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笑屏住呼吸,一滴汗珠順着額頭滑下來,在下巴處將落未落。
此刻她根本顧不上擦汗,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右手上。那裏握着一根細長的管狀透明筆,裝着半截淡銀色液體,閃爍着細碎光芒。
筆尖呈現倒三角狀,鋒利如同刀片,正中心有一道細細的空管,隨着她移動筆尖,不斷流淌出淡銀色液體,在載體上留下一條較粗的曲線。
這條曲線與第一筆落點合在一處,形成了閉口圖形。
所有的淡銀色線條在收筆的這一刻全部點亮,整張載體籠罩着一層朦朧稀薄的金色光芒,數秒過後,光芒散去,卡牌靜靜地躺在桌上。
凹凸不平的載體表面變成了光滑的平面,卡牌的背部也由載體原本的黑褐色換成了灰白。
成功了!
凌笑握着導筆,興奮地站起來,帶倒了坐着的椅子。
持續五個小時高度專注耗盡了她的精神力,大腦傳來陣陣刺痛,就在放鬆的剎那,疲憊鋪天蓋地的襲來,凌笑晃了晃身體,扶住桌角,穩住了身體。
她從包里掏出一支初級恢復劑,深吸幾口氣,平復激盪的心情,將針頭穩穩推進了靜脈。
幾分鐘後,恢復劑產生作用,酸軟不堪的身體逐漸恢復力氣,就連腦袋的刺痛都開始減弱。
凌笑扶起椅子,翻來覆去地打量着新鮮出爐的卡牌。
這是她來到卡藍以後,做出的第一張卡牌。
說是卡牌也不盡然。
它並沒有附帶任何的特殊效果。
而凌笑,也不是卡藍星的原住民。
她的家鄉來自遙遠的地球。
一個月前,在家裏趕工作圖的凌笑遭遇地震,還沒來得及逃出家門,就被脫落的天花板砸中腦袋,再睜開眼就來到了陌生的卡藍星。
這是個神奇的世界,科技發達,卡牌也同樣興盛。
六百年前,卡藍星上忽然湧現出大批超凡生物,它們擁有千奇百怪的特殊能力,儘管大威力的武器能對超凡生物造成傷害,但普通人卻無法擁有。
消滅的速度遠遠趕不及繁殖擴散的速度,在超凡生物的數量達到頂峰時,一個名叫「歌婭」的女人自稱受到了神啟,用超凡生物的皮做載體,用超凡生物的血液做卡墨,製作出了第一張卡牌,並成功召喚出虛擬超凡生物,徹底開啟了卡藍星球的卡牌戰鬥風潮。
此後六百年,卡藍星球在卡牌上的研究上越發深入,衍生出魂牌、英雄牌、器武牌、巫牌四大類別,卡牌娛樂、商業、教育、公會等等相關產業也日漸成熟。
原主本是奧頓首都學校里的一名新生,擁有着b級精神力,在卡師學院求學。
因為家境貧寒,她不敢動手實操,除了上課時間基本都泡在圖書館,希望能打下堅實的理論基礎,提高制卡成功率,減少材料損耗。
但她看的書越多,越害怕失敗,遲遲不敢動手。
一年級期末時,學院下達最後通牒:
如果不能在二年級開學後交出一張能夠具現實物的卡牌,她將被卡師學院開除。
原主不能被開除。
凌家是騎士家族,父親實力低微,靠給男爵做守衛僅能掙到餬口錢。
原主乖巧懂事,時常給父親送飯,偶然間被男爵看中,要不是檢測出b級精神力,有成為卡師的希望,她就不是在學校而是在男爵家中了。
為了讓她脫離魔爪,能擁有另一種人生,父母變賣了家中值錢的物件,卻仍然湊不夠卡師學院昂貴的學費。
最後,他們不得不向男爵借了三十萬卡幣。
要是原主無法畢業,就必須嫁給男爵。
至於男爵,他本人的年紀甚至比凌笑的父親還大。
成為卡師,是原主唯一的出路。
強烈的期盼一旦無法化為動力,就會變成令人絕望的壓力。
再加上制卡多次失敗,耗盡了手頭所有材料,崩潰之下,原主選擇了自殺。
之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凌笑復活了。
