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冬陽的早晨,宮煜剛練完劍回到臨時住宿的酒樓,冷風一吹,一向身體好的他竟也感到了幾分寒冷。
宮煜撓撓鼻翼,自言自語:「嘶,怎麼回事兒大早上起來就不對勁,難道我家祖墳出事兒了?」
「也許不是出事,而是封正呢?」溫白將一件新縫製好的鶴氅披在宮煜肩上。
「封正?」宮煜歪頭想了想,然後又搖搖頭,一口否決,「哪能啊,就我爹那慫樣,就算真的反了他也不會乖乖做皇帝,我娘就更不可能了。」
溫白輕聲言笑,他也是今早剛收到顧隨傳來的消息,信中說,就在不久前武德帝想要剷除靖北侯府的陰謀不幸敗露,長公主明悅溪怒火中燒,以監國之職率禁衛軍五百攻入皇城,整個皇宮,無一人敢還手。
最後武德帝被軟禁在紫宸殿中,卻因不堪重辱,揮劍自戕而亡,因為死的太過突然,外人也不知武德帝到底要將皇位傳給誰。
說到底,皇后腹中胎兒還未降世,不可能立此子,那麼也就只剩下那位年幼的幼女,護安公主。
信中最後說道,明悅溪立護安公主為鹿相國新一任的國主,而自己,依舊代理監國之職,皇后升為太后,其子出生後,若護安公主心不在朝野,可自行退位讓賢。
說起護安公主,宮煜不由苦笑兩聲,想當年,太康帝登基的最大阻礙就是護安公主,若非是他極力保住太康帝,此後鹿相國千秋萬代,哪裏會有太康帝半點事。
可這位公主殿下也叫人感到惋惜,她爭搶皇位失敗,宮變失敗後主動退出朝堂,剃髮為僧,遠離紅塵,但最後還是被太康帝一杯毒酒賜了死。
最是無情帝王家,畢竟是宮變留下來的禍患,無論誰做皇帝,誰是敗者,對方都難逃一死。
「這事,你怎麼看?」溫白給宮煜報備完洞塵界的事後,開始詢問他的意思。
宮煜倒是覺得此事並沒有什麼不妥:「我娘是明理人,護安公主心在天下,又有我阿娘貼身教導,日後必定會是位明君。」
「至於蘭庚,他本就不想做皇帝,若非是武德帝步步緊逼,他或許會像我一樣,遠離朝堂,自由自在。」
說到這兒,宮煜囁嚅着唇,眼中略帶傷感之色:「大師兄你說,如果當年我扶持上位的是護安公主,鹿相國的後幾十年會不會有所改變?」
「倒也不必這樣想,那時候,洞塵界早已是強弩之末,而作為此界內最大的王朝,鹿相國氣數已盡,無論誰去,都只會成為封建王權的犧牲品。」
「不是他們在殺人,而是這個時代在殺人。」
溫白輕聲勸解:「如今一切重來,顧大人與先祖的約定已然達成,鹿相國會漸漸好起來的。」
「對了,伶舟老祖百年前到底跟顧大人定了什麼約定?」宮煜忽然想起來一些事,難免疑惑,「他們以前就認識嗎?我怎麼從來沒聽顧大人講過?」
「也沒什麼,」溫白與宮煜並排而立,慢慢往前走,像是飯後的閒散漫步,「我知道的不多,但有一點幾乎可以確定,顧大人和伶舟老祖來自同一個世界,也就是我們抬頭所能看到的那個地方。」
宮煜抬頭凝視了片刻天空:「……是那群人的世界吧?」
溫白點頭:「他們應當都是世界選中的救世者,不然一般情況下,哪會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穿越、重生。」
「如果一個人因為自己以前做的錯事而悔恨就能重生改變一切的話,這對於其他人來說豈不是太不公平了?世界也會亂套。穿越就更不必說了,那些憑空冒出來,稀奇古怪的東西,要你逆天改命,多半都是天道意識在幫助你。」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不過各取所需罷了。」
【臥槽!大師兄不愧是你啊!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難怪我沒有穿越,原來是因為天道老登看不上我嗚嗚嗚……】
「話說,」溫白將視線從湛藍的天空中收回,「等我們歸位,徹底修復空靈界法則秩序之時,空靈界對外通道將會徹底關閉,我們能聽到他們的次數不多了。」
宮煜沉默良久,又問:「那約定呢?是什麼?」
溫白頓步,與宮煜雙眸對視,一字一頓道:「是你。」
「我?」
「還記得他筆記里寫的那句話嗎?伶舟霧此前一生,佈下了太多的局,你,我,師父,甚至是整個空靈界,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即便是空靈界千百次失敗的輪迴。」
溫白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他算盡天下,搭上自己的命,還有明棋老祖的命,只是為了博取推演之中那一絲微不足道的希望。」
「明棋老祖本是洞塵界人氏,在空靈界自刎獻祭大道後,就被判官收入生死簿中,庇佑天下蒼生,所以他身處兩界身死而不會魂飛魄散。區區一碗藏紅花又怎會殺死天道所選中的人。」
宮煜在此刻也算是徹底瞭然:「所以,真正害死我阿娘腹中胎兒的不是武德帝,而是顧大人?為了我?」
溫白闔眼長嘆一口氣:「算是吧。伶舟霧一生,算計了太多人,又豈止是你,就連我也不例外。你可知,為何定河城會聚集這麼多他界之人?」
「難道不是因為六界朝會,大家彼此之間做出的約定嗎?」
「當然不全是,或許我們的命運本該不至於如此,至少我們此生註定不會相見,但在伶舟霧的干涉下,我們不僅相遇,還同時拜入師父門下,共同抵禦邪魔。」
溫白說着說着,聲音就漸漸小了下來,他的口吻極盡嘲諷:「我回去後曾日夜研讀他留下來的東西,這才有了以上的推斷,這些事情,就連天道之書都無權透露,但他卻做到了。」
「真是可笑啊,我堂堂一位命師,竟然被另一位命師算計了一生,且毫無還手之力,說出去,我都嫌丟人。」
「不,大師兄,你錯了,」宮煜忽然抬起頭,擲地有聲,「伶舟老祖的確算計了很多,但他還有一點沒有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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