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緯十一路,農貿市場。
作為當下濟南最大、最有名的菜市場之一,在往年的冬季,這邊的攤位會稀鬆了許多不說,售賣的物資基本上都應該是家禽肉蛋、海鮮、醬菜、乾貨為主了才對。
但今年似乎非常不同,一夜之間,市場裏鋪滿了各種綠油油的新鮮蔬菜,粗粗望過去,賣新鮮蔬菜的攤位竟然佔據了總攤位的三分之一還朝上。
「黃瓜!大棚黃瓜!剛從藤上薅下來的細黃瓜……3塊一斤嘞了啊!」
「空心菜!大棚空心菜!剛從土裏面拔出來的空心菜……五毛錢一大把了啊!」
「豆橛子!大棚豆橛子!又嫩又長的豆橛子……八角錢一斤,16塊錢一捆,最後十捆了啊,要的趕緊下手!」
……………………
在密密麻麻人群中艱難擠出來的白蒙蒙使勁地喘了兩口氣。
不得不說,第一次親眼見識到北方買菜架勢的她,有點被嚇到了。
「師父,你確定這些人把菜買回去後是自己吃,而不是轉頭在胡同口擺個攤子自己賣?」
小徒弟心疼地抻了抻褲腳上剛才被刮出來的那道淺淺的小口,然後指着那一堆堆宛如小山般被拉出來的各色蔬菜。
楊默瞅了一眼那些興致勃勃拉着推着,又或者拖着籮筐擠出菜市場的百姓,見怪不怪地說道:「當然是自己吃……也就是這會大夥沒錢,買不起車,要不然,一車一車地把菜往家裏帶,樓道里碼着半人高的蔬菜牆……那景色才叫壯觀!」
北方人都有囤冬菜的習慣,買起菜來也都是按捆按袋的來買,因此哪怕到了後世,北方冬天趕大集囤冬菜都是堪稱一景。
雖然說隨着經濟和物流的快速發展,後世一車車囤冬菜的現象往往只會發生在農村地區,城裏人還是過着他們的精緻生活……但那畢竟是後世不是?在千禧年之前,城裏人照樣會在自家樓道里堆滿各種各樣的越冬蔬菜。
一樓道都是半人高的蔬菜牆?
白蒙蒙咋了咋舌,從南方來的她,根本無法想像那是一番什麼樣的景象。
但今天這些成堆成堆往外拉的蔬菜又不可能作假,因此她倒是沒覺得是自家師父在吹牛,當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這些蔬菜賣那麼貴,我原本還在擔心會不會不好賣,但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
楊默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貴?能說出這個字,只能證明你對北方這邊的情況還是不了解,更說明你前面的東西都學到狗屁股裏面去了!」
「貴不貴,要看需求,更要看對比……相比於去年十塊錢一斤的黃瓜來說,我們給出來的出棚價和市場指導價,已經很便宜了好不好!」
白蒙蒙沒法反駁,在楊默的強烈要求下,第二批次出棚的越冬蔬菜是由臨邑縣供銷系統強制統一收購、統一定價,然後統一對接經銷單位和下游商戶的,其出棚收購價以本年度同類應季蔬菜的收購價為標準乘以三;
除此之外,在他的建議下,臨邑縣的主管單位還費了巨大的精力,申請到了與德州、濟南、泰安三地的物價管理單位的聯合行動,對於市場終端的越冬蔬菜售價進行監管;
一開始她還以為這樣做的目的是楊默擔心這些高價蔬菜不好賣,畢竟一開始她是以常規應季蔬菜的銷售邏輯區看待這件事的,但如今親眼見識了北方人囤冬菜的瘋狂之後,卻又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因此,這種兩頭卡的方式,在現在的白蒙蒙看來,卻很有些費力不討好的意味在裏面了。
種植戶雖然賺的不算少,但卻沒有得到他們一開始以為的十倍收益;
而因為限價的原因,經銷單位和個體商販雖然利潤也比往應季蔬菜的豐厚,但卻也遠遠達不到盆滿缽滿的程度。
她完全可以想像,被這麼一搞,臨邑縣的那些大棚種植戶的種植激情肯定不可能有一開始來的高了,明年別說把大棚蔬菜種植面積擴充到5萬畝了,就連2萬畝都夠嗆……這還是在主管單位願意墊付大棚基建費用的前提下,要是沒有這個政策,估計擴充到1.2萬畝都夠嗆。
