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帝都,明顯要比齊魯要冷一些,因此亮馬河南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不乏已經套上了羽絨服的。
只不過,以當下平均8度左右的氣溫就套上了厚厚的羽絨服,楊默的確有些分不清帝都人民是的確沒有齊魯人抗冷呢,還是純粹為了顯擺……主要是因為當下時節的羽絨服不怎麼便宜,再加上那一水的寶藍色在灰撲撲天空的映射下,着實有些太騷包了。
嗯……
沒錯,剛剛上任的楊默並沒有留在默默百投的辦公室里統管大局,而是直接殺到了帝都。
不只是他,穆大小姐、王一諾、馮遠,也一起來了……在八名公安科同志的護送下,四輛車足足開了一整天,才抵達了帝都。
說實話,也就是現在的帝都沒有對外地車輛限行,否則以當下時節的情況走上這麼一趟,着實是一件令人頭大的情況。
之所以有這麼一趟行程,倒不是出了什麼大事,純粹就是楊默那份在外人看起來任性無比的投資計劃鬧的。
由於這個所謂的投資計劃金額着實有些唬人,再加上具體操作層面楊默有有着自己的訴求,某個官方基金會的齊魯省辦事點根本沒有權限處理,所以沒辦法,只能往帝都走一趟。
不過這筆錢雖然是有默默百投的賬戶上出的,但由於走的是「內部對接」途徑,再加上這筆資金的使用途徑有些特殊,出於某種潛規則,楊默這個小小的科長,根本沒資格跟人家對接;所以,分管工農關係的馮副總,只能辛苦走這麼一趟。
至於王一諾和穆大小姐為什麼也會冒着風險走這麼一趟……
其實原因也並不複雜。
為了填掉自己留下來的大坑,默默百投自然要兩條腿走路,而外貿就是王一諾最看重的那條腿之一,趁着島國民間交流團訪華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之際,即便是沒有楊默搞的這一出,他也會帶着自家的小侄女走上這麼一趟。
要知道,眼見着島國的民間交流團在華夏受到了如此高規格的接待,順利無比地簽下了那麼多投資和貿易大單,其餘西方國家的使/館人員可眼紅的緊呢!
什麼?
你說這事怎麼會扯到別國的使/館身上去?
拜託,地球人都知道,但凡是在別國設立的使館,身上都承擔着若干重任務,而商業對接,尤其是以外貿和投資為主的商業對接,是他們最重要的工作任務之一好不好!
所以,但凡做過外貿的,都知道小單子靠自己找,大單子要去別國的使/館人員手裏去公關!
正是因為如此,在這個很有些曖昧的時期,而王一諾又是在某些方面具備天然便利的上海人,他要是再不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去以非官方的姿態爭取到一些先機,那他這個總經理也就不用做了。
………………
「楊默,怎麼王叔叔和馮副總他們還沒回來?」
安家樓路,一個被改的很有些不倫不類的四合院裏,一身西裝的穆大小姐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眉毛忍不住皺了皺。
一個好好的中式四合院,非要把裏面的房間改成法式裝修風格,花里胡哨的不說,這咖啡也帶着一股焦糊味,要不是王叔叔執意要把他們安排在這裏等待,她一分鐘也不想待。
同樣一身西裝,外面卻套着一件呢絨風衣的楊默則是懶洋洋地將肘子襯在改出來的矮欄杆上,一副即將冬眠的模樣:「打前站嘛,總歸是要費些時間的……事實上以現在的光景,兩位老總回來的越晚,說明情況越樂觀……稍安勿躁,留着精神等着打發一會兒圍上來的蒼蠅即可。」
這倒是實話,由於今年的特殊情況,絕大多數的使/館一改往日的熙熙攘攘,變得門可羅雀起來……而隨着島國民間交流團的訪華,這一情況越發明顯。
在這種情況下,王一諾以非官方身份去登門拜訪,幾乎不存在排隊等候的問題,再加上各國使/館負責對接商業合作的工作人員歷來都是直接高效着稱,鮮少有磨太極的,故而滯留的時間越長,越意味着進展順利。
穆大小姐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她之所以表現的那麼不耐煩,完全就是因為她非常討厭眼下這種被無數視線集火的場景罷了。
