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廣寧嗎,值得大呼小叫的,要是到了京城,還不得哭天搶地啊?」幾天下來,沈青煙也越發的隨意了,和張恪說話,就像是普通朋友一般。
張恪也挺享受這種輕鬆的感覺,哈哈一笑:「沈大小姐,區區廣寧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我是在為了第一斗金歡呼呢。」
「什麼是第一斗金?」沈青煙對這個新鮮詞來了興趣。
「就是做生意的第一筆收入唄,有了錢,就能錢生錢,越來越有錢,早晚有一天,我張恪要超過你們家啊!」
「我等着那一天!」沈青煙燦爛的笑道:「看在你這麼有志氣的份上,本姑娘提點一二,你願不願意聽啊?」
「當然是洗耳恭聽了。」
「你帶這些東西就數那張白狼皮最值錢,我家裏雖然是做藥材的,可是也聽說過,京城有些貴人專門喜歡白色的皮子。到了市場上,不要賣給收皮草的商人,要等着那些一身綢緞,操着京腔的,就拿出來,要是碰上了一個冤大頭,能狠宰一二百兩!」
這妞還有黑心商人的潛質!不過這個主意真不錯,反正誰也不會嫌錢多。
張恪笑道:「沈姑娘就是高明,小的受益不淺!」
說話之間,馬車離着廣寧越來越近,城門已經遙遙在望。
「嚯,人好多啊!」
喬桂和喬福還是頭一次到這麼繁榮的地方,城門外到處都是人,有挑扁擔的,有推車的,有趕車的,一眼都望不到頭。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他們的馬車才隨着人流,緩緩進入了廣寧城。
到了城中,喬福的眼睛就不夠看的了,青石的街道兩旁全都是酒飯茶肆,鱗次櫛比,一眼望不到頭。吆喝聲此起彼伏,就好像樂曲一般好聽。夥計熱情的迎來送往,孩子歡笑着穿梭其間,好一派繁華的景象。
「恪哥,你快看看,廣寧比起義州熱鬧多了!」
張恪也探出了頭,果然滿街都是行人,摩肩接踵,比起後世還要熱鬧三分。
「別光顧着看熱鬧,還是先去天泰藥鋪,安頓下沈姑娘。」
「嗯!」喬福點點頭。
又坐到了車廂里,張恪伸了一懶腰,輕鬆的笑道:「沈姑娘,總算平安到了,我可是卸下了千斤擔!」
擔子!
果然他的眼中我就是一個包袱,沈青煙沒來由的一陣氣惱。
「是啊,趕快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語氣怎麼不善啊,美女什麼都好,就是喜怒無常!
張恪也沒有什麼應付女人的經驗,他只能苦着臉坐着,馬車順着人流,距離沈家的天泰藥鋪越來越近。
張恪突然低聲說道:「沈姑娘,臨別之際,有句肺腑之言,不知道你能不能聽進去?」
「說吧,你還有不敢說的話嗎」
「沈姑娘,遼東的水太深了,眼下朝廷又是剛剛慘敗,你們家還是儘早改行吧,免得捲入進去。」
提到了正事,沈青煙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她也知道最近生意不好做。可是還有一絲僥倖。
「我們的藥材是供應王公大臣,是供應宮裏的,天下都是他們的,給他們做事還錯了不成?」
張恪搖搖頭:「沈姑娘,我說的不客氣,大明朝商人就是官員的裹腳布,用過了就扔。神仙打架凡人遭遇,遼東慘敗,總要追究責任吧。內廷的太監、滿朝的大員、執掌軍權的邊將,和這些人相比,商人是最不值錢,也最容易拿來當替罪羊的,捲入這個漩渦,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當年的沈萬三如何,不還是逃不了客死他鄉的下場嗎?」
沈青煙從小就幫着家裏處理生意,耳濡目染,見識自然不凡。張恪句句切中要害,說的她從骨子裏往外冒寒氣,外面冷,心裏更冷!
看似繁花似錦,烈火烹油,可是朝廷稍有變動,就要粉身碎骨。朝廷這杯酒不好喝啊!
