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何必在老兔子洞裏掏小兔子」的消息就傳到了高滔滔的寢宮。
「啪」的一聲,一個茶碗被她重重的摔到地上。「她怎麼敢?」高滔滔幾乎暴怒起來。
她那野心勃勃的姨母啊,怎麼敢那樣說她的十三郎,怎麼敢那麼說她的兒子,怎麼敢讓旁支來繼承大統,她怎麼敢啊!!
什麼叫她的十三郎並非帝王之命?什麼叫仁宗皇帝所託非人?什麼叫血緣比潁王親近的人也不少?
動輒就用太祖、太宗壓着,用血脈親疏壓着,用皇伯皇考壓着,她憑什麼?!!
那是她高滔滔經營了太久,馬上就要唾手可得的東西;那是她與十三郎忍氣吞聲,謀劃了大半輩子的東西;那是她那才華橫溢的兒子,名正言順繼承的東西!
她憑什麼頃刻之間讓這一切都成為一場泡影?
高滔滔在暴怒之後很快冷靜了下來,快速的思考着曹太后的話。她心裏將所有旁支的宗親都一個個盤算了一遍,近百個與太祖、太宗甚至仁宗皇帝血脈親近的親王與世子,還有稍遠一點的更是不在少數,如果把孩童算上,近千人不止。
可是,之前都一直看不出什麼端倪,也沒見到太后與哪家更親近。但是曹家……忽然想到曹家,她心裏不覺煩悶了起來,難道曹家一直在暗暗扶持着誰?
第二日,高滔滔一早來到官家榻前,看着龍床上灑金織錦的明黃色被子裏,瘦弱乾枯的人,因着病痛的折磨,已經看上去像是一位枯槁的老人。
趙曙此刻正處於高熱昏迷狀態,幾天未進食。眼窩深深,兩頰凹陷,散亂的頭髮里更是一根根的白髮刺眼的攤着。病痛導致的胸口劇烈起伏,帶動輕微的喘氣時的呼哨聲。
高滔滔皺了皺眉。才短短三年的時光,她的十三郎就已經從一個意氣風發的人,變成了一個病痛纏身的人。
可惜啊,她從小就付之真心的那個人,面對皇位畏懼,面對眾人猜忌,從不用真心對任何人。終於變成了一個面目可憎的人。似乎那一聲聲溫柔呼喚的「筠娘」還在耳畔,而今對她就只有滿眼的猜忌。他們,終於成了陌路一般的人。
高滔滔的眼睛有點酸,但是沒有淚水。她愛過、恨過、怨過。這輩子就這樣了,他們註定再也回不去從前,她也不必為他守着些什麼。於是就計劃着哪一日乾脆停了他的藥,兩個人就一了百了的算了。
等兒子即位了,她就會像姨母那樣,在後堂運籌帷幄。而姨母這兩年已經放下了很多權利,所以她以為,只要她願意,這一切都會易如反掌。
原本她已經都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只等着大皇子立為太子之後,一切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進行,可以順利如願。
可惜現在看來,不行了。曹太后狠狠的將了她一軍。
十三郎還不能死。他若就這樣死了,太后就要毀了她高滔滔的一切,她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
高滔滔輕輕嘆了口氣,在趙曙身邊坐下,看着那已經沒有多大生機的面龐,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後把他的手拿起來放在自己手心。
溫度從手心傳來,像那些歲月一般。這卻只因他病着,手是那種因病的潮熱。可終究比他醒着時要好。他醒着的時候,就算能握到他的手,也是冰冷的,徹骨的那種,如同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一般模樣。
她又輕輕的為他整理着亂發,看上去溫柔至極。在他耳邊對他悄悄說着:「十三郎,快醒來吧,醒來了我們的兒子就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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