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烏並不知曉海中會有如何的穢怪,如同他前往陽界之時並不知自己將遭遇什麼,相較之下,他的優勢也許是和陸善仙學劍之時一起看了不少動物世界,對這些海生生物的移動方式有些大概的了解......大概。
不過他知在這裏,他與何以全將是支柱:否認這一能力並不僅僅針對穢產生的事物,對於重力與壓力一類自然現象,他們亦能否認以暫時驅散影響,不過對這重現象的否認需持續提供注意力與穢,他們雖仍能與穢爭鬥,卻也被壓制了部分實力。
推船下海。
這船並不大,與前方這無垠海洋相比,仿佛河中牙籤,但已足以眾人使用,畢竟他們人數不多。也許再多幾日時間,他們還能強化這船,但餘下時間已不足以再對其進行加工,原本小隊中的幾人對穢的吸引已是巨大,又引入KIA之人協助造船,他們的空餘時間着實已被壓縮至極限,種種本能皆告知眾人不得久留,趕緊離開。
風帆揚起,駛向茫茫海洋。
何以全將行李帶入甲板之下的艙室,施烏站在船頭,望向遠方。這船自然無需他們划動,他與何以全的「否認」便是驅使船隻前行的風力,海中定然存在不少穢怪,他們的海戰經驗並不豐富,海中戰場亦不利他們發揮,因此施烏將與何以全日夜輪班,儘早駛過這片海洋。
穢於海洋中並無特別表現,施烏感受到的僅有隨海波晃蕩的船身、鹹味海風,太陽在海上亦無變化,只是施烏漸漸覺得,天空是否暗淡了一些?
鐵心走上甲板,來到施烏身邊。
施烏問道:「我們真的要渡過這一片海嗎,我想我們現在還有回頭的機會,趁現在走得還不遠,海獸還沒開始攻擊我們。」
鐵心搖頭,道:「也許還有其他的道路,但我們一定要渡過這片海洋。」
「為什麼?」
「你相信命運嗎?」
「比起命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我想你們這些智械生命是不是更傾向於信任基於事實的理性的判斷?」
「也許以前是。」鐵心用一把小刀將船首的木料戳出一道小孔,將一盞燈籠掛在船頭。瑩瑩燈火照不亮前路,這時仍是白日,亦無需燈光照亮前方。「但有時候,我會想到,所謂的『命運』,是不是也是一些生物『基於事實的理性的判斷』呢,假若我否認這可能,我是不是在迷信科學呢?」
「這還只是假設,沒有見到實例以前,誰能確認?」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人定勝天。」
鐵心顯現一個笑容,道:「如果說你贏不了呢,像現在這樣,你也許能戰勝你見到的一切穢怪,但你怎麼戰勝穢呢?我掃描過你們的身軀,你們的體能與反應雖然遠超正常人類,但內部組成已經算作畸形,而且你們的精神狀態也算不上健康,難道你要把這些狀況歸類為穢的恩賜嗎?」
「你的意思是說......」
「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你能在此得到也許正確也許錯誤的結論,那都是基於你自己的主觀判斷,與我無關。你似乎很抗拒回答這些問題。」
施烏面無表情,道:「我只想活在現在,不想想得太多,免得抬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未來其實已經沒有選擇,到時弄得現在手上的事也辦糟了。你這問題,你自己不是也有答案了嗎,你忘記了嗎,我知道你和繆異去過夜塔。」
「是的,這道題的答案是,人定勝天,假如這時的你無法戰勝它,那也要繼續,為後來者提供經驗,直到......」
施烏接過話,道:「......直到那幾乎等於零的可能性在一代人一代人的努力中化作現實,就像永久的等待,總有一天,能看見太陽從西方升起,太陽塌縮。」
「這樣未免太悲觀。」
這笑容仿佛是從鐵心面上剝下貼到施烏身上,施烏道:「你想得到的不是就這樣的回答嗎?」
鐵心沉默。
海波蕩漾,鐵心與施烏皆由此聯想到那片湖,那明是綿延無跡,卻使人只等稱之為湖的湖,那湖永是微風習習,不見一點漣漪。
「我其實希望你前往夜塔,我與我的族類將會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只是我不能再面見夜塔,我已被拒絕。」
「這事情還遠得很呢,也不知道明天這條船還能不能保持完整,也不知道我們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們,更何況近在眼前的還有穢怪的集群問題,什麼夜塔什麼湖水,太遙遠了。還是想想後面那怪物會不會跟上來,走到船上吧。」
陸掃晴走上甲板,問道:「施烏,你和鐵心在那裏幹嘛呢,怎麼不下到下面來,我在那裏等你好久。」
「我和鐵心在打啞謎呢,什麼你明白我不明白的,我要看路,你自己下去吧,海風還挺大的,對皮膚不好。」
陸掃晴不聽施烏言語,走到船頭與施烏一起看向海洋,從茫茫的無趣中尋找可能的事物。施烏一如既往的沉默,仿佛身旁之人遺忘了,不過陸掃晴明白,他這是在思考。
「你們的秘密是什麼?」施烏問道。
仿佛早已料到一般,鐵心答道:「這秘密複雜,關乎各方各面,難以解釋,要是我把引出秘密的問題告訴你,也許你能理解。我們是被製造出來的,由MIKGO和那不願自己被提及的造物主合作製造,最初只被作為協作器械使用,後來,MIKGO與另一造物主認識到我們其實能被歸類為生物,於是他讓我們離開,去尋找一個答案:怎麼樣才能算作一個生物、生命?」
「那你們和這個MIKGO還有聯繫嗎?」陸掃晴問道。
「自然,無論我們怎麼發展,我們仍然是他的造物,需要肩負為他服務的責任,我們現在仍然在為MIGO和另一位造物主提供服務。你們用基於人類社會的道德和行為方式評定我們的行為邏輯是不合理的,因為我們真的是另外一個種族,所以不要再說什麼把恩情償還完畢之類的話。」
喜歡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