想到這,白蒙蒙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然後壓低了聲音:「師父,雖然你把價格這麼一壓,的確是迅速解決了這些越冬蔬菜的常規渠道銷售問題……但要是明年臨邑縣的農戶種植積極性沒那麼高了,你就不怕沒法子向馬縣令交代?」
在小徒弟看來,楊默力薦地這套做法,除了走貨速度快一點,讓這些越冬蔬菜幾乎沒有滯銷的後顧之憂之外,簡直是一無是處。
楊默聞言,卻是恨鐵不成鋼地給這小徒弟腦袋上來了一爆栗:「丫頭,你到底有沒有搞懂什麼叫菜籃子工程!?菜籃子工程的第一目的不是讓你去大賺特賺,而是為了保證民眾在需要的時候,以最便利的方式、以最實惠的價格去買到他們所需要的蔬菜!」
說到這裏,楊默拿指頭狠狠戳了戳白蒙蒙的額頭:「還沒法子向馬縣令交代?你那小腦袋瓜子就沒想一想,為什麼在臨邑縣的專項工作會議上,馬縣令他們會通過我和馮副總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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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搞清楚,這是齊魯、甚至是全國範圍內第一次成規模的越冬蔬菜上市,別看只有一萬餘噸的供應量,但對於以後北方地區的越冬蔬菜供應來說,不管是出棚價還是終端零售價,都有着極強的價格錨定作用……這次工作的出發點也並不是完全為了創收,所以有些東西你不能只看表面!」
「你信不信,如果兩頭的價格不控制住,明年大棚蔬菜的種植面積固然可以很輕鬆地翻個一兩番,但同樣會出現一邊百姓在罵我們賺黑心錢,另一邊種植戶卻因為大量蔬菜滯銷巨額虧損的現象……到時候別說成績了,馬縣令不被問責就算好的了!」
正在捂着腦袋的白蒙蒙一愣:「滯銷?虧損?怎麼可能!齊魯這麼多人,每個人的單次囤菜量又這麼大,怎麼可能賣不出去?」
楊默翻了個白眼:「只准你引進冬季大棚種植技術,就不准別的縣引進這項技術?只准你們臨邑縣的越冬蔬菜運到濟南來賣,就不准別的縣把蔬菜運過來賣?……天下沒有這個道理嘛!」
「你好歹跟在我身邊兩個多月了,商品價格越高受眾越少的基本到底是懂的吧?」
「如果你一開頭就不開始有意識地管控,並且下個價格錨定物,而是任其以純市場的機制去運作,一斤黃瓜還是賣到10塊錢的話,你覺得今天能有那麼多百姓跑過來囤冬菜?」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則是國人跟風成性。以今年越冬蔬菜的利潤,你信不信明年至少會有十個縣跳出來,咬着牙,一下子把越冬蔬菜的種植面積擴充到50萬畝以上?」
「如果到時候大家還是按照10塊錢一斤黃瓜的價格來賣,但是能接受這個價格的人又攏共只有這麼點,產出的那麼多黃瓜,你覺得能全部賣得掉?別說全部賣掉了,能賣出去1/6就算謝天謝地了!」
「10塊錢賣不出去怎麼辦?那只能降價唄……8快、6塊、3塊,甚至到最後1塊錢一斤都未必能賣出去!」
「你要知道,百姓都是有觀望心理的,當你開始迅速跳價之後,百姓並不會真的感到實惠,而是會一直等下去,一直等到你的價格維持住了,再來衡量這個價格是否與他不知道調了多少次的心理預期相匹配,然後才來決定是不是大量/常量購買;」
「但不管他們是不是覺得值,在這之前,種植戶、經銷單位,卻早已經虧得連褲衩都沒有了,別說明年繼續種植越冬蔬菜了……在背負高昂負債的情況下,不鬧出人命,不鬧出群體事件來都算好的了!」
「至於主導越冬蔬菜種植的主管單位gong信力,那更是一場災難……縣域治理本來就是工作難度頗大的一件事,要是gong信力受損,那以後的工作可就難囉……要是這種事多來一兩次,嘿嘿~」
說到這裏,楊默嘆了口氣:「這是標準的崩盤流程,一旦出現了崩盤現象,對於種植戶,甚至主管單位積極性的打擊簡直是毀滅性的……所以,你知道趁着第一茬越冬蔬菜大規模上市的寶貴時機,傾盡全力做價格錨定的重要性了吧?」
