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毅暗道一聲「來了」。自己早上鬧出的動靜不小,76號吃了那麼大的虧,肯定是要大鬧一場的。
馮局長下完指令,各隊隊長卻都將視線集中在了周弘毅的身上。他們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才來幾天,職位就像坐火箭一樣,與副局長齊平,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呢。
但轉念一想,他們釋然了,畢竟周弘毅的家世在那裏放着,丁主任的小舅子,西點軍校的高材生,島津大佐對他讚賞有加,就連大將都很關注他,說不定以後他還會進入特高科呢。當個行動組組長,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在馮金雄又一次的怒吼聲中,各隊的警察這才戴好帽子,拿好警棍和裝備,每組領取了一張通緝令,鬧哄哄地出門了。
而當周弘毅拿到自己的通緝令時,看了一眼差點沒笑出聲,這通緝令畫的大半張臉都被帽子遮住,眼鏡、絡腮鬍、風衣。如果按照這個長相還能找到兇手,他絕對會表演個倒立吃麵。
不過,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在周弘毅的特別行動組沒有正式成立之前,他還算是徐國棟手底下的警察,便也跟着徐大隊長一起前往觀音堂附近搜捕。
衝出警局之後,這些警察們大部分都蹬上自行車,小部分跑得快的搶到了摩托,至於汽車,沒有局長下令誰也不敢開,就那麼一窩蜂地出發了。
周弘毅拒絕了另外一個組摩托車的邀請,自己跨上一輛自行車,不遠不近地跟在徐國棟他們身後,往觀音堂附近騎行。
剛出警局,還沒騎多遠,就差點和旁邊小道竄出的一輛黃包車撞在一起。
周弘毅剛開口罵了一句,可話音未落,就聽那名黃包車夫用極小的聲音說道:「爸爸的爸爸叫爺爺。」
嗯?這麼快就聯繫上我了,早上才幫助聯絡點的聯絡員撤退,下午不到就找上門來了,紅黨地下工作者的效率就是高。
「什麼情況?」
周弘毅問了一句,重新蹬起自行車,與那拉黃包車的車夫並排向前行駛。
「四面佛同志,菩提同志已經將消息帶回,請你放心。同時,由於走得急,還有一件事他沒來得及告訴你,讓我代為傳達。」
「說。」
「在日軍大掃蕩時,有一名犧牲的同志,家屬還困在地道里。我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她受了槍傷,情況危急,必須儘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養傷。」
「日軍大掃蕩時犧牲同事的家屬?明白了,他的具體地址在哪?」
「觀音堂鎮土地廟神像下方有一條密道,她就被困在那裏。」
「明白了,這件事交給我,我正要趕往觀音堂附近。」
周弘毅答應一聲,加快了速度,而那名黃包車夫也在路口右拐,兩人就此分別。
他們這一趟搜查的範圍正是觀音堂附近,可以藉此機會營救同志倖存的家屬,而且他身上正好帶着一盒阿司匹林,只不過自己又不是醫生,被通緝的同志家屬又不能大張旗鼓地進入醫院,看來必須得找到合適的安全屋養傷才行。
......
1940年4月,駐滬日軍第13軍司令官澤田茂中將和駐滬日軍特務機關長前田少將,指揮駐滬日、偽軍4000多人,從水陸兩路對觀音堂鎮為中心的青東抗日游擊根據地進行合圍。
由於游擊隊提前收到消息,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化整為零,實施轉移。
然而日軍在圍剿計劃落空後,竟然將怒火對準了無辜的村民。
雖然這場屠殺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但對於經歷過這場屠殺的倖存者來說,恐懼和陰影將伴隨他們一生
已經抵達目的地的周弘毅,站在一棟還沒有完全倒塌的廢墟旁,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兩個月前的那場浩劫,導致觀音堂及其周邊人口銳減,原本熱鬧的村鎮變得異常寂靜,大量的房屋和建築被毀,莊稼被燒成一片廢墟,倖存的人們無家可歸,只能在廢墟中搭建起簡易的窩棚居住,或者冒險住在已經倒塌半截的危房當中。
