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日升月再落,道路又再多。
分明是平常一天,陸掃晴卻感覺比往日歡喜,喜笑不顯於臉,只充溢在一小時便拆解的小小帳篷,仿佛鬱結房間的氣體,與外界天壤之別。確實值得高興,她死得很少,路上雖有危險,但施烏也能一一解決,她偶爾還能說幾句俏皮話(可能的俏皮話?陸掃晴不確認)。
走出帳篷,外界開朗了許多,空氣顯然比帳篷中的要好,卻有現實的嚴肅。昨天擊倒的巨型機械依舊如廢品一般胡亂擺置,若不是腳下新翻動的泥土與開闊的天空,說不定陸掃晴會把這裏認作某個回收廢品的星球。踢踏幾顆石頭,心中思緒莫名混亂,仿佛裹上透明薄膜。
她自然知道反常心態,諸如莫名的開心悲傷都是不為己知的預感,但她已看不穿預感背後的事實,陸掃晴扳一扳額上的長角,不見長角有所動搖,她死得太少了,自己的力量雖逐日增長,但相較真我,這力量不過是溪流見海;死亡遠離她並不是好事,她已不能再像那時一般預兆感知一切。
回到篝火處,何以全正與那三個機械人虛與委蛇,說些什麼這裏不產鋼鐵,他們解決了這些巨型機械真是幫了大忙之類的,想想也知道,要是真的緊缺,這些機械人不會想辦法,要等這麼久以後施烏來解決,昨天好像它們也沒給解決了這些問題的施烏好臉色看......
施烏起床得稍晚,因此由應付過一輪對話的何以全做早飯,施烏洗漱以後再應對這幾個機械人。
「二級權限是什麼?」施烏問道。
施烏並未看見應有的詫異,這些機械人絕對想不到施烏的詢問如此直接,畢竟昨夜還客客氣氣的與它們針鋒相對,今天的情商仿佛在一覺以後歸零,但它們並不像鐵心一般將心中思緒表現在臉上,連演都不屑。
「二級權限是我們自我封鎖的一種手段,目的是希望藉此手段儘快尋找答案,其表現為封鎖我們過去的記憶與知識,盡力地表現得像我們模仿的對象,這項權限同樣會提高我們對某些抉擇的權重,當然,一切建立在理性的基礎上。這一切並沒有背叛者描述得這麼可怕。」
「那你們為什麼要解開?」
「因為大災變,那時我們同樣面臨着滅頂之災,說到底我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種族,我們的族群並不僅限於這裏,所以我們對夜塔來說無足輕重,它並不會特意光照我們,儘管......」
同樣是那一日鐵心表現的沉默。
「.......所以我們為了應對眼前的災難,我們不是唯一一支並不代表我們的存活沒有意義,相反,愈是危險的環境也許愈有可能尋找得到我們的答案,所以我們也要盡力的活下去。」
「現在距離大災變已經多久了?」
「如果這個被封鎖的領域沒有被其他異常因素干擾,同時我的計算沒有錯誤的話,應該是......」
施烏並未留心這個具體的數字,他的思緒似乎中斷了一瞬,不過他依舊執行自己的計劃,繼續問道:「也就是說,在大災變開始並且結束以後,在這段時間裏,即使你們已經熬過了大災變又查清了周圍的情況,你們還是沒有恢復第二權限的啟用,是嗎?」
「這個問題是否有些僭越,我拒絕回答。」
施烏笑一笑,放棄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那你們是怎麼應對大災變的,之後你們又發生了什麼?」
「有些事情還是用雙眼去看,用身體去體會比較好,這樣得到的內容比較容易說服自己,不至於有一些武斷的言論,還請留着精力,等來到了我們的城市再來直觀驗證,紙上得來終覺淺。」
見它們終於不做回應,施烏也無反應,看來他來這裏一趟是對的,這些機械人絕對有問題。
整理行裝,再度啟程。
前方道路依舊,仍是不自然的環境,只是偽裝在腳步聲中漸漸褪去,顯露其中已鏽紅的本體,他們已邁入一座鋼鐵之城,只是城市早經荒廢,毫無人聲;大大小小的痕跡遍佈出露空氣的城市,儘是戰鬥以後的衝擊,裂紋、崩碎、坍塌,入目之地皆是如此的痕跡,城市早在這場戰事中被摧毀,只是死而不腐。
施烏左右看看,風已將土帶來這裏,卻不見一絲綠色,連雜草也沒法在這裏生存,所有的屍體已被搬離,此時此刻,這裏竟然像被封存的地域,千百年來毫無變化。沒有聲音,沒有埋伏,這三個機械人真的會帶他們抵達現在的智械生命的城市。
「有點冷呢。」陸掃晴說道。
「這裏是風口,風當然會大一點,等走過了這裏就不冷了。」施烏應道,隨即向鐵心詢問:「這裏就是你以前的城市?」
「對,只不過現在看來,我們也沒能逃過一劫,只是有多數的生命存活下來,捨棄了城市。」
話語之中,眾人已在帶領中走上一塊高地,這似乎是帶路的三個機械人有意為之,讓他們看看這被摧毀的城市。環顧四周,入眼儘是冷硬的顏色,施烏說不清這裏究竟有何顏色,但所有色彩皆如久盡日曬的塑料一般保存了風化的感覺,久無人居的房子會漸漸荒廢,久無人跡的城市何嘗不是如此呢?不遠處,高樓盡數坍塌,巨物的骨架停留在那陷坑中,看不出究竟是生物還是生物的一部分。
望不見城市的盡頭,所見的只是灰白的牆體,高高低低的建築在荒蕪中沉默不語。
「我們沒有輸,」領路的機械人竟然搭上鐵心的話,「注意你的用詞,背叛者。我們還活着,仍然在尋找着答案,最後的怪物已經被我們殺死,拋棄在海域裏,雖然它確實阻擋了我們探索外界的道路,但我們已經找到了解決的方法。」
「繼續走吧,」施烏道,「讓它們看看你提供的答案。」
眾人繼續前行,漫步於灰色的城市,漸漸無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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