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在黑暗中默默的站起身來,聲音冷到極致:「對,是瘋了。這次絕對不會再給他機會。」說完冷笑着一聲:「哼,人人都說他是仁德之君,那不過是表面上的,其實呢,心腸再硬不過了,不然怎麼會那樣對一個年幼的你?不然又怎麼會那樣對我姨母?我們又憑什麼不可以?!」
「那包拯查的那麼嚴格,一個不小心……」趙忠實趕忙問道,一句話還沒說完高氏就打斷了他。
「他馬上就不會查了。」
「不會?」趙忠實沉吟了一下,「……還是……不能?」他們居然對包拯也下手了。
「無所謂吧,區別沒有那麼大吧。」高氏聲音緩和了下來,「結果都是一樣的。」
「我是不會領旨的。」趙忠實黑暗中閉上了眼睛,「你們……也別再傷害他了,畢竟還有養育一場的情分……」
高氏並不理會他的請求,站起身來慢慢向門口走去:「隨便你,反正一切都改變不了。」
她幾步走到門口,似乎有轉身:「況且,你下午不是也發了很大的脾氣?難道這個結果不是你想要的?還是誠實一點吧。」說完,開門出去。外面,早就黑透了。院子裏,稀稀疏疏的掛着幾盞搖搖晃晃的燈。
黑暗中趙忠實一愣。
這個下午就像漫長的一個世紀。
原本很想得到的皇子身份,那個人並沒有給他;然後又突然硬生生的因為時局就那樣擺在了自己面前。
可是,此刻,這個硬生生被塞給他的皇子身份,他卻不想要了。
矛盾嗎?他在黑暗裏輕輕的苦笑一聲。
其實他從最開始,在意的就不是那個位置、那個身份、那個好像唾手可得可始終得不到的名份。他在意的至始至終只是那個人的肯定而已。
從最開始,從他還很小的時候開始,能夠影響他喜悲的也從來不是能得到什麼權利、什麼身份,只有那個人對自己的態度。他笑了,全世界便是亮的;他走了,全世界就黑到徹底。
可是到了現在,那個人依舊不認可他;而他,卻要因為那個人離去而得到那些看起來就早就應該屬於自己的權利。
真真是可笑啊——,如果那個位置終究不是那個人給的,只是因為那個人死了,他才被推到那個位置,那麼他得到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她,終是不懂他。
那個人,終是不承認他。
他,終不過是四歲那年,被那個人從濮王府里牽着手走到皇宮、滿心歡喜的望着身邊那個高大的人,覺得他就是世界上對自己最好的人的那個孩子而已。
而已。
第二天,朝堂上就傳來了趙宗實以守喪期未滿而推辭抗旨、拒不領命的消息。
一時間,朝野上下大為震驚。所有人都不相信這樣放到眼前的東西會有人不要。
官家聽到消息也是一愣,這個最最溫良的孩子居然會抗旨?於是一而再的追加旨意。
最終,趙宗實四次上奏推辭,言辭懇切,有一次居然在大殿上痛哭流涕。朝廷這樣才允許他繼續守喪、不用領命。
消息傳到京兆的時候,京兆正下着大雪。
楊老爺子端坐在書房裏,楊素致立於身側。
「倒是有些看不透他了。」楊素致捋着飄逸的鬍子說道。「難不成是緩兵之計?」
楊老爺子慢慢踱步到暖爐旁,搓着手說道:「也未必吧。如今時局動盪,小心些總是好的。況且,官家下旨只是升官,也未必是他想要的。」
「終歸是又近了一步,何樂而不為?」楊素致還是一頭霧水。
楊老爺子沒說話,看着暖爐內時明時昧的火光,兩道濃密的花白眉毛輕輕的皺在一起。
然後淡淡的問道:「包拯那邊可有消息?」
喜歡大宋寵妃陳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