她是個孤兒。
父母在她六歲時死於一場車禍,凌笑由文工團出身的奶奶撫養長大,耳濡目染之下愛上了繪畫與書法,後來成為了一名自由畫師。好不容易擁有屬於自己的房子,沒享受幾天,就死了。
說不痛苦沮喪是假的。
但她從小受盡挫折,比同齡人堅韌豁達。
失去了一切又怎麼樣?起碼她還活着。
重新振作以後,凌笑用奧頓首都學校學生的身份找銀行借了二十萬學生貸。
別看二十萬很多,也就夠一年的學費或者材料費。
凌笑沒打算借錢交學費。
要是做不出具現化卡牌,就是交了學費也會被勸退。
她貸款,是為了買材料。
培養一名真正的卡師,最少也需要300萬。
其中學費就佔了100萬。
僅花200萬材料費就能培養出來的卡師,一定是最低級的卡師。
卡師被稱作人形碎鈔機不是沒有原因的。
等級越高,浪費掉的材料就越貴。
雖然凌笑繼承了原主記憶,一下子擁有了不少卡牌相關知識,但手感這個東西需要自己去感受。
別人的經驗,她用不了。
二十萬卡幣換成了源源不斷的材料,每天泡在靜室超過十二個小時,耗盡精神力就打一針,看書順便恢復體力,接着再投入練習。
報廢超過六十份材料後,凌笑終於做出了手裏的卡牌。
對於一個從未接觸過卡牌的新手菜鳥來說,這樣的報廢率已經低的可怕。
大部分學徒都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才能在報廢上百份材料後製作出不具備任何特殊能力的具現化卡牌。
也正因如此,失敗了三十多次的原主才會絕望自殺。
前路漫漫,她看不到盡頭。
一般來說,高成功率意味着高精神力。
但b級精神力對於卡師來說,實在算不上多高。
凌笑也只能歸結於二十年的繪畫經驗了。
濃縮恢復劑很貴,一支上千卡幣,但效果也很驚人。
不到半個小時,凌笑就又投進了卡牌的世界。
又過了一個小時,新卡牌同樣籠罩上了朦朧的金色光芒。
她再次成功了!
看來第一張卡牌不是意外。
凌笑催動剩下的精神力,順着手臂導入兩張卡牌,一道道紋路逐漸亮起來,手上的卡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兩把銀色匕首。
觸感真實,質地堅硬,跟真匕首沒有絲毫差別。
凌笑摩挲着刀刃,臉上浮出笑容。
終於不用擔心被開除了。
不過
她該開始苦惱學費了。
凌笑打開智腦看了一眼餘額,不久前還有一串零的賬戶,此刻僅剩下了不到三萬卡幣。
一個月掙二十萬,就算前世的凌笑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資深畫師,沒有大單子也做不到,更不用說這輩子。
她不過是個年僅十六歲的卡師學徒。
凌笑用精神力操控匕首漂浮在半空,一會盤旋,一會撞擊在一起,心事重重地考慮着掙錢法子。
打工?不行,來不及,一個月才幾千。
制卡?她只會最基礎的具現化卡牌,連器武牌都算不上,撐破天也就賣一千卡幣,再扣除掉購買載體的成本,也就一二百的利潤。
那要是她從早到晚地製作,一天十一二張,一個月也能掙六七萬。
雖然遠不及二十萬,但好歹有點頭緒了。
凌笑急於搞錢,也就忘了,對於絕大多數的卡師學徒來說,一天能做多少張卡牌,並不意味着成卡多少張。
利潤高低,取決於制卡成功率。
凌笑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間。
今天在靜室待了8個多小時。
靜室里有齊全的基礎卡墨、初級導筆和炮製載體的溶液、工具,要是花錢去購買,也需要花上幾萬卡幣,但對於卡師學生來說,每天都擁有6小時的免費時間。
