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輝和王軍兩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人,從不輕言生死,因為他們知道,每活着的一天,都是賺的。可是甄華不同,甄華太年輕了,或許是因為他們認識甄華時,甄華不過是一個初入社會的毛頭小子,所以在他們的眼中,甄華始終都是年輕的模樣,而甄華保養確實不錯,若非他們知道,就算甄華謊報自己的年齡只有三十,也不乏有人相信,可就是這樣的甄華,卻告知了他們死訊,這又如何讓人接受?就好似一記重錘,重重的敲擊在了他們的胸口。
或許是因為長輩的關心吧,楊德輝頓時老淚縱橫,叫人不知如何是好。或許是因為老人的多愁善感吧,甄華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情況,也只能如此猜測,可是剛剛從海里爬出來的王軍看到這一幕,卻是被嚇了一跳。楊德輝落難之後,唯一聯繫的人就是他了,這些年楊德輝所受的苦也只有他最為清楚,可是楊德輝從始至終沒有落過一滴淚,今天卻因為得知甄華的死訊而落了淚,涕淚縱橫的模樣簡直聞所未聞,但是問問自己又何嘗不是有一種心酸的感覺,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大男人不能輕易落淚,而且這是甄華的面前,不能讓甄華瞧見。
「輝哥,您 這是幹嘛?生死有命,既然是老天安排的,我也只能接受不是?況且我也活了四十五年了,人生百態早就見怪不怪了,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我的女兒,畢竟她只有十七歲,而公司里的那些豺狼虎豹又不是她一個小女孩能夠應對的,我只能依靠你了。輝哥,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
甄華情真意切的看着楊德輝,而楊德輝也頓時止住了眼淚。他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可他不是一個老糊塗,這般託付多麼沉重他自然知曉,可是他仍然義無反顧的答應了,因為他知道,自己可能是甄華最後的希望,在生命最後的時刻來找尋自己,說明了自己在甄華心中的分量,既然如此自己又有什麼推辭的藉口呢?不過是照應一個小女孩,與滔天的仇恨相比,這又算得了什麼?甄華給了自己報仇的機會,或許這並不能稱之為重生,但是復仇早已霸佔了他的整個人生,後半生還能將曾經的那些人狠狠踩在腳下,已經不枉此生了。
甄華給了他三個月時間,可是對他而言,三個月實在太長了,只要給他一周時間,他就能夠叫花城換片天,只不過那樣的做法太過冒險,既然之後還需要他照顧小女孩,那麼時間或許會增加,但這個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月。這些他的確只是依靠一家小茶樓苟且偷生,可是花城內所有的消息,都逃不過他的法眼。這些年他一直在為自己的復仇做準備,他有着所有公司的弱點,也有着詳盡的計劃,只不過苦於沒有資金的支持,可是現在不同了,甄華為他提供了資金,為他提供了強有力的背景,他能夠大展拳腳,那麼花城終究還是他的花城,那麼他楊德輝終究還是萬人景仰的輝哥,他終於可以向所有人大聲的吶喊:「我回來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早年間妻離子散吧,他的兒子至今身在何處,他都無處知曉,所以父母的那份心,他似乎也淡了,所以甄華的女兒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個承諾而已,或許他會因為甄華的緣故,而疼愛甄華的女兒,不過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依舊是復仇,他可以為了甄華的死亡而落淚,而悲傷,可以為了甄華的女兒赴湯蹈火,可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他的復仇計劃,花城沉靜了太久,需要他來攪動風雲了,所以他可以做很多事,甚至可以拼上自己這條老命,可是希望自己能夠最後再向世界吶喊一次,哪怕只有短短三個月的時間。
「華仔,你放心,明天開始,正式開始吧,既然你的時間不多了,我會在你死之前完成花城分公司的建立,只要分公司穩定之後,我立馬去總部,你就放心吧。」
楊德輝豪邁的拿起酒瓶,又一口氣喝了個乾淨,甄華聽到他的承諾,也學他的模樣喝盡了瓶中的酒,王軍從船底下有搬出來了兩箱,擺在他們的面前,打開了所有的瓶蓋,示意今晚不醉不歸,甄華也並不在意,既然事情都已經談妥,那麼最後一切都待到明天再談,今晚只有一醉方休。
