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之後,皇上目光在台下的兩人之間來回流轉,越看越滿意,當即一揮手。
「朕今日興致好,做個媒人應當不錯。」
他視線停在柳槲的身上。
「柳卿,你瞧瞧,朕的女兒,可配得你不成?」
說是詢問的語氣,實則就是在賜婚。
懂事的人聽了,就知道現在應該跪下磕頭謝恩了。
沒有被詢問意見就被賜婚的元璟眉頭蹙起,「她」怎麼可能與男子成婚呢。
『男子與男子……屆時怎麼糊弄過去呢,真是麻煩,嘖。』
元璟唇抿成一道細縫,思索着該如何拒絕,還不能惹他發怒生氣。
畢竟,現在自己身後的籌備算不得完善,還不能改變自己在他面前「懂事女兒」的印象。
還沒等他想出來,身後的柳槲上前一步,雙膝跪下,聲音堅定:
「陛下恕罪,草民配不上公主。」
皇上沒料到自己竟然被拒絕了,還是被一個除了狀元的稱號外沒有任何官職的平頭百姓。
眨眼間,心底生出一股鬱火來。
但他對長得好的人,向來比平常人耐心多不少的。
皇上看了柳槲一眼,火氣消去不少,開口問道:
「在朕這裏,沒有配得上配不上一說。朕說你們相配,你們就是最相配的。」
「你拒絕,是不是有什麼別的顧慮?」
皇上想了想,道:
「是擔心一身才學無用武之地?這個你完全可以放心,本朝允許駙馬做官,不會耽誤你的前程。」
「阿璟是朕的長女,朕甚是寵愛,怎麼也不會讓她的丈夫是個平庸之輩。」
他話里的意思,是在暗示:娶了朕的女兒,朕絕對會在背後撐你一把。
不說平步青雲,升遷的速度也絕對比其他人快得多。
就算皇上沒說這句話,成為駙馬,本身就會比別人多出一層雄厚堅實的背景來。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再拒絕皇上,就是不識好歹了。
能考到狀元的位置來的人,絕對不會是個悶頭讀書的書呆子,這時候見好就收才是最好的選擇。
柳槲將其中的利害知道得一清二楚,卻還是堅持拒絕。
「請陛下收回成命。」
皇上眉頭跳動,臉色陰沉可怖。
「柳槲,抗旨不從,你可知是什麼後果?朕揮手之間,你的功名,就能灰飛煙滅。」
「但朕仁厚,可以給你個機會,要麼,同意賜婚;要麼,給朕一個理由,那理由必須能夠說服朕。」
他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是在故意找柳槲的茬。
畢竟,能說服還是不能被說服,不都憑皇帝自己說嗎。
柳槲沉默半晌,開口道:
「草民自小父母雙亡,是爺爺養育長大。後爺爺病逝,則是姑母代替照顧。」
「十餘載姑母精心照顧,表妹也一直陪伴在身邊,草民已與表妹互生情意,也在姑父姑母的見證下定了婚約。」
「現在功名到手,草民怎可忘恩負義,背棄婚約。」
皇上聽他這麼說,心裏的怒火消了下去。
婚約在身,為了娶公主違約,不就是攀高枝拋棄糟糠的卑劣行徑嗎。
何況他的婚約里還有養育恩情牽絆,更是一個難解之題。
都怪賜婚時他太興奮,都忘了問成婚與否的問題。
但話都說出來了,沒下旨也是天子口諭,絕不可能收回。
他想了想,想出來了一個對他來說的兩全之法。
「你姑母表妹對你有恩,你確實應該回報。這樣吧,朕恩准了,你與公主成親那日,你表妹可以以良妾身份入府。」
柳槲猛然瞪大眼睛,匆忙拒絕:
「陛下不可。草民這樣做,是對公主的不敬。」
「況且,草民早已答應表妹,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一諾千金,豈能隨意違背。」
皇上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辯解的話。
他手猛然拍在面前的桌子上,發出一聲驚人的震響,呵斥的聲音含着怒火直衝沖地朝着柳槲撲了過來。
「狀元郎覺得朕很好說話,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朕的旨意?」
「草民不敢。」
「不敢就好。狀元郎,朕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接下賜婚,要麼你就回你的村里,娶你的表妹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吧。」
「至於公主,」皇上看了看安靜站着的女兒,心裏忽然生出一點點愧疚來。
但是相比他的面子,這點愧疚也就算不得什麼。
「阿璟,你之前說的出宮開府,朕答應了。你看上哪一處宅子,朕等會兒就擬旨賜給你。」
元璟立刻跪下謝恩。
「多謝父皇。」
「那賜婚的事情?」
元璟低眸,「婚姻大事,全聽父皇安排。」
他本來是想拒絕的,但在聽到柳槲有心儀表妹的時候,突然就覺得這個賜婚接受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不是柳槲,也會有陳槲、李槲、張槲被皇上賜為他的駙馬。
他年紀也不小了,前幾年還能憑皇帝的愧疚自由些時間。
這幾年過去,那點愧疚幾乎快要見不着了,他又還沒有做好萬全打算,成婚絕對是逃不掉的。
既如此,心裏有人的柳槲就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柳槲的話還幫他將皇帝心裏寡薄的愧疚添了幾分,一直沒解決的問題也被解決。
說起來,自己還要感謝他呢。
等成婚,他一定不會阻攔柳槲與他的心儀女郎相親相愛。
公主都答應了,柳槲再說不出拒絕的話。
皇上最後的威脅說到他心上了,寒窗苦讀十餘載,怎可斷於此。
就是會委屈表妹。
柳槲很是愁悶,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接下賜婚,同時向皇上請求放表妹自由。
「啟稟陛下,草民答應賜婚的事。表妹入府的事就罷了吧。草民娶了公主,已經是陛下的恩典,不敢再求更多。」
明明是為了雙方都好的請求,皇帝卻不接受。
他直接擬下聖旨,寫明公主成婚當日,柳槲表妹以良妾的身份入府。
這簡直是……十足的荒唐!
妻妾同娶,還是皇家女,既損了皇家臉面,又沒給狀元柳槲半點好。
也許在皇上眼裏,他滿足了,一切就都無所謂了吧。
這本就是他一貫的作風。
聖旨已經擬好,絕對不可能被收回了。
柳槲苦笑着收下那封明黃色的聖旨,磕頭謝恩。
「謝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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