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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平衡天平的兩端。
是人就會有偏愛。
這麼多年,沈律言聽過最多的就是別人罵他冷血動物,無情無義,無論是誰都能下得去狠手。
但他也不是一點人的感情都沒有的。
有些事情,他沒有辦法忘記,當初是江歲寧救了他的命,是她把他從那間廢棄的廠房裏帶出來的,是她在他病得快死的時候邊哭邊照顧着他。
他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江歲寧死在已經面前,也不想讓她冒一點風險。
沈律言對江稚,現在也只能說這聲對不起。
他握着她的手,貼着自己的臉,他忍不住想她的手怎麼好像就是捂不熱?這麼久了還是那麼冷。
她打了鎮定劑,睡得還是不安穩。
潛意識蜷縮着身體,將自己縮了起來。
江稚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面她還是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家裏人的掌上明珠。
外公外婆稚寶稚寶的叫着她。
小舅舅讓她騎着肩膀,將她從幼兒園接回了家裏。她撲進了母親的懷裏,抱着她的脖子不肯鬆開。
母親溫柔摸了摸她的臉,「稚寶怎麼忽然這麼粘人啦?」
小舅舅笑了聲,「在幼兒園裏把一個小男孩當成了小妹妹,人家生氣了不和她玩呢。」
母親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是不是害羞啦?」
她埋起臉,不肯說話。
小舅舅非要捏捏她的小臉蛋:「她想要人家當她的白馬王子,那個小男孩好像不是南城來的。」
母親忍俊不禁,「稚寶,他是不是長得很好看?」
她紅着臉,害羞點點頭。
母親摸了摸她的頭髮,「沒關係,我們稚寶以後會有比他更好看的白馬王子。」
夢越走越遠,夢裏的人也一個個消失。
她努力想要抓緊他們,掌心卻只抓到了玻璃碎渣,滿手都是血。
她模模糊糊的醒過來,抬手想摸了摸臉,卻發現自己的手動不了,被人抓在手心。
她掙了掙拇指,卻驚動了坐在床邊的男人。
沈律言的嗓音有種剛睡醒後的懶倦,沙沙啞啞:「醒了?」
江稚眨了眨眼,她看了眼四周的環境。
哦,原來她沒死。
儘管睡了很久,她還是很累,什麼都不想說。
沈律言像是沒察覺到她的冷淡:「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江稚躲開了他的目光,默默地垂下了眼皮,她提不起勁來,還是不想說話。
沈律言無聲抿直了嘴角,他攥着她的手更加用力,「怎麼不說話?」
江稚不是在鬧脾氣,她真的就是太累了。
她說:「有點累。」
沈律言嗯了嗯:「沒有不舒服就好。」
半晌,兩人都沒再說話。
江稚默默扭過臉,看着窗外。
她覺得她堅持了那麼久的執念好像沒什麼意義。
——「放了歲寧。」
這四個字不斷地往她的腦子裏鑽。
左耳的劇痛,又短暫的喪失了聽力。
她不能再回憶下去了。
她想她也應該放棄了。
她想和沈律言離婚了。
但是沈律言會同意嗎?如果他不同意,她確實還
不起對她來說接近天文數字的違約金。
八位數,也許她這輩子都賺不到這筆錢。
江稚想了許多,腦子越想越疼。
沈律言忽然打破了沉默,「你睡了一天,餓不餓?」
江稚搖頭,她不餓,也吃不下。
她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後腦勺一陣陣的疼,她蹙着眉,倒吸了口冷氣。
沈律言表情相當凝重,握緊了她的手指,掐得關節泛白,他問:「你哪裏疼?」
昨天晚上她就斷斷續續在說痛。
眼淚流到後半夜才停。
江稚很好奇,沈律言還會關心她哪裏疼嗎?
她說不上來,渾身的關節都在痛,心臟也痛,腦袋也痛,最痛的還是左耳。
她揪着身下的床單,「我不疼。」
沈律言不太相信,「真的嗎?別逞強。」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江稚聽着卻有些模糊,她不知道沈律言在想什麼,為什麼他還是能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若無其事的對待她。
江稚覺得沈律言有種平靜的殘忍,他有沒有把她當成一個會哭會痛的人來看待呢?她的命就那麼不值錢嗎?
江稚有很多問題想問他,到了嘴邊就全都咽了回去,沒什麼好問的。
沈律言怎麼算都是沒錯的,因為他只是不愛她。
「真的。」她有氣無力的回完話,小臉白皙,氣色看着不太好,她問:「江歲寧還好嗎?」
等了會兒,沈律言說:「受了點驚嚇,沒什麼大礙。」
江稚點點頭,並不意外,「這就好。」
沈律言不知道她的好指得是什麼,他感覺她離他越來越遠,好像過不了多久要永遠離開他。
他不喜歡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他也能猜得到她心裏在想什麼。
沈律言抬手幫她理了理碎發,指腹停留在她的臉頰,昨晚她睡着了,也許沒有聽見。
他又說了一次:「對不起。」
放棄了她。
也只有抱歉。
沒有悔恨。
江稚聽過很多人和她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對她而言早就不值錢了。
對不起這幾個字,什麼都改變不了。
江稚想了想,「沈先生,能不能不要再談這些了。」
她真的不想聽。
她想離婚。
從十幾米高的懸崖掉下去的時候,江稚的世界都是灰白色的,眼底的世界一寸寸褪去顏色,失去了光輝。
再也沒有比被最愛的人親手推出去痛苦的事情了。
沈律言不許她躲,強硬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臉面對自己,「我知道你心裏責怪我,沒關係,恨就恨吧。」
江稚蹙眉,被控制的滋味不太好受,她不喜歡這樣,強弱懸殊,毫無還手之力。
沈律言從不屑於說假話,「但是就算讓我重新再選一次,我也沒辦法拋下歲寧。」
「無論是誰,結果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