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是月島明光。
今天早上,特意向烏養教練詢問了音駒的行程,他拎着一個包裝精美的保溫袋,在同貓又育史鞠躬後,便徑直走向黑子靜也。
「這是上次那家店的草莓蛋糕,還有另外一家店的香草奶昔——小教練不是說,想要帶回去跟哥哥一起分享嗎?」
將伴手禮轉交後,月島明光再次向黑子靜也道謝。
「阿螢也很感謝你的!不過,那孩子不太擅長跟人好好相處。其實提醒我帶東西來送行的,還是他呢。香草奶昔也是阿螢特意去打聽來的店。」
「雖然他讓我保密,但我還是希望,小教練能不要討厭阿螢。」
「反正,他肯定是又在私底下,說了什麼不太好的話吧?所以才這麼一反常態的積極總之我代他道歉,請不要放在心上!」
月島明光的口吻很無奈,帶着無法遮掩的疼愛,眉眼間累積的陰翳也淡了許多。
但並沒有消失。
就像被烏雲遮住了一角、光芒變得黯淡的月亮,讓人忍不住擔心,是不是再一轉眼,就又會落下噼里啪啦的大雨。
黑子靜也不喜歡雨天。
被四之宮涉牽着上了音駒的大巴,她想了想,在腦內調出月島明光的數值。
不能說是出類拔萃,但絕對算訓練有素只是,倘若放到全國強校的舞台上,就難免淪為天才的背景板。
因為對排球並沒有那樣的熱愛,黑子靜也無法真正理解對方的痛苦。
——但是。
「雖然沒有充足觀察的機會,不過,我能看出來,月島前輩應該也是一名不錯的選手!真可惜啊,這次沒有時間了。」
突然一把打開車窗,將腦袋鑽出車窗,黑子靜也向月島明光揮手,很大聲地說。
「下一次,可以再讓我看看嗎?月島前輩比賽的樣子!」
她並沒有刻意說謊。
或許如果說,正處於自我懷疑和茫然的月島前輩,其實需要一個這樣的肯定的話。
這便是作為「臨時教練」,黑子靜也認為,自己目前可以給出的評價。
倒是把旁邊的四之宮涉嚇了一跳,連忙揪住小教練的後脖子,生怕她一不小心滑出去。
但黑子靜也已經看到了。
那個被甩在車後、漸漸變小的單薄人影,將拳頭舉起的樣子。
代價是,她被音駒狠狠進行了一番安全乘車教育。
「那傢伙在烏野,連替補都不是哦。」
以為黑子靜也不知情,怕她事後失望,四之宮涉還好心提醒了一句:「雖說是三年級,不過出席比賽的可能性恐怕很低。」
這個黑子靜也當然知道。
「高中沒機會的話,大學也還能打啊。」她不解地反問,「四之宮前輩是打算高中畢業後,就不碰排球了嗎?」
四之宮涉連忙擺手否認。
「雖然職業肯定是打不了啦不過,去加個業餘隊,平時和朋友約着打一打也不錯。」
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
即便沒打算把排球當做未來的事業發展,但從初中開始,已經與自己作伴六年的排球,也早已成為了某種習慣。
讓他以後一下都不碰,反而很奇怪吧?
黑子靜也深以為然地點頭。
「嗯!我也覺得是這樣的。畢竟四之宮前輩和月島前輩,都跟小黑一樣,也很喜歡排球嘛。」
「所以我剛才想,如果是小黑的話,比起輸球的難過,或者訓練的辛苦,一定還是『放棄排球』這件事更讓他難過。」
「希望月島前輩可以早點振作起來!」
抱住蛋糕和奶昔的打包盒,她兩隻手托着臉頰,虔誠地許願:「我還是更喜歡看大家笑起來的樣子。」
真是孩子氣的話。四之宮涉想。
因為體育競技總會分出一個輸贏。
只要輸了,就會痛苦、就會感到不甘心。
然而,也正是因為冠軍只有一個,在這條充滿遺憾的荊棘之路上,「勝利」才更被賦予了那樣特別的魔力。
讓人無法停下追逐的腳步。
「——這樣子啊。那以後,小教練就努力率領你的隊伍,一直贏下去吧。」
沒有粗.暴地否定這個願望本身,四之宮涉捏了捏她的臉頰,懶洋洋地回答。
「畢竟,只有勝者才會一直笑到最後啊。」
黑子靜也認真記下了這條建議。
由於今天的魔鬼行程,上車後沒多久,除了黑子靜也和兩名教練外,其他所有人都睡了個昏天黑地。
而大巴抵達東京的時間,也比預期還要提前了一些。
雖然按理說,是該直接停到音駒校門口,然後再自行解散回家,但貓又育史讓直井學稍微繞了點路,先把黑子靜也就近放下。
壓低聲音跟二位教練道別,黑子靜也拎着保溫袋,就興沖沖地往家裏跑,把正在看書的哥哥也拽去研磨家。
因為孤爪研磨的臥室是他們之間最大的,所以每次聚到一起的時候,都會優先徵用這裏。
當然,黑尾鐵朗早就在那裏等着了。
把月島明光準備的,那一式兩份的草莓蛋糕和香草奶昔,都熟練地分成了四人份,今天的下午茶,就是這些和黑子靜也的故事。
聽到音駒和烏野、白鳥澤等強校的比賽細節,黑尾鐵朗眼睛一亮,身邊又開始飄小花,變成了充滿感情的捧場機器。
另外兩人雖然興致不高,但聽得也算認真。
黑子哲也對香草奶昔表示認可。
只是孤爪研磨向來對食物沒什麼特別的熱情,飯量也小。
