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張恪高升總兵,手下的人全都得到了封賞,大哥張峰就升任左營游擊,孫得功升任錦義參將,接替了張恪原本的職務,至於吳伯岩升任寧遠衛指揮使,負責守衛京城到遼東的咽喉要路。
因為前方吃緊,幾乎每天都有大量的軍需,從各地調來的援兵通過寧遠,前往遼陽和瀋陽。各路神仙見得多了,吳伯岩都麻木了。
可是就在三天前,張恪特別下了命令,讓他妥善接待一支從四川來的援兵。吳伯岩頓時腦袋就大了,沒聽說大人和四川有什麼關係啊,怎麼貿然下這種命令?
滿腦袋都是疑問,吳伯岩沒膽子違拗張恪的指示,他急忙安排下去,夜不收士兵不停偵查。
果然有一支怪異的四川士兵前來,吳伯岩一見之下,不免傻眼了。
能被大人看重,該是何等英雄!
可是一見之下,這些士兵只有一杆白色長槍,身上的棉甲破破爛爛,都沒有裹精鐵葉子。至於腳下,就更慘了,還有人穿着草鞋。
分明就是一支叫花子,手下的士兵也傻眼了。
「大人,就來接他們啊?」
「哼,別廢話了,總鎮交代的,照辦就是了!」
吳伯岩催馬向着秦家兄弟奔來,離着老遠吳伯岩就下馬施禮。
「在下寧遠衛指揮使吳伯岩,奉我家總鎮大人之命,前來迎接諸位,大家一路辛苦了!」
秦邦屏和秦民屏互相看看,更是大吃一驚。
在大明的土司之中,廣西的士兵戰鬥力最強也最兇狠,被稱作狼兵。悍勇可見一斑。後來推而廣之,西南的土司士兵都被稱作狼兵。
普通百姓躲得遠遠的,各地的官員見他們裝備落後。又瘦小枯乾,根本看不上眼。
秦家兄弟走了大半個明朝。還是第一次有人大老遠的出來迎接,而且還是一位指揮使。他們兩個急匆匆下了戰馬,急忙上前還禮。
「多謝兄台相迎,我等感激不盡。」
吳伯岩一直在打量這支奇怪的部隊,當兩位主將走出來之時,臨近的親衛距離不遠,形成半月形包圍圈,守護兩位主將安全。風雨不透。
後面的士兵則是整齊劃一,長槍如林,雪亮的槍尖透着濃烈的殺氣!相比義州的長槍兵,一點都不差,兇悍驃勇之氣甚至猶有過之。
好兵!
吳伯岩態度頓時來了一百八十度轉彎。難怪大人會如此重視,真是想不到,大明朝最能打的士兵不在九邊,不在京營,竟然是一群名不見經傳的四川土司兵,真是無奇不有啊!
「兩位將軍太客氣了。在下準備好了酒食,請到寧遠歇息,我家總鎮很快趕到。」
秦民屏忍不住撓撓頭。苦笑道:「朝廷剛剛提拔做了守備,當不得將軍的稱呼。」
吳伯岩一愣,隨即笑道:「就當小弟提前叫了,憑着兩位手下的精悍,要不了多久,就要高升將軍!」
「借您吉言!」
三個人有說有笑,在吳伯岩的帶領之下進入寧遠,先前往駐紮的營地,兩大排整齊的營房。裏面正冒着濃濃的煙。
「營房空閒了許久,前天才讓士兵們收拾。要是不夠暖和,還有火爐。」
秦邦屏走進營房。把手放在火炕上,滾燙!
從四川到遼東,他們走了好幾個月,一路上幾乎都睡在帳篷里,甚至有露宿山林的時候。熱乎乎的炕頭,睡上一宿,什麼疲憊都沒有。
「好,真好。吳兄太夠意思了!」秦邦屏笑道:「告訴孩兒們,能好好睡個覺了!」
「別忙,知道諸位遠道而來,我們準備了晚宴,還有熱水洗澡,另外若是有弟兄身體不舒服,還有軍醫官。放心,全都免費!」
敢情人家都準備好了,秦家兄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如此熱情,但是他們只能客隨主便。
長途跋涉的白杆兵安頓下來,坐在熱氣撲面的軍營里,一個個咧開大嘴,憨厚地笑着。
「諸位軍爺,熱水來了!」
有人把洗腳水送來,白杆兵都有些傻眼了,上一次洗腳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雙腳插進熱水裏,舒服的眼中流出了淚。
秦邦屏和秦民屏每一個營房走過去,只見水汽瀰漫之中,士兵們舒服地清洗塵垢。長途跋涉,他們的腳上血泡都是一層接着一層,漸漸的竟然變成了類似馬掌的硬皮層。除了山海關,不少人腳上被凍傷了,青紫紅腫,甚至皮膚潰爛。
每逢有傷的士兵,軍醫官都會拿着藥膏,親自幫着清理,上藥,包紮……
看到士兵們感動落淚的模樣,秦民屏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哥,你說那位張總兵到底是誰啊,怎麼對咱們這麼好?」
「你問我我問誰去!」
秦邦屏搖搖頭,說道:「俗話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只要咱們能辦到的盡力就是了。咱們白杆兵不欠人情。」
……
煥然一新的白杆兵士兵在引領之下,來到了校場上,頓時眼珠子碎了一地。
只見校場上已經支起了上百個烤肉架子,每個架子上綁着一隻肥羊,下面是旺盛的炭火。一邊烤着,一邊塗抹香料。只見烤色澤棗紅,嬌艷欲滴,提着鼻子一聞,就讓人食慾大開。
秦邦屏看在眼裏,硬生生止住了腳步,其他士兵更是不敢動彈。能管得住腿,卻管不住大傢伙的眼睛,全都盯着烤全羊咽吐沫。
「哈哈哈,秦將軍,怎麼不和諸位的口味嗎?」
伴隨着爽朗的笑聲,張恪在吳伯岩的陪同之下,出現在校軍場上。
熟讀史書的張恪自然知道白杆兵的大名,更是為渾河血戰扼腕嘆息。
天啟元年,大明集中各地精銳,包括四川的白杆兵。浙江的戚家軍,雲集遼瀋,和建奴大戰。
白杆兵算是大名最好的長槍手。和戚家軍又是最好的火銃手。兩支人馬,在渾河實現了夢幻組合。
不到一萬的士兵。力戰數倍於己的建奴鐵騎,雙方戰損比例相當!
