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〇九章精柔游龍
泰儂麗格看着信使忽朗沁犀利動變的手腳。心裏清楚:這個姿態嬗動躍遷的新月郡人,其實,隱晦意念,不意超前出刀。
儘管那是謙卑的。但是,這樣內蓄鋒芒,動變精於控制的性靈狀態,更讓她增加了些許忌諱。顯然,族宗達昂努意識到了:眼前的這個新月郡信使靈銳透力的手感,已經透射出逼心的光芒。
但是,在泰儂麗格的直覺里,祖宗達昂努顯然未能壓制——信使忽朗沁那種神秘捕捉造勢時機、精恰變局的靈性。
本來,她已經將佐動刀楔令的姿態調歡。但是,瞬間又斂了手勢。
因為,忽朗沁是慧通族宗達昂努刀楔令音聲的。對於外域人,修辭令一旦貫通,就是在用另一個修辭——破解這個音韻通連情味奧義的玄關。
族宗達昂努知道:新月郡的修辭,仿佛大漠新河乾淨的生土白泥。那種帶有火焰渲染的音聲,總是蓬隆燎燃,豐繁摹音勾勒意象輪廓,從而變成——佐動輔音悍刀駕馭元音馬匹衝鋒的戰旗烈風。
族宗達昂努雖然不精通新月郡的修辭。但從新月郡商邦那兒,聆聽過闊綽搖擺的詞綴旋風。那些凌冽生颯派生音聲的新銳,加飾的輕重音符,除了能夠將外域音聲譯介成——與原初音聲合轍時、踏沙奔競的風馬。也能夠煥然製造古老生鐵打成格式,在動態中獨自定型的經典表達。
其實,族宗達昂努從新月郡信使忽朗沁這兒,已經將琉璃王穆和宛卓奉獻禮儀的意思聽明白了。
但是,他始終記住達昂瑟儂族人常常警示的一句諺語:擁有刀楔令的達昂瑟儂人,聆聽外域人通過譯介表達的、達昂瑟儂太陽尊奧義的修辭令,實際上因為譯介的緣故,僅僅聽到的真意,屬於一半兒的宇宙。
也就是說,此時的自己將新月郡信使忽朗沁——所帶來的琉璃王穆和宛卓的真意,聽到一半兒。
從新月郡商邦流傳過來的一句話:修辭令,就是陌生神靈派遣的金戈鐵馬。變化音聲生出的歧義,就是看不見的一場拯救或浩劫。
就在剛才,族宗達昂努在調校馬步姿態的過程中,已經發現:眼前這個新月郡人心思綿密織錦的隱約手段了。單單從行動佐刀的姿態語言,已經顯化了這個心思豐富密集起來的武志刀。
而這,僅僅就是一個開始。
泰儂麗格從靈敏對應族宗達昂努的新月郡信使忽朗沁身上,能夠感受到:那種吸嗅修辭風煙的痕跡。所以,她秘密收斂了——自己預置刀楔令佐辭威力的工具。
「緊緊粘附沙土,生長在大地上的沙玫,鮮艷噴薄色澤的最佳時間哦,儂泰格爾媽媽咪呀說過。那就是一個秘密。」素沁芭拉眺望達旺兒瑪城上繁盛璀璨的開花植物,道。
泰儂麗格聽罷,忽而敏感地回首,看罷素沁芭拉一眼。
只見袤瑟也回首看了一眼素沁芭拉,道:「可不是嘛,就算我們的眼睛一直睜亮着。但是,看到從骨朵開成花盤,還會說這是靜止的花。和我手押下的刀可不一樣。」
「你呀,這句話真是說對了。因為,永遠不存在:能看出花開放過程的眼睛。嘻嘻。就像你不知道新月郡信使的刀,在一顆心靈里閃耀的光芒。」素沁芭拉正說着,忽兒就斂了聲音。
只見族宗達昂努左手抖韁,歡颯的右手猛烈旋轉腕部,就見挾卷濁風、自轉湍旋的寒光白刃,仿佛帶着低嗚的顫喉、俯首施威中蹙結身形力弓、蓄勢散播音聲動頻的伏虎。
馬步精鐵彈擊空氣,吒響骨節合律振動的快感。弓彎的脖頸、馬背、蹄勾,隨烈性彈跳的姿態,拉伸開飄斜線雨狀的長鬃。
以調試賁力狀態而劇燃性靈烈火的人、馬、刀,凝鍊勢能的瞬間,仿佛一個精緻、屈折的固體。
一經發力,馬步瞬間踏散大地肆揚不拘的飛沙。即時造勢的混沌煙塵,勾勒出彪悍實戰的一技狙擊。
曾經,族人們在刀楔令司儀競技場見到過族宗達昂努。那時,族宗達昂努手中的刀楔令,並不曾訴諸強硬顯相的法力手段。
因為,在武志競技場,那可不是當作技藝來彰顯的。而是,邦之重器隱壓的密宗。精於辨鑒處事層次感的達昂瑟儂族,當祭禮司儀圖騰懸掛在刀楔令司儀立令的高杆上,不只是昭着武志競技。
那也是一道宣化達昂瑟儂時空只可玩轉競技,切不可付諸武志法秘的警示符。這一點,正是族宗達昂努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當立令高杆上的圖騰,隨泥雕板塊刀楔令祭禮司儀競技結束,那道法咒一樣的圖騰就會即時消弭。
而這一刻,屬於族宗達昂努一個人必須以心親證的時刻,就是一個孤獨決志的乾坤。成事在於一手之握。
所以,從刀楔令泥雕板塊,化生兩道平行飛光的時刻,就是深邃動着刀楔令法力的密宗,不再是簡單的競技手段。
新月郡信使忽朗沁驅動達瑪麗春,也許感知族宗達昂努刀風攢射力量的鋒利,他沒有對等地採用攻勢。
依然美泰拔高姿態的達瑪麗春,靈俊歡騰地搖晃漂亮的風火懸鬃。高曠舒廣、長歌般律動優雅的馬步,玲瓏交轍緊密狹長的高頎馬步。以高翹精密的靈動,迎迓族宗達昂努馬匹雄渾迸發的狂濤。
族宗達昂努厚重纏風的彎刀,帶有獵式姿態孤注奔突的確鑿目的。
被動守態的信使忽朗沁用刀形鈍厚的背廓,隨達瑪麗春略斜飄移的長步。在被動中,承受衝擊風的脈動,錯開達昂努駕馭馬狂風時,形格雖怒而剎,但美泰高挑。在緊蹙的交戈鋒口,錯位狀態,這匹新月戰馬果然是沉靜應戰的熟刀。
仿佛在崎嶇山崖搏擊的獵者和被獵者,本能竭力搏殺的曠境中,威厲的不一定就是戰局的勝者,泰如者也不一定就是屈志的弱者。
為了在殘酷一線的動變中,求得一百種可能中的之一,時空此時給予的搏擊姿態是無垠的。
達瑪麗春顯然是長驅過浩浩沙域苦志的溫婉精鐵,它似乎知道:濃縮的絕境,有多少危厲,同樣具有多少罅隙摺疊的希翼光。所以,精柔動態,更像光滑韌性的黏風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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