然心中想念親人愛人，何不早日歸去？」
武威搖了搖頭，抓起身旁一根青草，將草莖放進嘴裏輕輕咀嚼，嘆道：「若是能回去，武某早就回去了。否則武某又怎麼會說，我與仙子，其實都是『天涯淪落人』呢！」
楚玉萱問道：「武兄的家鄉離這很遠嗎？」
武威抬頭望着月輝，點頭道：「是啊！很遠很遠，中間不知相距多少星辰……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可以帶着我的驕傲，重回屬於我的故土；我要讓我的親人愛人們以為我豪；我要讓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讓這地，再埋不了我的心；我要讓天道，再無法束縛我的自由！」
轟……霹靂……
明月皎潔，繁星點點的夜空，就像是晴天霹靂一般，突然划過一道閃光，如龍似蛇。仿佛因他這個大不敬的話而惱怒似的，怒吼咆哮起來。
「哈哈哈……」武威長身而起，指天發笑，「你也會惱怒的嗎？你也會有情緒的嗎？看到了嗎？所有修士都在逆着你的心意行事，你不覺得自己有多失敗嗎？哈哈哈……」
楚玉萱看着這個突然間豪情萬丈的青年，那指天罵地，無所畏懼的豪情，頓時感染了她。讓她明白，其實天道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那股執着的精神。
很快，天空又恢復了原樣，仿佛剛才那道雷光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
而在天闕峰高處的峰巔之上，幾道身影望着武威所在的方向，不由露出一絲苦笑，暗嘆，此子當真膽大妄為！
此時，一個白衣青年搖着白玉扇，出現在那幾道身影的身後，哈哈笑道：「這小子真有性格，我喜歡！」
聽到這聲音，幾位老人轉身朝着青年躬身道：「見過師叔祖！」
白衣青年劍眉星目，面若冠玉，看起來就像是二十幾歲的俊雅青年。但事實上，他可是個老怪物，年齡比起這裏面最老的那個霜眉老者還要長上許多。他也是天闕門如今僅有的兩位天仙之一，楚天南。楚天南穿過眾人走到懸涯邊，望着那道看似瘦削的身影，嘴角微微浮起一絲微笑，道：「此子身份已經確認，將來，或許我的下一個機緣將會印證在他的身上也說不定……」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
………………
三天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而武威在這三天裏，幾乎都與楚玉萱一道遊山玩水，偶爾聊聊天，偶爾聽她吹吹簫。不知是不是時間越來越近的原因，武威能夠感覺得到，在她的簫聲之中，越來越多的是那種不舍的情緒。
這晚，楚玉萱突然給武威吹奏了一曲曲調激昂的曲子，讓武威頗有些訝異的看着她。直到曲終之時，楚玉萱起身微笑道：「雲捲雲舒，燕去燕歸，總有曲終人散之時。這首，便當是我為武兄奏的最後一曲絕響吧！」說着楚玉萱將手中的玉簫拋向空中，一道劍光朝着玉簫斜揮而去。
噝啦啦……
一道電光突然從武威體內迸出，瞬間將那玉簫拉了回來，握在手中。劍光劃破夜空，沒入虛無，楚玉簫愕然回首，看着武威。武威握了握玉簫，呲了下牙，略有些尷尬的笑道：「這個，可否送給在下？就當做是一個紀念！」
楚玉萱眨了下眼，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步履輕緩，走了幾步後，回過頭來，眸中含淚，微笑道：「謝謝武兄這麼多天來一直聽玉萱吹奏，謝謝武兄給玉萱的鼓勵，玉萱祝武兄早日回到自己的故土。再見……」
再見，亦是不見！
就在她轉身的時候，武威能夠看得到，在夜的漆黑中，一滴晶瑩飄落，往地上墜去。
望着那道漸漸小跑起來的身影，緩緩消失於是夜色之下，武威仰天呼了口氣。然後尋了塊石頭坐下，舉起手中的玉簫看了看，試着放在嘴裏吹了吹，聲音是出來了，但卻是不成曲調。嗚嗚之中，仿佛像是淒歷的嗚咽。