這裏倖存的百姓無一不在浩劫中失去了親人,整個地區都瀰漫着一股有如實質的壓抑、悲痛。
幾個破衣爛衫的百姓在廢墟里尋找能吃的食物,臉上帶着近乎麻木的絕望,只有在看到周弘毅這些警察靠近時,才會在絕望中生出一絲恐懼。
「尼瑪的小鬼子我日你姥姥!」
雖然以前拍戲的時候他沒少演抗日劇,但那種感覺和現在親眼見到的震撼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周弘毅被這悽慘的場景氣的牙齒打顫,雙手由於過於用力,導致指節發白,青筋暴起。
先來的那些警察已經開始在四周的廢墟里尋找所謂的「游擊隊」,實際上則是看這裏還能搜刮出什麼油水。
周弘毅的小組也不例外,一個個鑽進倖存難民的窩棚里,搶走他們僅存的一點私人物品。
「求求你了~~~那是我今天找到唯一能吃的東西,求你不要把它搶走~~~求你了~~~」
這時,一名個頭很高,帽子歪戴的警察從路旁窩棚里走出,手上還拿着一包熱氣騰騰的食物。
一位大約六十歲的婦女緊緊抓着他的衣服,雙眼通紅,不住央求着。
「去去你的吧,這麼香的烤肉,我平時都吃不上,你一個老太太憑什麼吃的比我好?滾滾開!」
大個子警察護着手裏冒熱氣的烤肉,一把將那婦女推倒在地。
「還給她」
「啊?你說什麼?你是誰?」
「我說把東西,還、給、她——!」
周弘毅爆喝一聲,幾步跨過去,抬腳就把那個大個子警察踹了個跟頭。
「畜生!難民烤的老鼠肉你都搶?你怎麼不去死!?道歉,道歉!」
周弘毅一邊踹一邊罵,突遭毆打的警察雖然個子大,膽量卻明顯不行,被打的連連求饒。
「別別打了長官~~~我知道錯了~~我錯了~~~別打了~~~大娘對不起!」
周弘毅打了一會打累了,站在那喘着粗氣,將那包老鼠肉無聲地遞還給婦女。
「謝謝謝」
婦女抱着好不容易找到的老鼠肉,道了聲謝,轉身又鑽進自己的窩棚里。
周弘毅看了眼周圍望過來的警察們,不耐煩地大吼道:「都特麼看什麼看?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麼的!」
介於周弘毅的特殊身份,二分局的警察們自然不會招惹他,其他分局的警察見此情形也知道此人估計有後台,也不敢多嘴,只能在心裏罵上兩句「裝什麼裝」。
周弘毅看着蜷縮在地面的大個子警察,伸出手道:「沒事吧?起來,別怪我揍你,剛剛實在是危險,別忘了我們可是來搜尋游擊隊員的,萬一那個婦女是游擊隊員假扮的呢?我剛剛看似是在打你,實際上是救了你啊。」
「啊是是嗎?謝謝謝長官,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周弘毅看着好像腦子差根弦的大個子警察,沒想到如此沒有誠意的謊話他都信。
「你是哪個分局的?」周弘毅問道。
「一......一分局的,我叫福生,長官,我......我能走了嗎?」
周弘毅知道自己剛剛動手打人有些失態,又看到這大個子腦子似乎不好使,便生出個想法。
「福生啊,我叫周弘毅,二分局的特別行動組組長,你就跟着我一起搜查吧,要不一會遇到危險你都不知道。」
「組......組長?好......好的長官!」
大個子福生急忙給周弘毅敬了一禮,這才緊了緊皮帶,頗為得意的跟在前者身後開始搜查。
周弘毅循着方向一路走去,卻看到不遠處兩名警察拿着警棍,正準備鑽進一間被大火燒了個七七八八的土地廟內。
周弘毅心中一緊,搶先一步大喊道:「這裏是我們二分局負責的,其他人都滾開!」
那兩名警察被他罵的站在原地,隨後不服氣道:「你誰呀?讓誰滾呢?二分局怎麼了?看你級別和我們一樣,豬鼻子插蔥,你裝什麼象呢?」
周弘毅道:「我就罵你了怎麼樣?你要不滾我特麼還打你呢!」
「你!」
眼看雙方就要動手,徐國棟不知從什麼地方竄了出來,站在兩人中央。
「別動手,別動手,都是自己人,有話好說~!」
他說完轉向那兩名警察,靠近了些道:「這不是一分局的小閘北嗎?怎麼,不認識我了?」
那兩名警察皺眉打量了一陣,這才認出。
「徐隊長?他是你的人?這脾氣也太大了吧,剛見面就叫我們滾,這裏明明就是咱們幾個分局協同搜查的......」
那名小警察話還沒說完,徐國棟就給他使了個眼色,湊近了小聲嘀咕幾句。
那兩名小警察聽完後臉上明顯流出慌亂之色,完後也不叫囂了,逃也似得遠離了那間土地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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