這老闆就是個傻叉,好好的四合院,愣是被隔成了十幾個不怎麼私密的半包圍卡座,其餘人雖然未必能聽到她們說什麼,但自己的樣子卻被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不出所料,有了這麼一副五官氣質堪稱極品的臉孔出現在這座院落里,眾人的視線,不分男女,自然都集了過來。
「蒼蠅?」
穆大小姐冷笑了一聲:「這裏的消費可不便宜,佈局和裝修雖然一言難盡,但畢竟不是夜總會那種地方……如果在這種地方還會被蒼蠅騷擾,那這老闆也別想繼續幹下去了。」
把玩了一下手中那杯價值108元的天價咖啡,楊默笑了笑:「我覺得你誤會了,我說的蒼蠅,不是你以前遇到的那種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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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抿了一口那明顯烘焙過度了的手沖咖啡後,楊默緊了緊眉頭:「你也不想想,能在第二使館區里,花費那麼多資金和精力去把一個好好的四合院改造成這麼一副四不像地樣子,真的是老闆腦子抽抽了?」
「而在這種鬼地方,一杯狗屁不是的咖啡,憑什麼就能賣出108元的天價,而且跑過來喝咖啡的人還那麼多……真的是這些人已經虛榮到腦子進水的程度了?」
穆大小姐一呆:「你的意思是……?」
楊默點了點頭,還沒等到他回答,身邊一個聲音傳來:「二位,鄙人趙帆華,方不方便趁個座……二位的咖啡,我請了!」
扭過頭來,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穿着一水手工西裝的男人。
穆麗雅有些不喜地看着這個眉宇間帶着一絲油滑的不速之客,正想開口拒絕地時候,楊默卻很隨意地攤了攤手:「相逢即是有緣,趙先生請坐吧……買單就不必了,區區兩杯咖啡而已,我們還喝得起。」
男人聞言,頓時大喜,雙手規規矩矩地騰了張椅子坐在一側後,右手一招:「服務員,勞煩上三份牛角麵包。」
咋呼了一聲後,男人扭過頭來:「嘿嘿,二位想必是初來,這裏的牛角麵包可是一絕,據說是專門找法國大廚學的手藝……承蒙二位賞臉,肯給我這個機會,這咖啡雖然不好意思違了主人家的意願,但這麵包,卻務必賞光,讓我做個東。」
給他機會?
什麼機會?
穆大小姐有些懵逼。
看着男人臉上那閃着光的微微得意模樣,楊默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成,卻之不恭,我楊某人就多謝趙先生的一番美意了。」
看到楊默大喇喇地坐在那裏,全然沒有介紹二人的身份的意思,甚至連自己都說了個姓;
面對着這種輕慢的做派,男人非但沒有惱怒,神情反而越加恭順起來:「我在鄰桌注意二位好一陣子了,卻是斗膽問一句,二位這是來院子裏,可是想要看看有沒有趁手的好項目?」
楊默抿了抿嘴,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哦?趙先生為什麼這麼問,這裏的風景還算不錯,難道我們就不能過來隨意消遣消遣,喝上一杯咖啡麼?」
男人聞言卻是笑了起來:「楊先生何必拿我開玩笑?這國際青年小築雖然略有名氣,卻哪裏有什麼風景可言?」
「再說了,就算有不知情的遊客走了進來,即便不被這裏的物價嚇跑,也絕對不會守着這杯咖啡一坐就是兩個多小時……我趙某人自認看人不會走眼,像楊先生這種格調氣質的人,萬萬是看不上這裏的咖啡的。」
這話其實並不算假,畢竟這年頭能羊絨西裝套着呢絨大衣的人,身份都不會低;
而且,氣場這玩意是真實存在的;
在穆大小姐那副足以令所有人驚艷的容顏和不敢直視的大家氣質襯托下,表情慵懶而隨意的楊默,反而越加令人不敢小覷。
看着這男人對這裏的咖啡口味很有些腹誹的模樣,楊默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楊某人和同伴今天過來,主要是有些受不住帝都的天寒,打算找個地方混混時間;至於項目不項目的嘛……趙先生不妨先說說,權當是給我漲漲見識了……正好天氣冷,枯坐着也無聊。」
