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番話看似卑微,實則卻隱隱有與老夫人叫板抗衡之意,宋老夫人如何聽不出孫子這是在含沙射影地點自己須分清誰才是侯府真正的主人。
到底是大了,不想凡事看她一個老太婆的臉色了。
宋老夫人嘴角下垂,眼底現出一絲冷漠或者說是失望,她是在為孫子好,為侯府好,不想讓他走彎路,但拓兒顯然不領情。
既如此,她何苦討這個嫌,她老了,以後侯府的興衰榮辱,終究是要交給孫子的。
「你既如此喜歡她,那就按你說的辦吧。」宋老夫人閉了閉眼,退而求其次地應下來。
宋拓眸光灼灼,「真的?祖母您真的答應了?」
「是。」宋老夫人笑的十分涼薄。
宋拓迫不及待地喜道:「孫兒謝過祖母,您放心,明日我就令人快馬加鞭去北疆尋找人證,等找來證人,我定會讓那些栽贓誣陷映雪的人心服口服。且您別忘了,岳丈大人和大舅哥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不會任由坊間傳言不管不問,接下來定會四處幫映雪正名,如此也就穩妥了。」
他沒發現老夫人唇角的笑摻雜着一絲不以為然,眼裏淡漠無溫。
自顧自地說:「這次我定會讓映雪堂堂正正嫁給我為妻,到那一日我才算是做到了年少時的承諾,祖母您可能體會我的心情?映雪是我第一眼就喜歡的姑娘,是我這二十四年的執念,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放手。」
宋老夫人看着孫子着魔的模樣,忽然想到什麼。
到底還是出言提醒他:「拓兒,祖母知道你喜愛映雪,但涉及到映璇,此事你還需柔和處理,你好好準備準備,明日先和映璇上門拜訪你岳父吧!」
「你岳父是個講究人,重禮法重規矩,做事循規蹈矩,映雪嫁進府他自然是樂見其成,就算映璇反對,他應當也不會改變心意,碰上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局面,他不會輕易縱容映璇。但你得當心一個人。」她頓了頓,說道:「韋二叔。」
宋拓臉色驀然一變,「祖母提他做甚,我成親關他何事。」
宋老夫人嚴肅地望着他,「聽說他入內閣的調令已經下來了,以後可就是天子近臣了,這些年他對映璇這個侄女頗為照顧,就是不知他對映雪是何態度……你正好探探他的口風,若他向着映璇,你還是三思而後行吧,他是個較真的性子,得罪了他,就怕日後在朝堂上刁難你。」
宋老夫人語氣頗有幾分模稜兩可的微妙。
韋家滿門清流,但韋禛此人,卻是韋家的異類,他不僅作風奢靡,而且性格頗為古怪刁鑽,與整個韋家穩重的家風南轅北轍,因此與他的兄長也不甚親厚,不知為何映璇偏偏就入了他的眼。
宋拓臉色刷地沉下,好說歹說勸動祖母答應了,他怎能允許事情再一次變動呢。
他冷聲說:「韋二叔要想插手我府里的家事就太拎不清了,我娶妻乃我與映雪私事,岳父岳母答應即可,與韋二叔無關,他管不了那麼寬。」
想到韋二叔,他心頭甚覺不快。
韋二叔當年曾跳出來阻止韋映璇嫁給他,曾點評他智計一般、感情用事、不堪大用之類的話,他記恨到了現在。
老夫人深深地看着他,嘆息道:「以前他仕途平平,你不將他放在眼裏倒沒什麼,可他現在,到底是熬出來了。」
宋拓眼底划過一抹諷刺,「小人得志罷了!站的高摔的更狠,祖母且看着。當年他恃才傲物,在朝試上衝撞先帝,先帝不喜他心高氣傲,御筆一揮便把他遣到國史館打發了,這次他不過是運氣好,劉侍讀上月疾病暴斃,他文章做的好,才被舉薦補了劉侍讀的空缺,也只是區區七品,執掌勘對而已,離內閣權利中心尚遠,就算他向着映璇又如何,難不成還能將手伸進我侯府,祖母不必太過忌憚。」