武威看着手中的玉簫，輕嘆道：「你也在為她哭泣嗎？」說着輕輕躺靠了下來，雙手枕在腦後，望着天空中的繁星，嘆道：「你們是不是也在怪我的無情呢！明明知道有方法可以救她，卻是無動於衷！」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身影緩緩出現在武威的感知之中，劍眉星目的白衣青年提着兩罈子佳釀，在武威三丈外停下，微笑道：「難道你看不出來，楚仙子已經喜歡上你了嗎？感情這種事情，我一直研究不明白，為何有人可以一見鍾情，可有人卻是幾千年都摸不着對方的心呢？」
武威眯着雙眸看着這位不請自來的青年，問道：「你是誰？」
白衣青年朝武威拋了壇佳釀過去，笑道：「同是天涯斷腸人！你可以叫我楚天南！」
武威奇怪的看了眼眼前的白衣青年，因為在眼前這位的身上，武威沒有感覺到絲毫真元，或是任何氣場。能夠出現這種情況的，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本身實力強得沒邊，比渡劫期的老怪物還強。因為就算是再強的渡劫期修士在他面前，他多少都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一些氣場。另一種便是身上有匿息珠這樣的寶貝，或是身懷匿息的功法，將全身氣息全部隱藏。
武威覺得後一種的東西能可能比較大一些，畢竟天仙之流可不是白菜大蘿蔔隨處可見。「你也是天闕門的？」
楚天南笑道：「當然！來，先喝一個。」楚天南說着拍開壇口的封泥，一道酒箭從壇中射出，張口含住。末了吧嘖了下嘴，笑道：「好酒！沒想到許久沒有回來，門中居然藏有千年佳釀。」
武威不由好笑道：「我說兄台，你這酒不會是從天闕門裏偷來的吧！」
楚天南哈哈笑道：「兄弟這話真有趣，拿自家的東西，用得着偷嗎？」
武威笑了笑，伸手拍開封泥，一股醇香從壇中飄出，若是普通人聞到這股酒香，估計就要大醉三日了。不過武威不是普通人，聞到這股酒香後，腹中的酒蟲也被勾了出來。輕輕一撫壇壁，一道酒箭從壇中射出，學着楚天南的模樣，張口含住一口，其它的又回落入壇中。佳釀入口即化成一道暖流，暖流在他體內向四肢百骸散去，幾乎讓他全身所有毛孔都擴張開來，要說出這種感覺，整一個『爽』字了得！
「怎麼樣？好酒吧！」楚天南嘿嘿笑道。
武威點頭道：「好酒！」
楚天南又飲了口佳釀，笑問道：「我有些好奇，這些天我看到你跟她遊山玩水，看起來也蠻投入的，可是明知可以救她，卻又為何不施援手呢？」
武威笑道：「前輩何以知道我不施以援手呢？」
楚天南愣了下，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是如何看出我來的？難道我把氣息隱藏了，你還能感覺得出來？」
武威飲了口酒，呵呵笑道：「這有何難？前輩出現得太突兀了，而且還能說出我有能力幫助到楚仙子。要不是前輩從楚掌門那裏得知，便是前輩自己看出來的。而這兩種可能，都表明着前輩的身份不一般。楚掌門只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他的三個兒子我都見過，若不是前輩身份不一般，楚掌門應該沒有跟你說明此事的理由。而且你也姓楚，也說是天闕門中之人，如此一來，身份便是長老級別以上的前輩了。」
武威說着抬起酒罈搖了搖，笑道：「再加上，前輩拿出這些千年佳釀來的時候，神情就仿佛像是理所當然的模樣似的，如此一看，便知道前輩不會是普通的天闕門弟子了。」
楚天南笑道：「看來你的心思倒是挺敏捷的嘛！難怪你就只有金丹期的境界，藥老頭便敢放心的讓你隻身一人出門了。當然，我知道你跟藥老頭的關係其實也一般，不過……他有求於你嘛！」