他沒就這個話題繼續延展。
事實上,後世諸多農業項目在短短兩三年內從小甜甜變成了牛夫人,也遠遠不只有跟風種植和缺乏合理價格錨定點的這兩個因素……但越冬蔬菜這種民生物資跟那些純經濟作物的社會價值不可同日而語不說,94以後的情況跟當下也是兩碼事。
因此作為一個華夏農民的後代,在其實還有另外手段可供選擇的情況下,最起碼的良知迫使他選擇了一種最粗暴、最不符合市場經濟規律,但同時又能最大程度上避免了農民損失的方案……雖然許多人未必能理解,雖然其實已經有種植戶在背地裏罵他了。
很顯然,小徒弟並不完全理解自家師父的用意,但即便如此,稍稍推演了一下後,白蒙蒙還是被楊默描述的那番情景嚇住了。
雖然她老爸曾經跟她說過,縣域工作在某種程度上類似於走鋼絲,任何一個稍大的決策失誤都會帶來極為嚴重的後果,但直到如今,她才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這裏面的難度……就這,還只是冰山一角;就這,還是自家師父點出來後,自己才看到的。
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白蒙蒙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馬縣令他們同樣也是預見到了這個問題,所以才答應了師父你的提議的。」
楊默掃了她一眼:「不是預見到了這個問題,而是在我的提醒下想起了這個問題……關於菜籃子工作里的難點,朝廷早就總結出來了……也幸好有朝廷的文件背書,否則你以為他們就這麼容易被我這麼個什麼都不是的小年輕說動?」
白蒙蒙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自家師父一眼。
什麼都不是的小年輕?
師父,你這話當真的?
不過相比於吐槽,她現在更關注的是另一點:「朝廷早就總結出來了?我怎麼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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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默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麻煩你回去以後逐字逐句地看一下朝廷的相關文件,在關於蔬菜生產供應鏈打造的工作要求里,是不是提到了【解決短缺——四季常新——注重質量——吃得放心——標準化生產】的計劃步驟?」
白蒙蒙一呆:「是有這塊的內容,可是……跟跟師父你這次的控價建議又有什麼關係?」
楊默翻了個白眼,轉手又是一個爆栗:「什麼叫解決短缺?你真以為【短缺】這兩個字就是純粹的沒有物資?」
「全世界每年產的糧食夠全世界的人吃七成扔三成,可至今每年仍有上億人處於飢餓狀態……你總不能說是因為全球糧食短缺吧?」
「生產力提升+供需關係平衡+購買力平衡+物流保障,才是解決短缺現象的四大支撐點!」
「所以……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了,你該不會連最起碼的供需關係都沒吃透吧?」
白蒙蒙想了好一會兒後這才反應了過來,面紅耳赤地垂下了小腦袋。
百姓買不起的話,越冬蔬菜種再多也沒用;
越冬蔬菜種再多的話,賣出出去也沒用;
在這個過程中,如何把握各個環節的價格尺度,讓大部分百姓買得起越冬蔬菜,讓種植戶和經銷單位又能保持起碼的經濟價值驅動力便是關鍵……只有兩邊的損益達成平衡,越冬蔬菜這個剛剛出現的新鮮事物才可能健康有序地成長下去。
不,這裏面還涉及到其餘地區的種植積極性,過熱或者過冷,都容易讓越冬蔬菜這個市場崩盤,甚至還會產生極為不好的連鎖反應。
這就是自家師父在這次越冬蔬菜大規模上市的時候,強烈要求採用兩頭壓價策略的用意所在麼?