這在野戰之中,幾乎是不敢想像的,比起徒有其表的廣寧鐵騎,白杆兵可以拍着胸脯說他們沒有戰敗,只是被消耗光了!
當得知白杆兵北上進入遼東之後,張恪就知道那場宿命的交戰已經不遠了。
根據種種跡象判斷,老奴甚至可能比歷史上提前下手。更大的血雨腥風不再遙遠。張恪所能做的就是盡力幫助白杆兵,讓他們打得更漂亮,最好能擺脫全軍覆沒的淒涼結局。
秦邦屏見到張恪,也被對方的年紀嚇了一跳。
看樣子恐怕比起自己兒子還要年輕,竟然高居總兵之位。猛地,秦邦屏想起了最近風頭最盛的一個人物……
「敢問大人可是在廣寧痛擊韃子的張恪張大人?」
「正是本官,若是我說的不錯,兩位應該是馬夫人的兄弟吧?播州之亂,馬千乘和秦良玉賢伉儷用兵如神,連破楊應龍部。戰功赫赫。試問我大明的土司當中,誰人能比得過秦馬兩家,本官久仰白杆兵大名。沒想到你們到了遼東,正好讓本官儘儘地主之誼。」
張恪一番話說出,秦邦屏和秦民屏總算是解開了心中疑慮,原來是張恪仰慕他們的戰績,才盛情款待,看來大名還是有識貨的人。
不過相比廣寧大捷,張恪的戰功,義州兵的戰力,更加白杆之上。
秦邦屏老成持重。最敬重英雄,他急忙給張恪施禮。
「張總鎮過譽了。我等深受皇恩,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倒是張總鎮年少有為。戰功彪炳,讓人好生欽佩。」
「哈哈哈,別忙着吹捧了,羊肉老了就不好吃了。」
張恪剛說完,早就按捺不住的白杆兵嗷的一聲,像是一群餓狼撲了上去。平均三十個人一隻羊,圍着肥美的羊肉,大家直接從懷裏掏出了匕首,看上那塊就割那塊,嘴裏塞滿了羊肉,根本無暇說話,只能聽到大口大口吞咽的聲音。
秦邦屏一口氣啃光了一隻羊腿,這才想起來。
「張大人,羊肉可不便宜,如此招待,下官實在是受寵若驚啊!」
張恪微微一笑:「秦將軍,羊肉在其他地方或許值錢,可是別忘了我們剛剛打敗了好幾萬韃子。我派遣騎兵攻擊草原,搶掠了大量的牛羊,吃不了的羊肉都凍了起來。眼看着冰雪消融,要是不趕快吃光了,只怕就化了。」
秦民屏笑道:「當真如此?那我可要多吃一點!」
說着伸手抓起了第三支羊腿,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白杆兵在寧遠停留了三天,又要繼續北上,張恪不忍心眼睜睜看着他們赴死,但是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大人,瀋陽來信了。」
「是誰的?」
「於偉良,於大人的!」
張恪急忙從馬彪手裏接過,展開書信,濃重的血腥氣直刺鼻孔,是血書!張恪眼前一黑,仔細看去。
永貞兄,見此信時,弟或許已然捐軀殉國,倘若如此,請兄代為照看家人,小弟不勝感激。若小弟僥倖活着,請兄念在往日情分上,發兵相救,萬餘將士性命繫於兄一人的身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何至於寫血書?」張恪眼睛都紅了,當初在奉集堡聯手對敵還歷歷在目,怎麼轉眼就要生離死別一樣!
馬彪急忙說道:「啟稟大人,送信的士兵說袁應泰派遣於大人襲擊撫順,他攻下了撫順之後,就被皇太極領兵圍困,向經略大人求援,經略不理。於大人才派人突圍,一路到了廣寧。大人,咱們不能不管啊!」
馬彪跪在了地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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