淺嘗幾口之後,他便按照一貫的舊例,把幾乎還完整的蛋糕,推到了黑子靜也手邊。
很自然地雙手環住膝蓋,孤爪研磨藏起了下半張臉,只露出那對貓一樣的眼睛,專注地看向對方。
雖然也不是真的完全吃不下,但比起自己吃掉能獲得的情緒值,明顯是靜也會更開心一些。
這是一個單純的資源利用率問題。
而且,每次投餵不同的東西,靜也都會做出不同的表情和反饋,很有趣。
讓孤爪研磨忍不住好奇,下一次又會觸發什麼樣的支線。
久而久之,他就養成了這樣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壞習慣」的習慣。
黑尾鐵朗則盯着那半塊蛋糕看了好一會兒。
看在這不是正餐,只是甜品零食的份上,他決定這次放研磨一馬,假裝自己沒看到。
黑尾鐵朗時常因為,自己一個幼馴染不愛好好吃飯,另一個幼馴染胃口好到令人擔憂,且二人配合默契,而操碎了心。
尤其是當這裏面,還有個特別擅長撒嬌耍賴的傢伙。
他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不過,等聽到黑子靜也提到,白鳥澤的鷲匠教練建議她去梟谷初中部的時候,黑尾鐵朗立刻提起了精神。
由於明年春季就要升學到初中部,他最近都在研究申請學校的事。
父親工作忙,已經離異的母親又疏於聯絡,更不好讓年事已高的爺爺代為操勞,黑尾鐵朗都是自己一個人做準備,儘量不讓家人費心。
所以他現在對東京的大多數學校,都了如指掌。
「梟谷的初中部嗎偏差值在東京的學校里,也算是數一數二了。而且社團活動也很強。就是學院在郊區那一塊,對你來說,可能路程有點遠。」
說到這裏,黑尾鐵朗索性跑回家一趟,把自己整理好的各學院招生信息,都鋪開在桌上,方便其他人看得更清楚。
反正研磨只晚他一屆,靜也和哲也是下下屆,剛好早做了解。
唯獨在這種時候,黑尾鐵朗會由衷覺得,自己在四個人當中年紀最大,真是很好的一件事。
因為這樣的話,他就總能走在他們前面一步,知道他們需要的信息,遭遇他們可能遇到的麻煩。
然後,再將這份經驗化作助力,反過來用在他們身上。
黑尾鐵朗之所以會這麼認真地收集招生信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抱着這樣的想法。
結果黑子靜也只是粗略掃了眼,就立刻選擇放棄。
「字好多啊那就不去梟谷?小黑應該想去有排球部的強校吧。那我希望校服能好看一點!啊,還要有好吃的食堂!」
她扭頭徵集群眾意見:「研磨和哥哥呢?」
「離家近。」孤爪研磨一口咬定,「早上可以多睡一會兒。」
黑子哲也咬着香草奶昔的吸管:「我的話,如果學校能有一個比較好的圖書館,會很開心。」
意見徵詢完畢。
然後,三個人都齊刷刷地看向黑尾鐵朗,像是在等他給出一個集大成的完美答案。
——就仿佛,早就理所當然地默認,他們會繼續上同一所學校。
黑尾鐵朗抿了抿唇,沒有馬上回答。
幾乎是立刻就判斷出這份沉默的原因,孤爪研磨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些許不解和困惑。
黑子靜也卻根本沒往那邊想。
「誒?竟然連這都沒有嗎!」她大受震撼,對東京的教育業很是失望。
正當黑子靜也皺着臉,準備忍痛砍掉一個條件的時候,黑尾鐵朗卻忽然彎起眼睛。
雖然理智上,他並不認為,家都住在一起的四人,會在初中就輕易分開。
但黑尾鐵朗也的確未曾料到,當真正被毫不猶豫地選擇時,竟然是這樣難以自禁的喜悅。
糟糕,高興得有點過頭了。
他現在表情該不會很奇怪吧?不妙,太不妙了。唯獨不想被他們看到太丟臉的樣子啊。
黑尾鐵朗深吸一口氣,故意把聲音放得輕快而戲謔。
「當然有啦。我只是在期待——」
拖長了尾音,他趁機彎下腰,一左一右地,圈住了孤爪研磨和黑子靜也的肩膀,又連帶着撞到黑子哲也跟前,滾作一團。
像是只貪心又雀躍、忍不住翹起尾巴的黑貓,將珍貴的寶物,一個也不肯鬆開。
同時,也狡猾地藏起了,自己根本無法再掩飾的燦爛笑容。
「——那以後,研磨、靜也和哲也,就都要尊敬地喊我一聲『黑尾學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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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貪婪」的藤蔓,終於被縱容着,蜿蜒爬出了原本自設的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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