殊不知,甄華與故友其樂融融之時,聞子心卻在自己的家裏買醉,過去三天了,她還在自己的房間裏,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就連最基本的飲食都是助理放在門口,她才取的。現在的聞子心不想見到任何人,因為她的預感很準確,即便她希望這一次自己的預感並不準確,可是甄華所表現的一切都似乎在印證自己的預感。她害怕這種感覺,失去的感覺,而且失去的不是別人,是甄華,陪伴了近三十年的甄華,若是沒有一點感情,誰又會信呢?更何況當年的她還默默習慣過甄華,只是因為太多青澀的原因,這種喜歡也就隱藏到了現在。
甄華離開了,她有預感,甄華不會再回來了,因為甄華臨走前的行為,帶着決絕的意味,所以她知道,只不過她的身邊還留着甄聞心,她不能將自己的無助和懦弱展現在甄聞心的面前,否則自己承受不住的離別,又怎是甄聞心這樣一個小丫頭能夠承受的呢?所以她需要發泄,現在她的身邊沒有發泄的對象,所以她只能所有的痛苦都寄托在酒里,她需要自己度過這一段時間,然後恢復正常,接受沒有甄華的生活,並且讓甄聞心也適應沒有甄華的生活,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她在努力。
其實時間真的不能磨滅一切,就好似聞子心對甄華的喜歡,這是年少時期的事情,這麼多年過去了,她見證了甄華成家,也見證了甄華離婚,這些年她熟知甄華的一切,可是她的那份好感從未減弱半分,隱藏在最深處,寧願所有人都毫不在意。事實上,她做到了,甄華始終都不知道她對自己有過這樣的好感,可是這又有何用呢?她始終是將這份掩藏在了心底,沒有任何人得知,所以甄華離開了,她會傷心,會難過,又能怎樣呢?還不是只能默默的哭泣,而甄華根本體會不到她的痛苦,也沒有人可以分享她的痛苦。
今時今日的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的她了,所以她需要成熟了,可是這些年裏,甄華從來沒有給過她成熟的機會,所以她可以裝作當年的模樣,繼續在甄華的羽翼之下,而現在甄華用實際的行動,令她不得不一夜之間成熟起來,習慣沒有自己的生活,這對她而言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可是她若是沒有完成這個挑戰,那麼她也就連甄華最後的囑託都沒有做到,或許甄華並不知曉,但是她將懊悔終生,所以這件事情她不得不完成,於是這個挑戰成了她如今難以逾越的溝壑。
甄華並不知道,聞子心你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三天三夜了,這三天裏聞子心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平復自己的心情,讓自己不受甄華離開的影響,而聞子心的助力只有酒精,所以聞子心的房間裏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酒瓶,若不細數根本數不清這些酒瓶的數量,而聞子心你也只是喝了吐,吐了喝,卻始終無法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也許這就是命中一劫,而降下此劫的人就是甄華本人。聞子心早已習慣了甄華的存在,自然一時之間無法接受,而這個過程或許漫長,但是時間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終歸會消磨一切的。
就如同現在,甄華與故友喝得酩酊大醉,而聞子心房間的大門終於推開了,出來的人自然是聞子心,三天沒有洗漱,面容顯得十分憔悴,但是眼睛卻炯炯有神,精氣神格外的好,好似完全恢復了,但事實真是如此嗎?其實不然,聞子心怎能在短短三天內接受甄華離開的事實,她不過是在自我欺騙罷了,她推翻了自己所有的猜想,假設甄華的離開,只是單純的外出旅遊,之所以沒有帶上自己,也只是為了不妨礙自己的工作,一切的一切都是只是自己的臆想,自己將一切想得過於險惡了,所以她選擇讓自己成為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而這樣的傻子,可以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只有這樣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才能夠安然無恙的走出房間。
這時甄聞心也正巧出來倒一杯水,卻不想見到了面容憔悴的聞子心,她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聞子心,被驚到了,不過下一瞬間就被聞子心的眼神震懾到了。在甄聞心的印象里,秋涵阿姨若非遇到喜事,絕不會有如此神采奕奕的眼神,而這眼神與這面容着實不搭,所形成的反差着實令人心驚,一時之間她站在原地都不敢動彈分毫,而聞子心就好似沒有看到這麼一個大活人一樣,直接走進了浴室,良久之後,甄聞心才反應過來,秋涵阿姨出來了,自己還有那麼多困惑需要秋涵阿姨解答,但是浴室的門已經被緊緊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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