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藍魘致歡
冰蓮之靈目光如鑽。她們駕馭風馬,或疾或慢,輕飄無滯。疾如藍光,慢似煙篆。
身形曲纖嬗躍。極微的變遷,就能造化颶風的鴻溝。捲動冰渣與雪霰,形成汪洋如河的長浪或高矗如壁的巨瀾。
她們行事前,調頻的手腳不是預熱,而是粹冷。手相帶動酷麗俏拔的高風,隨意擺動蓮舞的纖臂、步履,響颯渾軀音鈴清朗的疊加音叢。隨走,帶動一連串蕭殺輔音藍刀和元音冰梅,散播辛辣致命的酷寒和甘芬透骨的馨香。
看似短暫位移的距離,心性其實在逾越浩瀚的多個時空。
她們把時空叫做各種有限的屏障,將看不見的緯度喚成錯覺般的設置。運用準確定位的名詞,以便能夠駕馭:靈犀精純的馬匹——穿透思索的壁壘。
冰蓮之靈精緻的姿態,精密頻變着——即時適恰位移中的角度和距離。精準瞳光,射透每一縷光線的發源的極點。
讓被看者,靈肉和精神一道發疼。
高大的錐形、塔形樹冠驚怵落翔的枯葉,鹿群、羚羊、野獾、雪狼、獵豹,或狩獵中狂顛着奔步、同步的強臂搭載着硬弓、目顆發寒的獵人……
所有萬化埋藏在潛意識中的禁忌,其實,就是躲避空氣里看不見的利箭。
很少有誰知道:那,就是冷森瞳孔攢射出的飛鎩。
獵司里迪的古紀里說:冰塬的森林裏,有極端對應了地精火焰的酷冷靈魂。
但是,那句話是出自經驗的感覺。因為冰塬最古老的卷本里,沒有訴諸其形狀的圖騰。
連站立過浮橋的古老祭祀巫,都沒有留下與此有關一個字符的語言。
所以,冰塬人一看見冰封中的森林浩浩之美,心靈總會跳躍在驚喜與恐怖的兩個極端。中間缺少思覺有毗連可以維繫的過渡擺。
這些手腳冰剔、絕冷而驚艷的野生者,討厭熱情爨香的流顆,嗜好冷色系發寒得接近絕望感的裝幀。
森林浮動的一粒溫暖,簡直就是疼痛潰爛的傷疤。
所有看見光芒,情味隨意流轉中的呼吸。都會是她們心意冷刀嵌殺的目標。
那些力量能夠貫穿森林的獵人,卻總是喚她們叫「藍魘致歡」。
這些源自冰蓮的靈光,其中的「藍魘」和「致歡」分別代表靈感和行動。行動包含了:狀態,背景,業願和法程。
因為「藍魘」和「致歡」包括了冰蓮靈光最全面的意義和宗法,足以照見所有冰蓮靈光的原初。而且,兩者手段精佳、心秘內斂。所以,冰塬之靈自己就把「藍魘致歡」作為冰蓮靈光的名字。
當然,獵司里迪語、冰盧厝語、羽焰火語、圖蘭語、盾馬語、侖陀語……這些冰塬人的語音,其實在獵者看來是遲鈍的。
因為,在獵者進入森林,在森林辨鑒前行的道路與方向時,冰塬諸族的獵人們用族語呼喚森林奇異的光芒時,根本看不見——森林時空裏的這些幽邃的藍色光靈。更不要說禁忌般地躲避——那些帶着冰冷風線飛翔的藍刀。
只有他們憑藉粗拙的記憶,喚起森林造化冰蓮獨特修辭的音素時,才能在森林偶爾感味到:一襲光感,精靈般的飛動,照着可以行走的道路。
記住是「偶爾」。
記住是「一襲」。
並用這兩種辭格消除「固執」和「永久」。因為那些聲音是永新的、靈敏的。太執着的心,會阻礙藍光的發生。
尤其,這些格式繁難的音聲,牽着着靈魂與精神的界限,足夠打破信仰。所以,令冰塬人聞之色變,驚怵欲死。
除了困境、絕境中求生的獵者,冰塬人誰還願意崩命於茲?不要說見着,往往觸思而逃。
那些老練的獵者,把冰蓮音素叫做森林語言或紅杉樹語言。
此刻,藍光飛騰,形成驟疾驟緩的各種光變和躍遷。
「我們飛行了三闕獵司里迪的祭樂。就相當於讓靈感翻越了三個時空。」藍魘道。
她抻開感受空間壁壘的藍胳膊,舒展。以伶俐屈勾的手指,「咣咣」地敲擊一下笨重、冰冷的空氣石頭。隨即,猛地乍開彎長挑光的睫毛,感受新鮮臨風的空靈境。
雖然,大地上艱難行走的梭黎,衣飾粗拙素淡。但是在藍魘那冰澄的瞳里,因為感受溫度,好像看見的——那是山花爛漫的春天。
「即時光,靈感清爽。隨手起興,力量見旺喔。」致歡颯意奔突到藍魘的前面,她說罷空間的背景和身形狀態,「哦,藍魘蓮,他已經髒得奼紫嫣紅。我們把這塊凍瘡,從森林的大地上剔掉吧。因為,那是一塊大煞風景的障礙物。從第一節到第一萬節蓮花經里,他佔了多宗大過。」
致歡說得一個人感覺有點兒累,生氣地瞪一下身旁的蓮光,「曲典蓮,難道你要看着把我累死,也不願意敷陳嗎?」
「嗤!看在冰蓮音素的份兒上,我才說下面的話呢。」曲典挑動五根狹長光亮的手指頭,仿佛新春的芽苞,「第一,他不是一個真正的獵者。第二,他左手藏着獵司里迪的祭祀光,右手執握獵司里迪的刀。第三,他陷在此,心裏嫉恨是森林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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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是,他斬毀了——維繫森林法典的風蟒。而且,是一個感官火比苦行劫太多的祭祀者。」由德附會道。
「他違背的宗法我全曉。可我在乎——你們的話形成了我靈感里的憤怒的冰。冰蓮哦,逆鱗作為的主媒!讓我行動的理由更加充滿力量,不可以嗎?」藍魘翻變手形,手裏長出一根長矛。
「最可惡的是,他左手中隱藏的光龍,是在森林中行祭獵司里迪族的司儀後,化生的異相。也就是說,他盜用了森林那靈性的一部分光。」
「何況,那枚光龍的本身,也是他過去祭禮積累的一部分私着的怒火。儘管不是傷損外狀的精鐵,但是卻是強韌不化的護體。」
一個個冰蓮之靈道。
她們本來就不喜歡冰塬大地、心靈火焰熾熱的祭祀者。那些法性,與森林典章的詩韻和含義格格不入。
藍魘轉身,看着風披遮擋的、來自獵司里迪族大地香頌班——笛聲、風鈴和弦板形成的音叢。
那些被風披遮擋,旺生一樣不斷長高的大地音聲,在藍魘黑亮的目光中,簡直就是一根根蝕心的毒草。意向流動的衝浪,不斷長勢着,要逾越被風披豎起來的冷冽冰堤。
梭黎當然不會知道:自己忽而聽不見——從獵堡方向傳遞的香頌樂聲的原因。
但是,他卻能夠記住:自己那隻左手曾經指定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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