想到這,白蒙蒙又想起臨邑縣菜籃子工程專項工作會議上,楊默提出來的種植品種調整建議,以及附上的基於那一百個村子調查出來的各地優勢品種清單。
這才驚覺,自家師父竟然連後手都準備好了。
那份各地的優勢蔬菜品種清單放在信息並不通暢的當下可是寶貝,也是臨邑縣跟其餘地區談判和分蛋糕的砝碼。
只要趁着這次大規模上市,把越冬蔬菜的價格錨定線劃出來,那麼在看到沒有想像中的暴利後,越冬蔬菜的跟風種植就不會過熱,但同時又保證了不錯的吸引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其餘周邊地區有建越冬大棚蔬菜種植基地的跡象,臨邑縣農業局的人完全可以跑到那邊去,把那張優勢品種清單往人家桌子上一拍,然後對號入座地協商起今年各自應該種那些品種的蔬菜,以及每種蔬菜種多少的問題。
不要懷疑,只要具有先發優勢的臨邑縣肯這麼幹,大概率是談的成的……如今物流並不發達,大家都是以方圓100~150公里就近供應蔬菜,在蛋糕大小既定的情況下,想必是不願意看到因為規劃工作不到位而打得你死我活的現象的。
察覺到這一點,白蒙蒙看向自家師父的眼裏全是仰慕。
自家師父……好厲害!
就連當下最令人頭大的運輸保障問題,也因為各地護車隊的出現,讓人看到了解決的可能性……準確的說,是護車隊再加上國家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了的道路整治工作,讓人看到了希望。
臨邑縣菜籃子工程第一階段最令人沒底的四大環節,除去蔬菜大棚前期的基建成本是由馮副總解決了外,其餘的銷售調節、物流保障、生產調控,自家師父竟然一下子幫忙就解決了兩個半?
嗯……
雖然說銷售這一塊,明面上更重要的是各地農貿市場/集市的建設,而這方面是由臨邑縣主管單位來主抓,但白蒙蒙很清楚,載體固然重要,但價格才是關鍵……只要成功地把這次的價格錨定線劃出來,民眾對越冬蔬菜的價格預期有了個參照物,那麼以後就算是有人想要亂價,也沒那麼容易,這其中的積極意義自然不言而喻!
「總之,你記住,不管做什麼事,第一槍最為重要……因為第一槍往往意味着規則和方圓;」
「雖然現在看起來我們做的事情是在阻止大家快速致富,但實際上,我們卻是在為他們未來幾年,甚至是十幾年的持續收益謀求保證……農業是一切經濟的基礎,農村更是華夏經濟的壓艙石和蓄水池,隨着科技發展,蔬菜的畝產可以輕易達到數千斤,但每斤只能賣個幾分錢,卻又未必真的是好事了!」
楊默如此總結道,也不管小徒弟聽不聽得懂這其中的龐雜因果。
………………
在農貿市場依然是各大國營單位一統天下的八十代年末,今天的價格聯合監督行動其實就是走個過場而已,他這位科長出現在這裏,純純就是為了表現鑽探公司對於此事的重視程度,說白了就是個吉祥物。
因此,對於面子工程並不在意的他,跟着幾位主管單位的領導亮了一下相之後,便開始縮在一旁放飛自我了起來。
嗯……
這貨放飛自我的形式也很單純,就是……一邊曬着太陽,一邊站在農貿市場門口處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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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這貨是不是有異能,在這西北風跟刀子似的大冷天裏也能站着發呆,估計也是沒誰了。
再度從農貿市場擠出來,小徒弟拿胳膊碰了碰自家師父,然後殷勤地將一條煎鮁魚遞給楊默:「師父,天冷,吃點東西暖暖身子!」
看着那條焦香四溢的鮁魚,楊默也不拒絕,直接拿過來在背部位置啃了一口,然後滿足地嘆了口氣。
嗯,不錯,不錯。
雖然魚皮沒怎麼刮,有些腥苦,但煎的卻很透,而且還是拿小火煎出來的,都快成魚乾了……自家小徒弟果然很會選。
見到楊默吃的開心,白蒙蒙也開心了起來,然後有樣學樣,跟着自家師父蹲下來抱着鮁魚啃。
她也是聽市場裏面的人說齊魯人都好鮁魚這一口,這才買了兩條過來試試,沒想到平日裏對於吃食從不怎麼在意的師父吃的那麼開心,也不枉自己纏着老闆讓他幫忙多煎了五分鐘。
一條鮁魚其實沒多少肉,楊默這人吃東西又素來不講究細嚼慢咽,短短一分鐘,那條不到兩尺的煎鮁魚便只剩下了魚頭和主刺。
