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能夠理解巫娜此刻的心情。
國舅爺的兒子,身份雖然不及那些有血脈的王子。
但血脈並不代表全部。
各朝各代外戚干政亂國的現象絕非罕見。
無非就是時間長短,影響力大小的問題。
烏彌國廟堂里到底是什麼情況,陸天明不清楚。
但那國舅爺的兒子既然敢登門騷擾巫娜。
說明其父系家族手裏恐怕還是有那麼些權利的。
思索再三。
陸天明將吃食放回伙房。
自己取了一份後,打開大門望向對面的宅子。
家丁和丫鬟很多,數量上不亞於曾經在碎石郡隻手遮天的阿如汗。
從馬車上搬下來的物件,也都是些名貴之物。
陸天明坐在門檻上,一邊扒飯一邊打望。
「老宋頭,那傢伙叫什麼名字?」
陸天明用下巴點了點老神在在站在宅子門口陰惻惻笑望着這邊的貴公子。
老宋頭咂吧着嘴:「賀楚,烏彌語『厲害』的意思。」
「還挺會起名字,看他馬車上帶來的這些奢侈品,還確實挺有實力。」陸天明分析道。
老宋頭眼皮子跳動:「二哥,可不僅僅是挺有實力,而是相當有實力,這趟渾水,咱們怕是淌不得哦。」
陸天明面不改色。
他曾經把烏彌國的二王子搞得灰頭土臉。
雖說不至於瞧不起賀楚,但也遠遠達不到敲退堂鼓的程度。
思考過後,陸天明便朝老宋頭頷首:「你先回去吧,這幾天辛苦你了。」
老宋頭明顯有再勸的意思。
但見陸天明一副心平氣和不受影響的樣子。
他也只能說一句:「二哥保重。」
老宋頭離開後不久。
賀楚竟然端着一壺茶走了過來。
身後自有小廝帶着椅子和小几。
離陸天明還有三丈左右的距離時。
他抬手一擺,小廝們便將椅子和小几放下。
賀楚很瀟灑的往椅子上一坐,悠哉悠哉品起茶來。
「呵,巫娜公主不知怎麼想的,招的下人不是老頭就是殘疾,也不怕丟扎蘭努德這個姓氏的臉。」賀楚忽地嘲諷道。
陸天明沒搭話,慢條斯理扒着碗裏的飯。
那賀楚也不甚在意,砸吧砸吧嘴喊了一聲「好茶」後。
自顧說道:「其實我知道她為什麼雇你,因為她以前啊,喜歡一個瘸子。」
賀楚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笑意。
那笑意里,滿是不屑。
「只可惜啊,她喜歡的那個瘸子死了!你是不知道,她得到消息的那天,從早哭到晚,可把我心疼壞了。」
話雖如此說。
可賀楚的表現卻相反。
只見他咧嘴哈哈笑着,眼裏充滿了快意。
自言自語嘲諷了幾句。
見陸天明始終沒有回話。
賀楚便點了點下巴:「喂,瘸子,想必你已從那老頭嘴裏知道我是誰了,我不信你曉得我的身份後,會不害怕。」
陸天明舔着碗裏的米粒,充耳不聞。
賀楚見狀,眉頭猛地一擰:「裝高手?笑死個人!告訴你,識相呢,就通知那老頭跟你一起滾,否則到時候動起手來,別說我欺負殘疾人。」
「喝,呸!」
陸天明很沒形象的啐了一口。
然後在賀楚一臉震驚中,嘭的一聲將院門關上。
賀楚盯着緊閉的大門。
臉上肌肉瘋狂跳動。
呆愣片刻。
他突然暴起將茶杯砸在地上。
「阿貓阿狗也敢在本公子面前甩臉子?什麼玩意!給本公子等着,過段時間,定讓你們好看!」
外面吵吵嚷嚷。
陸天明卻不為所動。
將碗筷清洗乾淨後,他便開始打掃起院落來。
把能做的都做了,仍舊不見巫娜的動靜。
陸天明便來到臥房門口,輕輕敲門。
「巫娜公主?您醒了嗎?」
「醒着呢,你怎的沒有出去?」
巫娜的聲音有些啞,聽着相當憔悴。
陸天明推開門,就見巫娜斜靠在床頭。
那雙碧色的眸子,仿佛蒙上了灰塵的綠寶石。
「老宋頭家裏有事,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代替他的位置。」陸天明輕聲道。
巫娜眼裏閃過一抹詫異:「你平時不是有事情需要做嗎?這樣豈不會耽擱了?」
陸天明欠身拱手道:「我能在麗人街上有一份謀生的活計,那是因為巫娜公主的善良,如果哪天麗人街大老闆的安全都沒有保證,那麼我這份活計,恐怕也維持不下去了。」
巫娜聞言。
苦澀的搖了搖頭:「賀楚可是國舅爺的兒子,我的安全,可不是你們這些江湖人能保證的。」
不等陸天明回話,她又繼續道:「不過我終歸是烏彌國的公主,想來那賀楚膽子再大,也不敢害我的命。
今天下午我一直在想,不能讓其他人牽扯進來,所以從明天開始,你也不用來了,回去通知羅老闆他們,安安心心在麗人街上做生意,其他事情,不是你們該考慮的。」
那張異域風情的精緻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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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有一種認命的傷感。
陸天明一時有些恍然。
他原本以為回到烏彌都城的巫娜,會比之前快樂。
可萬萬沒料到,這幾天接觸下來,巫娜的快樂似乎早就丟失在了幾個月前的那次分別時。
安靜中。
巫娜低語:「如果他在就好了,他在的話,一定會有辦法。」
陸天明打眼望去,竟然發現巫娜臉上有一抹不合時宜的微笑。
他當然知道這抹美麗的微笑是因為誰。
稍作思考,陸天明認真道:「公主殿下,江湖人之所以是江湖人,便是講究一個『義』字。
力日離開時,我曾答應他,不會讓他人傷害你一根毫毛,我是一個合格的江湖人,所以既不會離開,更不會退縮。」
說着,陸天明指着臥房的門檻。
「我不能保證那賀楚不來騷擾,但是他要是想踏進這間屋子,除非踩着我二娃的屍體過去。」
陸天明說的很認真。
認真得像是裝腔作勢。
可巫娜卻沒來由的一陣感動。
望向陸天明的眼神,有一種恍然和驚喜。
沉默良久。
巫娜忽然問道:「你真的叫二娃?」
陸天明點頭:「千真萬確。」
「可是這一刻你的氣質,好像一個人。」巫娜期望道。
「從小吃盡苦頭的人,一旦能夠站起來,脊梁骨通常都很硬,想來您說的那個人,也跟小的這般經歷過太多不如意,我和他有相像之處便情有可原,但我終歸不是他,他也不可能是我。」
陸天明說得面不改色。
巫娜眼裏的期望,最後化成了一灘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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