宋老夫人卻並沒有放下戒備:「話雖如此說,可韋二到底是有真才實學的,你父親當初就是看重他的本事,才在映雪出事後極力促成你和映璇的婚事,你要知道,越是有實力有才學之人,脾氣越是古怪,萬萬不可小看這類人,他這次能入內閣,你怎知舉薦他那位閣老不是受皇帝示意?若是如此,便說明皇帝仍記得他,知曉他的才學和本事,興許以後便要重用他,就算沒被重用,在內閣那種地方,他熬上個十年八年的資歷便有可能直升大學士、輔政大臣,一路穩穩的扶搖直上。最壞的結果,經過一定年限也可外補直隸州知州,成為一方要員。」
老夫人並非長他人威風,她陳述的都是事實。
這也是文官做夢都想入內閣的原因,進入內閣,意味着能夠參與國家大事的決策,歷朝歷代那些叫的出名號的名臣,哪一個不是通過進入內閣最終成為權傾一世的重臣呢,內閣代表了榮耀、地位、權利、影響力以及仕途的廣闊發展前景,就算韋二叔只是七品的小小侍讀,只要自身能力過硬,又熬的住,運氣好得貴人賞識,有朝一日也是大有可能晉升內閣重臣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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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拓不以為然地道:「祖母還是太高看韋二了,您又如何斷定十年後孫子不如他?孫兒這次丁憂尚未期滿時,上峰就急着遣人催我準備文書,趕緊去吏部述職,好早日去上衙。」
上峰這麼重視他,那他這個副指揮使的位置便坐穩了。
宋老夫人聞言,整個人精神都振奮起來:「好孩子,你確實比你父親有出息。」
孫兒剛入官場就進了五城兵馬司,丁憂前剛升任正七品的副指揮使,這是個緊要部門,掌管全國各地的軍隊,除了沒有調兵權外,軍餉發放、調整軍隊編制、部署各地戰略,軍需品發放都由五城兵馬司負責。
沒想到孫兒這三年未在,還依舊被上峰惦記着,說明他能力不俗,上峰今後繼續提拔他的可能性很大,難怪這次丁憂回來,孫兒言談舉止總有幾分掩飾不住的傲氣和自信。
照這麼下去,熬個十年八年,還真不一定不如韋二。
宋老夫人臉上的皺紋舒展了不少,含笑道:「你做事果斷,不瞻前顧後,相比起做文官,你這樣的性子更適合掛軍職做軍官。但也有不足,你還是太年輕,衝動有餘細緻不足,像是你這次丁憂回家,就該跟映璇和和睦睦的去你岳父府上拜訪,該有的禮數不能少。」
「知道了祖母,那孫兒就先告辭了,還有些事要去處置。」宋拓不想再聽宋老夫人的絮叨,找了個由頭遁了。
他雖敬重祖母,但祖母在一些事情上太過保守和狹隘,到底是內宅婦人的眼界,就喜歡在細枝末節上做文章。
他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今年二十歲有四,襲爵三年了,怎能任由一個婦人處處拿捏,哪怕是他的祖母也不行。
祖母忌憚韋二,催着他去韋家探聽消息,他就認為無甚必要。婚喪嫁娶乃他家事,韋二隻是韋映璇叔父而已,憑什麼管到他頭上,他又何必巴巴的跑去試探此人態度。
從老夫人這裏離開,宋拓拐了個彎,順道去了隔壁的翠雍居。
三年未歸,院裏的花花草草倒是被照料的極好,現在是初春時分,溪邊垂柳綠意盎然,石山旁漂着一葉小舟,他不由得陷入曾經和韋映璇並肩泛舟的美好回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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