沈青煙沉吟半晌,滿臉疑惑的問道:「你真是一個窮小子嗎,怎麼把朝廷大事看得這麼清楚啊?」
「哈哈哈,沈姑娘,你就當我有諸葛武侯的本事吧,能未卜先知。」
沈青煙咯咯一笑:「說你胖還喘上了,但不知臥龍先生何時一飛沖天啊?」
「就在眼前。」
馬車挺住,張恪笑着跳下了車。
「沈姑娘,這就是天泰藥鋪了,完成任務,告辭了。」
沈青煙聽到了這三個字,神色突然變得暗淡下來,短短三天,少年已經在她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烙印。勇敢堅毅,睿智狡黠,和以往遇到的人全然不同,一股奇異的吸引力,讓她捨不得放手。
「到鋪子裏喝杯茶吧。」
「不了,沈姑娘,我還背着債呢,要趕快把東西賣了。」
「那,那正好,我讓柜上算算工錢,這可是你應得的。」沈青煙焦急的說着,眼神帶着濃烈的期盼。
張恪微微一笑,走到了喬福騎得那匹馬的前面,拉住了韁繩。
「沈姑娘,這匹馬就算是工錢,咱們後會有期!」
張恪說完,牽着馬帶着喬家兄弟就走,沈青煙撅着小嘴,看着張恪的背影漸漸消失,才跺跺腳,轉身進了藥鋪。
……
「幾位客官,咱們楊家的豬蹄可是廣寧的一絕,南來北往的朋友都要嘗一嘗,香氣濃郁,色澤棗紅,肉質雪白,皮筋熟嫩,鹹淡適口,油而不膩。吃了咱的豬蹄,保管你是財源廣進,一帆風順,萬事如意啊!」
小夥計誇張的賣弄着生意口,一盤棗紅色的豬蹄送到了張恪的面前。濃郁的香氣透過鼻孔,刺激着敏感的味蕾。
還沒等張恪伸手,喬桂和喬福就一把抓了起來,狼吞虎咽,吃得滿嘴流油。
「恪哥,太好了。」
張恪的肚子也咕咕叫,三兄弟狼吞虎咽,風捲殘雲,足足消滅了十幾個豬蹄,喬桂和喬福還意猶未盡,一人吃了五張的大餅。
小店裏的客人都忍不住側目,帶着兩個飯桶出來,張恪老臉發紅。
「夥計,有什麼便宜的客棧沒有?」
小夥計一臉的為難:「客官,第一次到廣寧吧?」
「沒錯。」
「那就是了,廣寧馬市每月兩次,從初一到初五,十六到二十,每一次開市,提前三五天客房都被訂走了。明天就是十六了,這時候別說便宜的,只怕肯出錢都未必能找到房子。」
小夥計用手指了指對面,道:「看見沒有,斜對面的招商老店三天前就客滿了。」
張恪一聽,急忙站起,喬桂和喬福也急忙起身,這哥仨離開了小店,趕緊找房子。
「請問還有客房嗎?」
「早就沒了。」
「有客房……」
「沒了沒了。」
……
「夥計,有房間嗎?」
「有。」
幾乎要虛脫的張恪聽到了這話,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問道:「有幾間,多少錢?」
「嘿嘿,還有一間柴房,兩百文一晚,五天起租。」
「瘋了!」
喬福怪叫一聲:「一間破柴房,住五天要一兩銀子,你們怎麼不去搶錢啊?」
夥計得意的一笑:「這時候就這價錢,您要是不住,馬上就有別人。」
話還沒有落地,一個穿着棉袍的小老頭氣喘粗粗的跑過來。
「有房嗎?」
「有柴房!」
「好,我住了。」
「您裏面請!」夥計熱情的幫忙搬東西。
小老頭看了一眼張恪他們,笑道:「柴房就不錯了,那邊的客棧就剩下茅房了!」
吃得飽飽的喬福差點吐出來,他憊懶的坐在了地上。
「恪哥,大哥,我是走不動了,實不相瞞,這兩天騎馬,我的襠都磨漏了,再走下去啊,非得成了太監。」
張恪也是眉頭緊鎖,大冬天的,總不能露宿街頭吧。
「你先找個地方歇着吧,我們繼續找房子去。」
張恪把東西留給了喬福,他和喬桂繼續找,可是越走人越多,到處都是滿滿當當,足足跑了一個多時辰,一無所獲。
「張恪,我有個主意,你想不想聽?」
「有主意趕快說吧。」
「咱們還是去天泰藥鋪吧!沈小姐肯定能找到房子,實在不行,咱們打地鋪忍一宿也行啊。」
張恪一聽,頓時臉色也變了:「咱們大男子漢,去求一個姑娘,恐怕面子不好看吧!」
「那你說面子重要,還是房子重要?」
「凍死迎風站,餓死腆肚行。所以……咱們不想凍死餓死,就去天泰吧!」
張恪很快向現實屈服了,他們兩個急忙回去找喬福。離着老遠,就看到喬福走來走去,不住的張望。
「恪哥,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告訴你們個好事啊,我遇到貴人了!」
「老二,什麼貴人,咱們的東西呢?」
「嘿嘿,這位貴人可是個大財主,有一大片宅子,專門行善,看我孤零零的坐在這,就邀請我去家裏住下。我說還有兩個人呢,這位可大方了,說再有十個人都能住下。還答應幫着咱們賣皮子火爐,你們說是不是交了好運了!」
張恪越聽越皺眉,這事聽着不靠譜啊!
「東西呢,咱們的東西呢?」
「我先放在他家了,等着你們呢!」
張恪臉色頓時煞白,揪住了喬福的胳膊:「快,帶我們去,晚了就麻煩了!」
「恪哥,怎,怎麼回事啊?」
張恪強壓着怒火,「傻兄弟,你被騙了,有多少沒地方住的人,憑什麼就找上你了!再說了,你怎麼能把東西放在別人家,那可是咱們拿命換來的!」
喬桂也感到了不妙,一氣之下腦門都冒了汗,狠狠踢了喬福一腳。
「老二,還不領我們去找,東西要是丟了,看我不打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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