即便是早有預料,聽到楊默這番曖昧而疏離的話,男人眼睛裏卻也忍不住開始放光起來:「好!既然楊先生肯賞臉,那在下這半個東道主就卻之不恭了。」
眾所周知,不堅決的拒絕=成交的機會,越是這種一開始就不給出態度的人,越有可能是真正的大魚,那些一上來就胡吹大包大攬的人,反而是個空殼棒槌。
見到男人滿臉放光的模樣,楊默卻是給他潑了盆冷水:「不過趙先生,話說在前面,願意來國際青年坐着聽人聊天的人大約是什麼個情況,想必你也很了解;」
「而很不巧的是,我們此次來京,正是有事要去拜訪各大使/館,而且我們的長輩恰好現在就在與使/館工作人員對接……所以,那些諸如批條子和插隊之類的項目,就算了。」
男人聞言,臉色頓時僵了僵,好半晌才擠出了一絲笑容:「原來楊先生是做大生意的啊……失敬!失敬!」
作為華夏的中心,帝都自然蘊含着無數能令人一夜暴富的商機,而在八九十年代甚至千禧年,尤為如此;當然,這些所謂的商機,有大有小,有真也有假。
帝都嘛,這個時代的便利之處大家都心知肚曉。
只不過地球人都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是不能直接出面的,所以在一段非常不短的時間裏,帝都很是活躍着一批形形色色的「手套」……隨着時間的推移和資源的集中,這些手套不但慢慢有了顯赫的江湖地位,涉及到的項目也不僅僅只有批條子這麼一類,社會上各種需要穿針引線的項目,反而逐漸成為了他們的主業。
既然有了身份地位,再加上他們手裏面的資源和項目越來越多,這些手套們自然不可能天天在大街小巷上去亂晃悠,於是又多了一大票子給他們穿線攬客的非直屬馬仔……這些人被稱為「掮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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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眼前的這位趙先生就是一名掮客,而楊默所在的這個四不像的院子,就是掮客與客戶和金主心照不宣的一個小據點。
所以這邊的佈局才會是這種不倫不類地半封閉卡座……無它,方便彼此確認身份罷了。
當然,這也是初級階段才搞成這種樣子,等到帝都的這些業務徹底形成脈絡和規模,要想再跟這些掮客碰面,需要花點時間去各種俱樂部裏面混上一段時間不說,即便是想要談點啥項目,那也得去那些私人會所了。
只不過,在八九十年代的時候,那些手套還算好,基本上都很有些和中堂的模樣,辦不了的事情不收錢,但那些掮客就沒那麼多規矩了,裏面固然有老老實實牽線搭橋的,卻也不乏有許多騙子……這些人不但上家是假的,連提供的情報和牽線的項目都是假的。
因此,楊默方才說的那番話,在外人聽起來或許沒什麼,但對於趙帆華這種掮客而言,卻無疑是在告訴他:我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懂的冤大頭,也不是那種你隨便胡扯幾層關係就能唬住的小蝦米,那些子虛烏有的項目,少在我面前忽悠。
見到楊默把話往亮出點,趙帆華可就有些犯難了。
實話實說,既然有這個底氣天天在這個國際青年小築坐着等客上門,他自然不是那種以騙為生地掮客……雖然他手裏面的確有些扯淡的項目,但除非是遇到了那種什麼都不懂的外地冤大頭,否則他是不會拿出來敗名聲的。
可是楊默又點名對那些批條子和插隊的項目不敢興趣,他就真的有些坐蠟了。
之所以感到坐蠟,一方面是看出楊默這人的確不簡單……最起碼對帝都目前的渾水非常清楚。
批條子這一類的項目放在兩三年前,甚至是一年以前,那絕對是妥妥的大項目;但放在現在,卻着實算的上是放空炮的項目……即便有真的,那也是風險極高,根本輪不到自己這種級別的掮客去對接的項目。
無他,在這個國內物資逐漸豐沛起來的年代,各種指標,尤其是緊俏物資的指標雖然依然炙手可熱,但隨着價格闖關失敗,國家不但有了逐漸取消價格雙軌制的念頭,對於指標的有序管控,也越發嚴格起來……做這種項目不看風向,那不是自大就是蠢。
很顯然,楊默二人雖然一看就知道是肥的流油的外地人,卻絕對不蠢。
而感到坐蠟的第二個方面,則是因為楊默對插隊的項目不感興趣。