武威又飲了口酒，呵呵一笑，道：「看來前輩的身份還要再拔高几個檔次才行！只是，小子不明白，您這麼尊貴又強大的存在，為何有興趣來找我這個小小金丹期修士呢？」
楚天南長盤膝跌坐，懸於空中，抬頭望着明月，笑道：「楚某在這煉獄之中活了數千年，有些乏味了唄！像藥老頭所說的那樣，我的下一個機緣，說不定也可能落在你的身上呢！」
武威眉鋒一聳，嘴角慢慢浮起一絲微笑，然後伸出手來，笑道：「既然前輩『有求』於我，那麼是不是該像藥老前輩那樣，送幾道護身符給我呢？」
楚天南伸手朝着武威一指，一道白光打進武威體內，末了微笑道：「這是一篇匿息法訣，就算是我送給你酬勞吧！要知道，我跟藥老頭不同，我對這個機緣，其實是可有可無的。」
武威奇道：「到底是什麼機緣呢？」
楚天南哈哈笑道：「現在跟你說也沒有用，等你實力超出我們這些老頭子再說吧！好了，不說了，老夫去也！」
白光一閃，楚天南的身影便消失在武威的眼前，讓武威不由有些好笑，一個青年口中叫着『老夫』，實在有些彆扭。而且這傢伙來得突兀，去得也突然，好像專門給自己送一篇匿息法訣來似的。當然，也不能排除因為他將來什麼機緣印證在自己身上，現在先過來套套近乎這樣的可能。
匿息功法，其實還是蠻實用的，只要將體內所有真元收入丹田泥丸宮之中，直接用封印的方式將真元的氣息封閉，便能使一個實力高強的修士瞬間變成一個普通人。當然，這只是從氣息上感應像一個普通人，事實上，這個封印只是封印了氣息，與真元的運用並不衝突。
當然，只要體內真元一運用，這個匿息的功效便消失了。除非實力達到像楚天南這樣的境界，否則的話是不可能像他那樣，就算是身子懸空而坐也不會散發出一絲真元的氣息。
有了這樣的匿息功法，武威知道，自己保命的方式又多了一個了。像這種實用型的特殊功法，武威是不會嫌多的。照着那篇匿息功法的方式，武威默默將體內的靈氣以及變異神雷收縮入穴道星辰之中，特別是那結變異神雷。因為武威知道，自己之所以會被人看出是金丹期的修士，俱是因為體內存在着變異神雷的原因。因為若他體內全是靈氣的話，是不會有人發現他是金丹期修士的，只能看出這傢伙一身靈氣罷了。
如今有了這匿息功法，武威將變異神雷的氣息整個收斂到體內，整個人的氣息瞬間就變成了一個普通人。再看不出他是否金丹期修士還是化嬰期修士，只有在戰鬥的時候，別人才能發現這個可能。
將這匿息的功法熟練運用之後，武威收起還有大半壇的千年佳釀，身子一動，整個消失在原地。
當武威回去的時候，直接被一隻青色巨手拎到了玉萱苑中，楚驚天一臉黑氣的看着武威，喝問道：「你知不知道，玉萱的情緒波動太大，很容易讓她提前結束生命？你這是給她希望，又將這希望親手毀滅，你知道嗎？」
武威苦笑，道：「先消消氣，我沒有說不答應啊！而且這時候，應該也不是生氣的時候吧！」武威能夠感覺得出來，此時的玉萱苑內，寒氣逼人，顯然楚玉萱體內被封印的寒氣已經自行衝破了那道枷鎖。
楚夫人在一旁勸道：「老爺，先辦正事要緊！」
楚驚天坐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銀帛錦書，塞到武威手中，道：「快點，沒時間了！」說着伸手一推武威，直接將武威送進了楚玉萱的閨房之中。在她的閨房之中，武威發現這裏簡直就是冰窖，連他這個肉身強度已經可以用牛掰來形容的武修，在這裏，居然還能感覺到一絲髮顫，可見楚玉萱體內的寒氣有多嚇人。估計這閨房的四周布有陣法吧！否則里外相差不可能這麼巨大。
武威苦笑的翻了翻手中類似『春/宮圖』一樣的雙修功法，有種被趕鴨子上陣的感覺。不過此時也沒時間容他想太多，飛快的翻看着錦書上的圖譜以及文字說明。一邊走到垂下圍幔的床前，伸手掀開圍幔。
就在他伸手掀開圍幔一角，便感覺到一股更加刺骨的冰寒撲面而來，差點讓武威將手中的錦書抖落地上。
現在武威才明白，楚玉萱的『病情』，有多恐怖！
這簡直就是一塊萬年寒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