超出6小時,每小時收100卡幣。
八個多小時就是300卡幣。
凌笑抽了抽嘴角。
錢對於卡師來說,果然就是個數字符號。
很多普通人一天的收入也就一百多卡幣,她一下子花掉了三百。
還沒算上剛才的初級恢復劑。
凌笑不敢再算下去,匆匆收拾好桌子上的東西,該擺回架子的擺回架子,該帶走的帶走,很快就離開了靜室。
半個小時後,她站在了平時購買材料的地方。
「嚴老闆,你這收不收武器卡牌?」凌笑依靠在櫃枱上,手裏夾着兩張灰白色卡牌,一下一下地敲着嘴唇。
武器卡牌不是器武牌。
前者還是普通武器,後者卻具備了超凡能力。
過了一會,從樓上傳來噠噠的急切腳步聲,一個圓乎乎的胖腦袋從雜物室里探出來,「什麼?是小凌啊,你等我幾分鐘,我把剛到的貨整理一下就來。」
凌笑閒着打量店鋪,五六十平的方形空間,每一面牆壁各擺着一大類的工具與材料,橫豎不等、高低不齊的多寶格錯落的分佈在牆上,散發着一股超凡生物與人造品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整個天花板都在嚴老闆的跑動下微微顫動,他剛走到一樓,就從口袋裏掏出一條手帕,擦着大腦袋上滾落的汗珠,打開了櫃枱邊上擺着的一個儀器。
虛擬影像驟然出現在凌笑身前的空地上。
這就是卡藍的「電視」,早已經脫離了屏幕的限制,可以隨時隨地地投放在任意地方,跟智腦的影像技術同出一轍。
「你剛才說什麼?不好意思啊小凌,今天是『不死者』和『卡修羅』的對決,我等了好幾天了,一激動腦子就有點亂。咳,你再等我一下。」嚴老闆左手擦着汗,右手操作着智腦,不一會,傳來一個悅耳的電子女聲——
「下注成功,『不死者』10000卡幣。」
「嚴老闆,你這是?」凌笑有點發愣。
她還是頭一回看嚴老闆反常成這樣。
嚴老闆呵呵笑着,「一看就知道你平時不關注斗場直播。『不死者』跟『卡修羅』都是近兩個月的熱門選手,戰鬥風格迥異。」說着,他嘆了口氣。
「其實我也不是多喜歡『不死者』,但我是真的討厭『卡修羅』。他以摧毀別人的卡牌為樂,從他出現在斗場,就已經毀掉了超過30張卡牌。你知道的,對於卡修來說,卡牌有多重要。失去卡牌,有些卡修甚至會一蹶不振。他就是故意的!」
嚴老闆神經質地搓着粗短的手指,「希望『不死者』能好好教訓一下『卡修羅』。輸錢事小,要是『卡修羅』這一戰贏了,就會獲得一百萬卡幣的獎勵。又是全國直播,簡直是鼓勵其他人惡意毀卡啊。」
斗場是卡修們的天下,原主身為卡師學徒,壓根不關注。
凌笑又忙着練習制卡,也沒了解過。
她燃起了興趣,搬了張凳子坐到嚴老闆身邊。
「你今天要買什麼?」
「我賣卡,這張多少錢?」
嚴老闆接過卡牌摸了一下,就知道是用鐵角犀皮做的載體,卡墨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又是最便宜常見的匕首,整張卡都很普通。
「一千。」
這是具現化卡牌最低的價格了。
光是獨角犀皮就要八百卡幣,再算上其他損耗,成本接近九百。
就算凌笑用的是學校靜室里的工具,也不過兩百的賺頭。
她有些萎靡地趴在櫃枱面上,有氣無力地問:「那什麼卡價格會高一點?」
凌笑跟嚴老闆的小女兒長得有兩分相像,再加上性格很討他喜歡,對凌笑的耐性就比對其他客人好上一大截,想了一會,他特有耐心地說:「某一類屬性遠超同類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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