天見可憐,既然是在第二使館區的範圍里活動,趙帆華他們這些掮客的主業之一就是替那些不懂其中的貓貓道道,又心中設限,不敢與那些外國使/館工作人員直接對接和了解情況的土老帽們牽線……準確的說,是代辦對接流程。
當然,他們不會告訴你,只要你準備的資料手續齊全,再加上涉及的商業類目是在別國的進出口範圍之內的,人家都會按照申報排序來接待你,並且依據資料和樣品對你的外貿項目進行評估,數個工作日後會給你一個準確的答覆;
在他們的口裏,他們幫你代辦的那些按流程操作的初期申報工作,就變了靠着他們自己關係幫你走的人情,插的隊……你要不拿個三五萬的巨資來狠狠感謝一下他們,簡直良心上都過不去。
偏偏國人因為慣性思維,很是吃這一套說法;再加上有些時候由他們代辦的申報項目的確進入了覆審階段,因此在非常不短地一段時間裏,趙帆華這些人着實是賺的盆滿缽滿。
但很顯然,對於某個重生者而言,並不存在着這種常識方面的信息壁壘和認知偏差。
帝都里有能真正在這方面幫忙插隊和說服對方的牛人麼?
那必然是有的,畢竟能在使/館工作的人員,都不至於連入鄉隨俗這一點都不懂,再加上人是情感動物,在異國他鄉建立幾段不錯的私交實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如果說有這種關係的人至今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情報掮客,那也未免太把楊默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了……各國使館,尤其是西方發達國家和東北亞的在華使館是公認的商業項目寶庫,這種事情別說VC了,就連各大使館區的朝陽區民眾都知道。
………………
在察覺楊默一點也不好糊弄之後,趙帆華沮喪之餘,卻也着實捨不得放掉這條越來越像大魚的傢伙。
沒法子,今年下半年以來,國內的形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各大使/館門口門口羅雀不說,他們這些以此為生的掮客們,日子越發不好過起來。
天見可憐,他,以及這滿院子的掮客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碰到過正兒八經的生意了好不好;
要是自己現在就放棄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其餘那些冒着綠光地狼,立馬就能補上來!
想到這裏,趙帆華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愈發謙恭:「既然楊先生對批條子和插隊這種項目不感興趣,那我這邊就只有一些楊先生可能不怎麼入得了眼的項目了。」
說着,生怕楊默不感興趣似的,趙帆華趕緊補了一句:「雖然說楊先生可能看不入眼,但那是因為您是貴人,這些項目要是放在別人眼裏,說不定就要搶破頭呢……畢竟這些項目雖然不是大宗商品或者外貿那種大生意,但能賺到的錢,卻也着實不少呢。」
看着趙帆華那略有些蠱惑的言語,以及那稍顯緊張的眉宇,楊默笑了起來。
他之所以放任趙帆華靠過來套近乎,並且始終沒有絕了這貨的念想,其實主要是想給自己這位主管風控的副科長漲漲見識,免得這位大小姐以後在不知情的情況踩坑。
掃了一眼皺着眉,始終不發一言認真傾聽着的穆大小姐一眼,楊默遞了一根華子過去:「趙先生多慮了,左右是打發時間、漲漲見識罷了,那有什麼入眼不入眼的……請說。」
接過那根華子,趙帆華隱蔽地瞅了那個模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煙盒,頓時舒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抽屜式,更不是五枝裝的。
對楊默的真實身份有了大體的猜想後,趙帆華的笑容變得愈發熱情了起來,站起來掏出一個鋼鏰打火機給楊默點燃煙後,語氣里也多了幾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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