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不像軋鋼廠有專門的宣傳部門,再加上楊慶有尷尬的身份。
導致他這個不上不下的環城賽第四名,在派出所沒掀起任何波瀾。
連個宣傳欄都沒有的單位,委實不能強求。
當然,局裏則不同,劉所和馮政委不僅得了表揚,還拿到了實惠,楊慶有的入黨申請和工作調動同時被批了。
午飯前,韓民生去辦公室偷摸拿了份京城日報,美滋滋的見人就炫耀。
楊慶有也看了。
京城日報第四版,春節環城賽跑今晨盛大舉行的標題下,大大的黑白照片格外顯眼。
就是領獎台上跟領導合影那張。
攝影師技術不錯,拍的很清晰。
韓民生問楊慶有有何感想時,丫憋了半天,憋出仨字:
「挺帥的。」
然後,被賞了一巴掌。
老韓同志臭罵他屎殼郎照鏡子,也不看看自個什麼德行。
罵完人,韓民生依舊嘚瑟的到處炫耀,仿佛楊慶有是他老韓的大兒子。
當然,他就是這麼說了,楊慶有也不敢拿他怎麼滴。
楊慶有也照葫蘆畫瓢,去馮政委辦公室把京城晚報給偷了。
頭版頭條,同樣的照片,同樣的帥氣。
疊吧疊吧扔進空間,楊慶有打算好好保存,等以後有了互聯網,掛QQ空間裏,那得多牛逼。
...........
下午,楊慶有終於想起來他有件該辦卻沒辦的事,去鄉下買肉。
於是乎,他哼哧哼哧蹬了兩個小時的自行車,趕到門頭溝山下那個小村莊。
「揚同志,您來了,您先在門口歇歇,我去叫我們大隊長。」
村口執勤的民兵上次見過楊慶有,他對這位狗大戶印象深刻着吶!
殷勤的把楊慶有領到大瓦房前,然後撒丫子直奔村後大山。
和上次來不一樣,今兒村里靜悄悄的,連村口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太也不見身影。
楊慶有估摸着正值春節,又逢大雪,村里閒人應該去後山找零花錢去了。
城裏開廟會,村里當然不能閒着。
光明正大投機倒把的日子可不多,只要不傻,肯定不會錯過。
等吧!
楊慶有坐在大隊部門口台階上,曬着太陽開始打瞌睡。
「哎呀,楊兄弟,不好意思,山路不好走,讓你久等了。」
四十多分鐘後,王大旺頂着一腦門汗,跑回大隊部。
楊慶有遞上煙,客氣的寒暄道:
「沒事王大哥,瞧把您給累的,趕快抽根煙歇歇。」
「嗐!我這不是怕怠慢你嘛!大老遠的你來趟不容易。」
王大旺依舊老樣子,好煙小心收起來,從兜里掏出自個卷的葉子煙,吧嗒吧嗒的抽起來。
「確實不容易,我這屁股都快顛腫了,要不是您這離城裏遠,我保准天天來,把您這好東西都給淘換嘍!」
「那敢情好,我還怕你不來吶!」
說着話,王大旺取下插在房門上的小木棍,領楊慶有進屋。
這年頭城裏人都不鎖門,更不用說農村了。
話說剛才那民兵也心大,把楊慶有一個人留村里,愣不怕他趁機偷東西。
「王大爺呢?也去後山了嗎?」
「沒,去城裏趕廟會了,他晚上才能回來,來,楊兄弟,喝水。」
老爺們就是邋遢,暖瓶上一層厚厚的灰塵,倒出來的熱水中還飄着水垢。
楊慶有可不想喝,委婉的拒絕道:
「您不用客氣,天色不早了,正事要緊,咱先看看您這庫存唄!」
「行,沒問題。」
還是隔壁屋,那個地窖。
王大旺拍了拍手電筒,還行,勉強還亮着。
於是乎,倆人就着微弱的燈光爬下地窖。
也不知王老漢去趕廟會都賣些什麼,反正地窖里的土特產沒少,反而多了些。
還是老幾樣,把地窖塞的滿滿登登。
就這?
楊慶有眉頭緊皺,他有點失望。
吃了半個月的野兔、野雞,都快吃吐了。
結果來了一看,還是它倆。
「老哥,您這還是老幾樣啊?」
「你別急啊!」
王大旺上前扒拉開擋路的干蘑菇,指着最裏面說道:
「這兒鳥都是社員們暫時存放在這的,趕廟會一時半會賣不完,結果越放越多。」
楊慶有伸頭一瞧,果然是鳥。
瞧個頭,大的頂多一兩,小的跟雞仔似的,皮包骨頭,敢情不光人鬧饑荒,鳥也沒好哪裏去。
一個個曬得很乾巴,壓根瞧不出來具體的品種。
當然,冬天的京城也沒別的鳥,估計都是斑鶇、麻雀之類的。
「行吧,這些我都要了,您再搬些別的,把自行車後座那倆麻袋裝滿就成。」
大客戶就是有魄力,王大旺聞言狂喜。
「好嘞,楊兄弟,咱先上去歇着,我叫人來搬。」
大隊長也不能一手遮天,東西都是集體的,總得叫人來監督。
王大旺叫來最開始那民兵,沒多大會,倆人就裝滿兩麻袋。
然後,找來根粗木棍,擔起麻袋過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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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麻雀沒法按數量議價,只能和兔子野雞混一起,按重量算總賬。
東西越存越多,王大旺沒底氣漲價,楊慶有是敞亮人,也沒趁機壓價。
依舊按老價格來,一斤肉換一斤半糧票。
收好糧票,給楊慶有捆麻袋時,王大旺感慨道:
「楊兄弟,你要是再晚兩天來就好了。」
難道村里要殺豬?
楊慶有可知道他們村有好幾頭大肥豬,上回他就惦記上了。
「怎麼說?」
王大旺解釋道:
「年前,臘月二十八那天,我們大隊在後山發現幾頭鹿,這幾天淨忙着逮它們了。」
「沒想到這幾個畜生還挺機靈,遠遠的瞧見人影,立馬就跑。」
「昨天,追了三十多里路,都把它們堵山窩子裏了,沒成想,有個兔崽子心急,開槍開早了,結果又被它們跑了。」
鹿肉哎!
大補之物。
楊慶有上輩子還沒吃過,這不巧了嘛!
嘗鮮的機會,他怎麼可能放過,於是趕緊追問道:
「那您這幾天能抓住?」
「不能也得能。」
王大旺咬牙切齒的回道:
「功夫也搭了,子彈也上膛了,總不能幹賠本的買賣吧!」
一旁的民兵插嘴道:
「一顆子彈六分錢,隊裏都搭進去十來顆了。」
一顆子彈才要六分錢?
楊慶有竟然有種好便宜的感覺。
為了六毛錢,至於嗎?
楊慶有不知道的是,很至於。
趁着有廟會,一頭鹿拉進城,至少能賣個一百多塊,擱農村生產隊,那算是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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