「師父,我再去給你捎兩條!」
見到楊默有些意猶未盡地將魚刺和竹棍丟進垃圾桶,連三分之一都還沒啃完的小徒弟立馬站了起來。
楊默擺了擺手:「不用了,這玩意就是吃個念想而已,差不多就得了。」
白蒙蒙聞言,有些失望,旋即眨巴眨巴眼睛:「也是,老是吃煎炸的東西容易膩,要不……我去幫師父端一碗豆腐腦?」
楊默有些無語:「咱們再守個半個多小時左右就可以收工吃午飯了,一碗豆腐腦下去,到時候哪還有多餘的肚子去會餐……你這是打算給市裏面省錢?」
白蒙蒙訕笑了一聲,這才想起中午還有場工作會餐,滴溜溜地轉了一下眼睛:「那……師父,要不給您端一碗大碗茶來暖暖身子?這天怪冷的。」
看着一臉期待的白蒙蒙,楊默笑了起來:「怎麼今天這麼殷勤?不太像你的作風啊……怎麼,有事?」
雖然白蒙蒙平時在楊默面前也很殷勤,但很顯然,今天這小姑娘的殷勤有些超出了正常範疇。
白蒙蒙表情很無辜:「哪裏,當徒弟的,孝敬孝敬師父難道也有錯?」
楊默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怎麼,這段時間沒去張主任家裏吃臘肉,讓你緊張了?」
杜冰採訪王一諾之後,某個死胖子曾經幾次邀請楊默去家裏吃飯,第一次楊默是去了的,但發現這貨全程對此事避而不談之後,後來再邀約,他就沒去了。
白蒙蒙表情有些不自然:「哪裏,師父你想多了,以你和張伯伯的關係,就算鬧點彆扭,也犯不着我來擔心嘛。」
聽着這強行上架子的話,楊默笑了起來,卻也沒順着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那就是這段時間沒讓你晚上過來一起聽課,讓你和張主任胡思亂想了?」
白蒙蒙臉色有些僵硬,有些扭捏地說道:「也不完全是啦……主要是你這段時間天天晚上跟王總待在一起,張伯伯他、他、他……」
見自家小徒弟他了半天也沒他出個所以然來,楊默笑眯眯地摸了一根煙來點上:「擔心我反悔,跟王總站在一起了?」
白蒙蒙難以啟齒地支吾了幾下,最終還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楊默嗤笑了一聲:「這個死胖子,究竟有多少事瞞着我,這才心虛到連這種事都不敢當面跑過來問我啊……竟然讓你這小丫頭充當傳話筒。」
說着,楊默笑眯眯地看了白蒙蒙一眼:「你不妨回去給你那位張伯伯說,就說我楊某人縱有一萬個缺點,但好歹也是個帶把的爺們,只要他別犯渾,莪答應他的事情,自然萬萬沒有反悔的道理;」
「但同時,麻煩他記住一點,我和他的私人關係雖然不錯,也始終站在他這一邊,但這並不意味着我什麼事情都要順着他的意思來,而他也可以什麼事情都可以把我蒙在鼓裏,甚至在不告知我的情況下把我當成棋子去利用了;」
「大家合則聚,不合則分;這道理……懂?」
捕捉到自家師父眼中的那抹不滿,白蒙蒙有些畏懼地點了點頭,卻是一句話也不敢幫腔。
一邊是師父,半個爹;
另一邊是伯伯,跟自家老爸有過命交情的那種。
兩邊都是自己的長輩不說,而自己的這位師父也絕對不是那種對領導唯唯諾諾的主。
更何況,雖然自家張伯伯名義上對楊默有提攜之恩,算得上是楊默的老領導;但實際情況跟外人以為的大不相同不說……自家師父現在還比張伯伯高半級好不好!
正自想着的時候,幾名領導模樣的人走了近來。
「哈哈哈,楊科長,委屈你了,這大冷天的被凍壞了吧……這馬上就是飯點了,走走走,我們這些東道主可得好好款待一下楊科長一下才成……順便,向楊科長和貴縣的幹部取取經!」
看着那名笑容可親的中年幹部,白蒙蒙知道對方並不是物價部門的領導,而是泉城某區的主要領導之一……大抵是跟馬縣長平起平坐的那種。
看着一臉害羞模樣的楊默與眾人互相奉迎了幾句後朝着某張平平無奇的轎車走去,白蒙蒙小臉帶上了一絲深深的憂慮。
張伯伯啊。
師父早就不是那個除了一身本事外,什麼憑仗和資源都沒有的小白身了。
你們真要是產生了隔閡,甚至是漸行漸遠的話……
即便是王興民經理能夠順利回歸,對你那也是得不償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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